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害相权取其轻……”
石器氏族的巫，反复念叨着这句话。
短短七个字，道尽了原始社会的生存现状。
哪怕不知道典故和出处，这句话的意思也并不难理解，无论翻译成任何语言，都可以称得上的至理名言。
短短七个字，道尽了原始社会的求生智慧。
打猎活动与野兽搏杀，如果受点伤就能换来猎物，受伤又何妨，即使被咬了也未必会死；当疾病爆发时，驱离生病的个体，保存氏族的主体，又何尝不是两害相权；食物不足时，优先保证优势人群的食物供给，淘汰弱者，更是不得已而为之。
盐之于原始人，就好像是吗啡之于19世纪的欧洲人，明知它有害，但是割舍不掉，因为并没有更好的方案。
石器氏族的巫怕是不知道，几万年后还会有个盐铁专营，和更几千后的烟草专营如出一辙。两者唯一的区别，是盐可以被提纯，人类的对盐的需求是大自然与生俱来的恩赐，而后者却是对人有害。
是的，盐对于人类来说，是有成瘾性的，也只对无毛直立猿有这种作用。
盐，这是一款特效药：精疲力尽的人吃了它，可以迅速补充电解质，从而恢复体力。对于剧烈的打猎活动来说是如此，对于生产中的妇人来说，同样如此。
因此，云飞很容易说服了石器氏族的人为走亲队打工，哪怕只为学会盐的提纯，也要参与其中。
尤其是在石器氏族新诞生了一个婴儿之后，这种热情尤为高涨：生产前的孕妇保证食盐供给，生育之时会更加有力，即便是脱力，两次发力的间隔时间也会更短，这对生育的存活率是有利的。
盐害究竟有没有去掉，这需要时间来证明。但是提纯后的盐，哪怕是剧毒之砒霜，哪怕是饮鸩止渴，也不得不用。
“这次来的人，还真是有趣。”
想到昨夜妇人临盆之时，云飞带了人教搞好个人卫生，帮忙往外拽孩子，又带了一种名为剪刀的工具帮忙剪脐带，石器氏族的巫脸就止不住笑意。
氏族内的人大都去帮忙挖矿选矿了，洞内只有寥寥几个老人按照往常习惯在磨石头。
听了巫的话，一个年长的妇人抬头笑着答道：“谁说不是呢，咱那闺女倒是个有福的，这次没怎么遭罪。可惜了，不是咱们的人……”
妇人说到这里，免不了一阵惆怅，想到这次来的人大多服饰整洁，还带了从未见过的工具，身为原始社会大族的优越感瞬时荡然无存。
巫却说了另外一件事：“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身为男子，他却能被选为继承人。”
妇人的思维跟巫就没在一条线上，回道：“如果他不是巫多好，换十个石针娶了他也不亏。”
咱们的原始社会妇产科主任可不知道石器氏族的人背后怎么议论他，此刻在附近的山里找铁。
说是找铁，其实并不费力，因为磁铁矿这种东西的辨识度实在太高了。
云飞出示了几个样品，演示了一下这种石头的特性，石器氏族的人便知道了这是什么东西。
附近一堆大铁山，石器氏族的人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哪里的石头长什么样，早就门清的很。
这种脆弱的石头并不适合打制石器，往往还没发力，石头便会一分几瓣。石头有趣的特性，经常会被捡回来当做小孩子的玩具，并不稀罕。
向导带云飞到了其中一处山脚，指着褐色的大地，道：“就是这里了。”
褐色的泥土，这就是掺杂了铁元素的明证。抬头仰望，山体零零散散的被雨水冲刷之处，裸露着褐色的石头，显然这是一块未经发掘的地表矿。
向导撬开了一堆褐色的矿石，下面就是黑色的磁铁矿：磁铁矿在自然环境中长时间暴漏，会被氧化成褐铁矿。
云飞随手把手中的样品丢进坑里，样品被牢牢的吸附在坑底：错不了，就这个玩意。
向导问道：“不知巫为何想要这种东西？这种石头并不适合做石器，易碎。我们氏族打制的石英和燧石器具，制造精美，经久耐用，既然我们巫嬢嬢说了任取之，那便随便您挑选带走，我建议您还是选用我们打造好的。”
云飞想了想，人家也是好心，只是今年不能让他们知道金属这种东西，不然以后还怎么搞剪刀差，于是回道：“驱邪用的。”
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好叫巫得知，我善于打制燧石，也善于生火，所以我叫火燧。”
“哦……”
云飞点头，算是记下了，指挥道：“那就挖吧，就挖这种黑色的，先挖几块看看。”
火燧闻言，既然巫坚持，那便也不再问，便开始干活。
先是把坑刨大一些，视野开阔之后，对暴漏出来的磁铁矿探查了一番，便取了随身带着的撬棍，戳进石头缝里，往外撬。石头松动之后，再用手往外刨。
遇到块头比较大的，需要换石锤往上砸，砸裂了之后再撬，难度也不高。
如是再三，很快便挖出了一堆。
这种矿石，要比挖掘石英和燧石要轻松的多。
磁铁矿石原矿，并不会如同收音机里的那种一样平整，往往都会带着斑驳的外壳。云飞蹲在火燧的身后，握着原矿对着大块的其他石头砸，就能砸掉外壳。
砸掉外壳的磁铁矿，暴漏出来的石核，便是规则的多面体集合，黝黑光亮，漂亮至极，看起来如同天上的星斗一般。这时候如果打磨成型，便是现代常见的磁铁了。
其实云飞不知道的是，这个地带的磁铁矿，基本都是钒钛磁铁矿，哪怕是晶体状磁铁，里面也会带有少量的钒钛元素。包括云飞之前从河谷捡来的磁铁矿，也是钒钛磁铁矿。
云飞之所以能狗屎运的发现这种矿石，同样也是因为这是钒钛磁铁矿：含钒的磁铁拥有更强的磁性。
钒钛磁铁矿还有个特性，不会被强酸腐蚀，普通磁铁则无这个特性。云飞有生之年，都不知道能不能造出强酸来，怕是发现不了这个特性了。
因为钒的特性，磁铁矿在常温下不会被空气氧化为褐铁矿，所以云飞才能很容易的发现到这种磁铁。被云飞丢弃的赤铁矿，如果砸掉外壳，会发现里面大多还是磁铁矿，氧化层非常浅。包括云飞在河床边见到的磁铁，并不是因为得到了河床的保护才没有变红，而是因为里面包含了大量的钒。
含有钒元素的铁器，耐酸耐碱且不容易锈蚀，韧性抗磨损等特性也会得到显著提高。云飞一介菜鸟第一次炼铁就得到了品质不算差的铁器，除了奢侈的使用高密度的木炭和使用氧化钙作为助熔剂和造渣剂，剩下的原因都是因为钒。
成铁质量和铁矿石的品质有着直接关系，容易打造且性能优良的铁矿是优质铁器的保障，同时期技术水平差不多的岛国铁器品质更好一些，俱是因为其中包含的稀有元素在作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