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便是大哥成亲的日子,夜里的月亮很圆,散发着皎洁的光,府里张灯结彩,处处透着喜悦与热闹,还有祝福。缓缓地,月亮被云遮住,吹来一阵风,很凉,天上飘下一丝丝雨,绵绵的雨。
大哥突然来到我这儿,我以为他今日应该是早早地睡了,毕竟要养好精神,明日一早去迎娶新娘,莫不是大哥太过紧张激动,所以才想过来找我说说话,瞧着大哥他一脸沉重的样子,我不由偷笑。
大哥走到我跟前,他的眼里充满了对我的怜悯,我疑惑极了,为何大哥要这般望着我,这样的目光,电光火石间,我想到了许多,可唯独没有想到大哥会对我说:“乔毓在独孤府门口。”
他为什么会在独孤府门口?我疑惑极了,更是震惊,我着急地站起身来,腰不小心撞在了桌角上,这一下撞得可真疼,疼的我倒吸一口气,可我顾不上疼,我急切地问大哥:“他为什么会在那儿?”
“也不知他是从哪来的消息,偏要去独孤府门前等着,难不成,他是想拐走我的新娘,真是自不量力!”大哥愤然道,可眼底全是对乔毓的不屑,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其实,他心底也应该是在意的吧。
忽然,一阵风吹来,窗扇打在了墙上,发出碰撞的“砰砰”声,窗外电闪雷鸣,那闪电的瞬间,我看清楚大哥脸上的表情,那还是一种怜悯的,可怜的而又纠结的神情,风将雨吹进了屋子。
雨越发地大了,落在地上弹起水花,发出“哗哗”声,乔毓他一定还在那里,若是等不到独孤石楠出来,他是不会走的。
我抓起伞就要往外走,大哥眼疾手快地抓住我的手腕,他迟疑着。
许久,他才冒出一句话来:“初雪,下雨了,你这是准备要去哪里?”他明明知道我是要去找乔毓,可他还是故意问我,他的手像是滚烫的铁环,紧紧地套在我的手腕上,越发地难受。
今夜的雨下的太奇怪,大哥也奇怪,可我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我告诉他,我坚定地告诉他:“我要去找他。”
“孟初雪!”大哥很是生气,他也不能理解我,就连我自己也不能理解自己现在的行为,现在的想法,“我不许你去。”
我微微侧过身子,大哥执着的凝视着我,他的眼里竟是哀求,我真见不得大哥的这个模样,我低下头,不敢去看他,我对他说:“我要去,我必须去,我只是去给他送一把伞。”
“不要去!”大哥还是重复着说道,“他与你毫无关系,你……不可以去,就算大哥求你,今晚你哪里都不要去。”
就算我应下了又如何,大哥总不能整整一晚都看住我,我总是要去的,这么大的雨,会淋坏了他,我说:“他呀,就是个傻子,他会在那站一夜,淋一夜的,大哥,我只是去劝劝他,一会儿便会回来。”
我实在是不敢去看大哥,最终,他还是放开了我的手,我拿着伞,夺门而出,雨笨拙地打在我的伞上,不过几步,裙角便湿了,脏了。
我固执地往前走着,原来,下着雨的夜里,是暗沉的黑,黑压压的一片,连一颗星星都见不着……
终于,我来到独孤府,身上已经是湿淋淋的,雨被风吹到我的衣裙上,这雨一点也不懂得收敛,反倒更加地狂妄,呼啸地风,冰冷的雨,还有,那个执着地站在门口的人。
他笔直地站着,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他固执地盯着那紧闭的门,任凭雨水将他淋的透湿,真是个傻子,他以为这样,独孤石楠就会出来见他吗?不,不会的,她不会出来,甚至,她根本就不知道。
她不知道乔毓在这盼着她出来,独孤家的人又怎会让她知道呢,明日,她便要嫁给我的大哥,成为丞相大人的儿媳。
这个夜里,只有他一个傻瓜,不,还有我,偶尔地陪着他傻一次,我走到他的身边,将伞移到他的头顶上,雨疯狂地落在我的身上,他微微侧过头来,原本惊喜的神情在见到我时黯淡下去,只剩下疑惑,他皱起了眉头,喊我的名字。
头发湿了,脸湿了,头发贴着我的脸颊,雨冲刷着我的脸,我甚至看不清他的样子,又吹来一阵风,不知为何,那伞竟被风吹落在地上,跌跌撞撞,可我们只是互相望着对方。
我听见他说:“初雪,快回去。”
我摇摇头,我才不要回去,他还在这里,我走了,他便只剩下一个人,孤独地面对着这个残忍的深夜,再过几个时辰,他就会听到唢呐声鼓声,热闹地喜悦地,追随着新郎来迎接新娘。然后,他只能看着,看着独孤石楠走进花轿,看着她嫁给别人。
我对他说:“你若是不回,我便陪你一起在这等着。”
“你这是何苦呢?”他的眼里是对我的怜惜和无奈,“我在这儿,是为了等她,你又何苦在这陪我?”
我知道他是在等独孤石楠,他等她,我陪她,本就是不想干的事情,我愿意陪着他。我还是问他:“等谁,你在等谁?”
“我的未婚妻。”他这样说,在他心里,独孤石楠仍旧是他未婚妻,我可真是嫉妒,若换做是我,他可会在这等着我,不会的,我是他的谁呢?我不过是救了他,嫁给谁也都只是他的救命恩人。
我失落极了,也难过极了,我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我问他:“你的未婚妻是独孤家的小姐吗?我听闻明日她便要嫁人了。”
乔毓沉默着,他还是紧紧地盯着那紧闭的门,他缓缓说道:“在我心里,她永远都是我的未婚妻,我只是想见一见她,我只是想问问她,为何……为何一定要嫁给那个人。”
那个人,我的大哥,他乔家的仇人,又能说,到底是命运格外怜悯了谁,还是戏弄了谁?谁都说不清楚。
我静静地望着乔毓,他是想见她的,可是就这样傻等着,又怎么能见得着呢!我冲上前,用力地拍着门,乔毓也跟着过来,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你这是做什么?”他问我。
“你不是要见她吗?既然你要见她,那我便帮你。”
“……”他望着我,低下头去。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我恨极了,恨极了他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而抓着我的手,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我孟初雪,而不是一个男人,我喜欢他,可他却为了别人伤神伤身伤情,真是太可笑了!
我狠狠地甩了他一个耳光,我真的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可我偏偏要打他,我要打醒他,我的手也跟他的脸一样疼,我要告诉他,我喜欢他,我为什么不能告诉他,他又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呢?
“乔毓,她明日就要嫁人了,她会是别人的妻子,她会被冠上夫姓,却唯独不会是你乔毓的乔,你在这站着又如何,她不愿见你,即使你在这站个十天又十天,她也不会出来见你的,你们已经过去了……她嫁给谁,都已经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了,当她决定放弃你嫁给别人时,她便已经不再是你的未婚妻……你当真看不出……看不出我喜欢你吗?我喜欢你,乔毓,没有她,你还有我啊!”
他震惊地望着我,他摇摇头,不由向后退了两步,他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我喜欢他”,这四个字反而是成了可怕的东西,于他而言,我的话,我的每一个字他都听的清清楚楚,偏偏,他不想听清楚,不想听明白。
在这样一个深夜里,我第一次对一个人表白我的心意,我喜欢他,可我喜欢的那个人却只有吃惊和疑惑,“我喜欢你”四个字伴着电闪雷鸣,在这漆黑的眼里显得似乎格外明亮。我期待着望向他。
他张了张嘴,说道:“初雪,不要喜欢我,你不可以喜欢我……你还小,你还不懂得喜欢,你只是将我当做了哥哥。”他还是逃避。
我笑了,我笑的样子一定很丑,我望着他笑,其实是在不断地嘲笑着自己,心里好生难受,我说:“我有哥哥,我不需要你在做我的哥哥……我喜欢你,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你自然也是清楚的,我对你的喜欢是怎样的一个喜欢,你尽管去逃避,我亦不会因为你的逃避而不喜欢你,我只会更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