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憩片刻吧,今晚会很晚的。”小叔叔又揉了揉我的头,道。
我也有了些许倦意,没有拒绝。
相国府的被窝和琅琊的被窝一样的暖。
灰色,压抑的灰色弥漫在我的身边,我颇为的头疼。
“回到这里,你害怕吗?”流云鬓,绛朱唇,一个“我”站在我身后,问道。
“为什么要害怕?”我颇为的疑惑,怎么又是这样的梦?
“上一次离开是逃避,这一次回来,却是来面对的。”
“我”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我感觉浑身僵硬,这双手好像稍稍一用力,就可以让我灰飞烟灭。
冰冷的感觉弥漫我的周身,这种感觉让忽然觉得,这个可能不是梦。
“你在害怕我,”满天悲伤的情绪铺面而来,让我窒息。
“你该害怕的不是我,”原本华美的礼服忽然变成了灰色。
我愣愣的看着她的变化,唯一的活力和生机都变成了灰色。
太过压抑了,我感觉我要喘不过气了,我想离开……
胸口忽然蔓延出一股暖气,我的手动了动,触碰到了那舒服的被褥。
睁开眼,是那华而朴实的床头。
我伸手从胸口取出那散发着一股暖意的东西。
是曲北辰送给我的玉佩,玉佩此刻散发着淡淡的白光,那是一只比翼鸟,半圆形。
内心泛起一股暖意,三年里,他虽然不能陪着我,但是却总以自己的方式,想尽所有办法,让我觉得能有他陪着我。
天色尚早,我起身收拾了一下,走到院子里,我便看见了穷奇和以茜。
二人见我出来了,纷纷招呼我。
“主子,我觉得我们又可以赚一笔了,”穷奇笑得及其恶劣。
“小姐,这京城的糕点可真不是人吃的,”以茜苦着脸,手上拿着的,是那刚刚从外面搜罗回来的糕点。
我很是欣慰,这两人现在都不用我说,都会自己去搜罗商机了。
“哪是难吃,”我敲了敲以茜的脑袋,“是你这嘴,都给你养这么刁了。”
“还不是小姐手艺太好。”
以茜捂着脑袋,不满的小声嘀咕。
“大小姐,收拾收拾,该走了,”若尘叔叔出现在我的院子里,嘱咐道。
“好的,若尘叔叔,我马上就来。”我心里寻思着不能让小叔叔等太久,“以茜,快去收拾收拾,随我一同进宫。”
上了马车,小叔叔显然是一副等我很久的样子。
“小叔叔久等了吧,”我颇为歉意的说道。
“不久,”一抹专属于我的笑容挂在小叔叔脸上。
“我要先告诉汐儿,今日接风宴,大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都会在,还有皇上的后宫诸妃已经朝中四品以上官员及其家属。”
“这么多人?!”
在我的意识里,能够有这般盛大的接风宴,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汐儿你要习惯,你要知道,我们相国府,所有的一切,都是仅次于皇上的,就连太子也比不上。”
“……”
这似乎是常事,可我对此却是惴惴不安。
小叔叔似乎知晓我的不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力捏了捏我的手,没有揉我那颗可怜的脑袋,是因为我的脑袋上带满了珠宝发簪,实在难以下手。
到了皇宫门口,我们下了马车。
我随着一个侍卫,被带往后花园,皇上和小叔叔似乎都默认了将我交给皇后看管。
江希澈被带到了御书房。
“皇上,”江希澈简单的弯腰行礼。
“你可想死我了,”此刻的皇上没有丝毫白日的威武,反而有一丝孩童的调皮。
江希澈也是颇为的无奈,这个皇上是和自己一同长大的,两小无猜,二人之间是真正的毫无顾忌。
“我听说乌月啼来找你了。”皇上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道。
“是的,”江希澈没有丝毫隐瞒。
“你们似乎快七八年没有相见了。”
“嗯……”江希澈回答得干净利落,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
“我还记得当初朕尚在游历之时,我们四人是相当的欢乐,互相毫无猜疑,毫无保留……”
“毫无保留的只有皇上和我。”
江希澈一口打断皇上的话。
“他若多说几句,我们又怎会结伴南下?”皇上的语气颇为的不悦。
“他知道你我身份却还是毫无顾忌的靠近,丝毫不提及自己的身份,皇上还觉得我们与他毫无猜疑,皇上怕是高兴糊涂了,”江希澈丝毫不退步,冷声道。
“你那时尚且不是什么相国,朕连太子都不是!”皇上似乎忍无可忍,将茶杯狠狠震在桌上。
“皇上,这件事是臣的私事,我不想要北齐有任何蒙羞,八年前是意外,这种意外,我也绝对不会再让它发生。”江希澈忽然直接跪在了皇上跟前。
皇上忽然沉默了,整个御书房里面充满了压抑的气息。
几次深呼吸之后,皇上艰难的开口了:“你先出去吧,晚点再来和我议事。”不然我怕我忍不住捶死你这个榆木脑袋。
明明喜欢得不得了,非要做出这般拒绝的姿态。
一道修长的身影从一旁的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来人一身黑衣,乌发随意披落在腰间,一双丹凤眼深沉压抑,里面似有漩涡。
且说我这边,侍卫将我带到后宫宫门前,便将我交给一个宫娥,那名宫娥带着我一路穿行。
我低头思考着三影该如何在京城落脚,忽然撞入一个厚实的胸膛。
我吃惊的抬头,便看见一张与曲北辰五分相似的脸,只是比曲北辰略小,也少了曲北辰脸上的狐狸般的机灵与狡黠。
我看见前面领路的宫娥已经跪地行礼,正想着该怎么解释这一情况,便听见一声温文尔雅的声音:“姑娘可没事?”
“无碍,多谢。”
“我见姑娘生得如此俊俏,可是相国府上的安阳郡主?”男子再次开口,“此为相国接风宴,姑娘一身华服,想来也是了,京城可没有人敢在今日夺了相国府的风头。”
我微微一愣,有点分不清这人语气中是嘲讽还是夸赞。
“在下曲终奕,惊扰姑娘了。”
“臣女见过大皇子。”提及名字,我总算知道是谁了,这个人怕就是连皇上都要感叹上的一番大皇子。
当年年仅七岁入军营,后来更是入边境,与士兵同苦同乐,许是三皇子手脚太大,皇上不安,才急急召了回来。
“郡主不必和我客气,”曲终奕退了宫娥,“你可是去母后那里?巧了,我顺路,带你去吧。”
“如此便多谢大皇子了。”我被曲终奕的热情惊到了,却也没有多说,只是行礼道谢。
“不用叫我大皇子,叫我终奕便好。”
我并不答应,只是低头浅笑,曲终奕知晓我不乐意,也不强求。
不远处,宫羽楼台之上,曲终权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三皇子,此女一行一举,皆是娉娉婷婷,落落大方,可比京城的女子,好得太多。”
身后,一名谋士深得曲终权的心意,说道。
“嗯……”曲终权目光多出一份贪婪,“也就此女能配得上我。”
“说说术士是怎么回事吧。”皇上和江希澈在半个时辰前不欢而散,此刻又是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只不过从御书房换到了一个人少的亭子。
“我途径花圜,是有百姓强闯车马向我报告的……”江希澈将花圜所见所闻娓娓道来。
“你可知那名术士,来到京城,被押上审讯台的时候,就死了。”皇上的脸色很不好,这无疑是被人在暗处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汐儿和我说,她在琅琊边境遇见了南蛮的探子。”
“如今南蛮蠢蠢欲动,又借助边境的灵兽来牵制我们,着实颇为的麻烦。”
“三皇子私下揽了大笔钱财,招揽能人,”江希澈的目光幽幽。
“……”皇上沉默了。
现在的北齐看起来表面风光无限,实际上却是内忧外患,外有南蛮西域虎视眈眈,内有三皇子对着太子和皇位虎视眈眈。
皇上自认为自己对孩子没有什么偏爱,所有的一切,不过以才论位,三皇子虽有才却无德,说得不好听便是小肚鸡肠,却怎么也想登上这个皇位。
不肯去边疆试炼,不肯随士兵百姓痛苦,不肯视察灾害,倒是享受做派一片豪华,尽管他三岁吟咏《天下赋》受尽学士敬仰,五岁便可出口成章,可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做得起皇位?
不怕流氓就怕流氓有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