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许,不怪你,真的不怪你。”除了这话,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话能与他说,他不会需要我的同情,更不需要我的可怜。
他笑一下,说出的话全是苦楚,即使全世界的人都说不怪他,那时候,他只是一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他也不会原谅自己,随着时间,知道的越多,懂得越多,他就会不停地去回忆,去幻想,幻想各种各样的可能,只要想到,或许他的阿娘不用死,他就越发的自责。
他说:“是啊,都说不怪我,的确不怪我,要怪也只能怪先皇的猜疑,怪这个世道,怪那些恩将仇报、翻脸无情之人,至今,我还记得他们的样子,他们都该死,都该为我的阿娘陪葬!”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劝他,我亦劝不了他,如果他不去恨那些人,便只能恨自己,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没有先皇的猜疑,君家的人就不会死,君许也不会经历那么多的痛苦,他也不会想要夺权。这便是佛家说的因果,有因必有果,因果轮回。
可我又真心地想要劝他,冤冤相报何时了,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说出这样的话,跟乔毓在一起待久了,心便再难狠的起来,这真是一件坏事。我说:“君许,我真的能够理解你的心情,阿娘曾对我说一句话,她说陛下看似是最有权力的一个,往往最缺的也是权力,她只希望我一生平安,开开心心的就好,如果……如果你可以看开一些,或许,你就可以更快乐一些,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
他痞痞一笑,说道:“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便是娶你。”
我气红了脸,亏得我刚刚还一心想着为他好,他竟有心情跟我开这样的玩笑,他其实也不是在开玩笑,他只是没有办法去看开,他陷进了黑暗里,找不到出口,也不想去找出口,他回答不了我,不想继续探讨下去,便只好故意打趣我,我都明白的。
我也故意气他,我只是想让他暂时忘记那一段哀伤,我说:“其实啊,你一点也不喜欢我,你说喜欢我,却连一个理由也说不出来,而我对乔毓的喜欢,却有很多很多的理由。”
我想,我一定是气到他了,空气似乎是凝固了,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许久,我才听到他说:“其实,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因为那些的理由人人都能看见,而我对你的这种喜欢,是不知何时起,却绵绵不断,所有的好与不好,都是喜欢。”
“……”我突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我又不想承认他是有道理的,我问他,“如果我变丑了,残了傻了,你也照样喜欢我吗?”
“自然,只要是你,我便都喜欢。”
我嗤笑一声,女人最喜欢的一般都是这样的话,越是甜蜜,就越是有毒,他说这话,我心里定是有些的欣喜,可我又不是愚蠢至极的人,当真为了他心血来潮的一句话丢了尊严,也丢了自己,我的笑一定让他觉得很奇怪。我说:“你们男人说的话,是一个字都不能信,喜欢的时候,甜言蜜语各种的天花乱坠,厌了的时候,各样的小妾们就都带回家中,你现在这么说,是因为我又漂亮又聪明。”
我一说完,君许就笑了,他一定觉得我没脸没皮,自卖自夸,可我说的是事实,我的确是又漂亮又聪明,就算他笑我,我也要这么说。他的声音像是溪流一样,一点一点流入我的心里。他说:“你说的那些都是一般的男人,我和他们不一样,一旦等你嫁给我后,没有你的同意,我绝不会纳妾,不对,即便你愿意,我也不会纳妾的。”
我侧着身,偷偷掀开被角,看君许一眼,而君许也正侧着身子望向我,窗外一片漆黑,桌上的烛火轻轻摇曳着,君许眼里的光就像是那桌上的烛火,忽明忽暗。我心里觉得好笑,也确实是笑出了声,我笑的时候正好被他抓了个正着,他狐疑地望着我,又瞬间明了。
他向我解释道:“初雪,你莫要误会,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妻子,当时也只是为了迷惑旁人,现在,我喜欢你,那些不相干的人就绝不会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嗯。”那些不相干的人,原本都是他的人,我心里就是难过,很难过很难过……我们好像都没有睡着,可又都各自沉默着,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这一回,真的是一夜未眠。
翌日,君许便将我带进宫,我绕着小路去找公主,还未到那,就已经听到公主的笑声,像银铃一般,可爱极了,只见公主蒙着眼睛,而仄何就站在她身前,小心翼翼地护着她,他就站在她的跟前,可公主还在喊着“小何,小何……”,她一点也不知道,她口中的人一直都在她的眼前,公主突然朝着我这边走来,仄何一见是我,急忙闪开,公主就正好抓住我,她一边喊着仄何,一边摘下眼罩。
我笑她:“公主这日子过得实在是惬意啊!怕是都已经不记得我了。”我也为她感到高兴,真恨不得她这辈子都能过得这么开心快乐。
“皇兄不让我出宫,我就只能在这儿等着你来找我了,”公主一早就猜到我会来找她,这是我们几年来的默契,每次公主出不了宫时,我都会想方设法地溜进宫来,再想方设法地将公主给带出去,什么撒娇耍赖偷跑,各种方法都试过了,“说吧,可是找到小何的姐姐了?”
我点点头,仄何也急忙凑过来,满眼都是焦急。我说:“嗯呢,昨夜,我和君许去林府,那屋子关着的应该就是仄何的姐姐。”
“我现在就去告诉皇兄,让皇兄治那林麟的罪,”公主愤然,又转头安慰仄何,“小何,你莫要担心,我一定帮你救出你的姐姐来。”
说着,她就往寝殿的方向走去,我刚想要叫住她,仄何已先我一步地拦住了她,他轻声说道:“襄儿,此事还不能告知陛下,林麟是吏部尚书,在朝中有许多的党羽,想要治他的罪,必须要证据确凿才行,可我们手上,并没有证据,一切不过是我们的猜测,不但治不了他的罪,反而会打草惊蛇。”
“那该如何?”公主问他。
我对仄何倒有些刮目相看,他小小年纪便已经是思维整密,考虑良多,若能在我禹朝考取功名,谋个一官半职,未来可期啊!要是他真的能留在禹朝,成为驸马,也是极好的。不知公主对他,可也有这个意思,待此事结束,救出了仄何的姐姐,我定要好好问上一问。
总要先确定公主的心意才是。
其实,我和君许早已有了对策,我说:“我们看到林权从那房中出来,所以,我们可以找一个饵,吊他上勾,我想,仄何姐姐的失踪,还是与林权的关系更大一些,林麟不过是在保护他的儿子。”
“那做诱饵的女子会如何?”公主问我,“会不会有危险?”
“我和君许会一直跟着的,绝不会让她出事!”我向她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