我说到了二哥的痛楚,我踩到了他的痛脚,我自然十分清楚他心里的难过与哀伤,我面对着他,清楚地望着他眼底弥漫着的苦,可我不能心疼他,我不能心软,我必须让他从过去的回忆中醒过来。
二哥却缓缓说道:“那你呢,你口口声声喜欢阿毓,你能为他付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家人枉死吗?”
二哥说的一点也没有错,我喜欢他,我唯一能付出的只有我无法控制的感情,我没有立场去指责大哥,更没有理由去指责君许,我们三个是一体,同生共死,我必须坚定的与他们站在一起。
白家,乔家都再也没有机会,也无法阻止我们了,很快,很快我们就能成功了,我们离成功仅有一步之遥,我们追求的从来都不是权利,亦不是地位。二哥不懂,二哥是永远都不会懂得。
我只能将所有的责任,全部都推到陛下的身上,我唯一能对二哥说的就只有这些:“二哥,你不明白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大哥在朝中为官,身不由己,我们亦是如此。”
“身不由己?”二哥嘲讽着我,“那些惨死在你们手里的人,竟可以被你们一句轻飘飘的身不由己一笔带过,既然如此,那我便问你一句,你可敢告诉阿毓,你的父亲是当今丞相,而杀死他家人的便是你的亲哥哥,孟初杨?你不敢,你不敢告诉他,孟初雪,你若是真的喜欢他,便离他远远的。”
是的,我不敢,我不敢告诉他,他恨得又岂止是我大哥,他恨得是我,他恨得从始至终都只是我,我怎么敢告诉他。
我喜欢他,可我偏不要远离他,我又何尝不知,我的远离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可我好不容易才能找到一个借口,可以光明正大地待在他的身边,他的身边,也就只有我了,我想要补偿他,也想要救一救我自己。我是多么地自私啊!
乔毓终于回来了,他买来些小吃,招呼我们坐下,房间里的气氛因为他的到来,突然变得温和起来,反而是因为这种温和,更显得诡异,我心知肚明,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而乔毓,他一无所知。
他给我夹上一块灯盏糕,他待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真心,或许,是因为我对他的救命之恩,我又如何能谈得上这救命的恩情呢?
我小心地咬上一口,它比我吃的任何一块糕点都要来的可口,他见我喜欢,又给我夹上一个,二哥似乎是看不过去了,他冷着脸对乔毓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只要管好自己便是了。”
乔毓愣了愣,他转过头来瞧我,突然地恍然大悟,他急忙站起身来,向我赔礼道歉,莫不是,此时,他才真正注意到我是个姑娘家,他可真不愧是个呆子,我简直是哭笑不得,连忙叫他坐下。
他便真的不再理我,与二哥喝起酒来,他并不是很爱喝酒,每咽下一杯,眼睛都闭了起来,我喝过酒,这酒啊,也只能在伤心的时候喝,喝多了,便能忘记许多的不愉快。
他要喝,我自然也愿意让他喝,他喝下一杯,我便又给他满上一杯,二哥瞪我一眼,我才不需要顾及他。
醉酒误事,醉酒伤身,醉酒乱性……可是,是不需要酒呢,偶尔地麻痹一下现实,也无伤大雅,总好过伤痛无处宣泄,伤口难以愈合的好,或许,二哥大醉一场后,也能开心些。
不过一会儿,乔毓便醉了,他用手撑着脑袋,望着我笑,他的脸颊都是红的,眼里像是有流光,他突然伸出手指,指着我的鼻子,一脸的疑惑:“云鹤,你怎么穿上女装了,你穿女装的样子,真是滑稽!”他乐呵呵地笑一声,我郁闷极了,难道在他的眼里,我真的这般滑稽可笑嘛?我女装的样子不好看嘛?
我真想一杯水泼醒他,让他仔仔细细地瞧瞧我,我也不由地叹息一声,在他心里,他竟然还是渴望着将云鹤当做自己的兄弟,我的心里又酸又涨,我看见二哥自顾自地喝下一杯酒。
我扶着乔毓在床上躺下,他醉酒的样子着实可爱,像个孩子,他抓住我的手,紧紧地拽着不愿松手,我知道二哥正望着我们,他抓着我的手,抱在怀里,甜甜地笑着。如果能一直这样,多好啊!
他突然睁开眼睛,蹙起了眉头,眼角流下了眼泪,他转过头来看着我,先是疑惑,然后是震惊,最后,他猛地推开我,我被他推得猝不及防,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准确的说,是摔在了地上。
我还没能完全反应过来,我傻愣着坐在地上,乔毓突然大喊一声:“云鹤,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推开我,即使在梦里,他也恨着我,因为恨我,连醉酒后的一丝快乐都没有了,我竟也跟着流下两行泪来。
我为什么要流下眼泪呢,为他还是为我?
我从地上爬起来,又向前走了两步,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我打开被子轻轻给乔毓盖上,我心疼地凝望着他,我听到他喃喃的呓语:“云鹤,不会是你的,我知道,一定不是你……”
他还想要去相信我,他怎么能这般的傻,或许,之前的他,在牢里一直期盼着,期盼着他的好兄弟云鹤能出现,或许,他现在也期盼着,期盼着云鹤的解释,可是,在这世上,本就没有云鹤,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又怎么会出现呢?
在这个世界上,云鹤已经死了,有的,只有孟初雪,所以,我来了,我终于可以来到你的身边,看着你,陪着你……
我转过身,便望见二哥那复杂又奇怪的神情,他似乎是在思索着,他在思索着什么呢?他望着我和乔毓,他又能思索些什么呢?许久,他放下手里的杯子,他似乎是确定了,所以他肯定地说:“你便是云鹤,怪不得,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原来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一个人。”
我甚至连狡辩都不想再狡辩了,我告诉二哥:“是,我是云鹤,我与他偶遇,相识到结交,都是个意外,我喜欢他的干净善良,我喜欢他的真心与纯粹,与他相交,亦是我的真心。”
“那你为何不出现?”
“我要如何出现?”我像是在为自己找一个借口,我终于想到一个能说服自己的借口,“当时,大哥被小人冤枉,深陷牢狱,甚至有人想要屈打成招,我在牢里看到大哥……大哥他满身都是伤……我并非无情,也非无意,那日,我与乔毓结拜,他吃醉了酒,我担心大哥,便先出去走走,我回来时,已经不见乔毓,我以为他回家去了。”
我半真半假地继续说着:“大哥好不容易出来,我无暇去管外面的事,待我知道乔毓……我……是我对不起他。”
“那为何,你不直接与他说明白?”二哥又问,不论我说什么,他都在怀疑,他怀疑我说的每一个字,想来,可真是心酸。
“你问我,那日为何会出现在乔家门口,其实……我只是想要去看看,偷偷地去看一眼,或许,他已经回家了……我知道,我是在自欺欺人,可是那天,他真的回家了……我也看到了他,或许,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缘分,我救了他,以另一个身份跟他重新认识,重新开始,我不敢,也不能告诉他,我就是云鹤……因为我喜欢他,二哥,我真的喜欢他,我不敢让他知道,我怕他会恨我,二哥,我求求你,现在一定不要告诉他,他已经很可怜了,你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跟他解释清楚……二哥,我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