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酸涩的推门声响起,一缕金黄色的阳光透进昏暗的木屋,
刚开门,迎面而来的棕金色的发丝在空中飞舞,一道黑影就猛扑进了少年的怀中,
“真大胆啊少年!竟敢将妾身一个人留在屋里孤独的过了一上午,”
粉嫩的小爪子噼里啪啦的砸在少年身上,映着午日的骄阳,少年看到绝美少女气呼呼的娇蛮姿态。
少女很生气,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不知是因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被一个人晾在屋中一整上午,又或许是为了其他什么的。
毕竟,神明总是无所不知。
“就连这条华丽的尾巴都因为汝的缘故变得软趴趴了!“
少女纤手一探,那条蓬松金黄的狐狸尾巴就自动的搭了上去,依旧油光顺滑,
“汝要怎么补偿妾身啊喂!”
说实话,这的确该是少年的错,至少表面上是,可一位的不依不饶责令只会惹人厌烦,这一点活了千年的神明大人自然是明白的。
所以,那双美眸就无端瞄上了少年手中端着的餐盘。
“诺,”手中丰盛的盘子递到赫萝的眼前。
“哼,汝竟然想用食物来诱惑咱,咱可是活了千年的贤狼赫萝,才~不~会,咳咳“
少年拍着狼耳少女的后背,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个毫无形象,狼吞虎咽着的少女,
依旧的绝美倾城,让少年有些恍然,
狼不会因为不开心就吃不下饭,
这个吃货。。。
“以后别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不然呛着了可就麻烦了。”
“少年,汝好像在像一些很不礼貌的事情。”
狼耳少女轻舔嘴角的食物残渣,绝美的清澈赤眸带着怀疑,瞥向身旁的笑着的少年,
他笑的很温和,也很真诚,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嗯,活了千年的狐狸精。
于是,不知是故意还是意外,这场暴风雨还没登陆就被一场闹剧弄得烟消云散,
到头来,就连少年也没弄明白他们是怎么和好如初的,就如他还是弄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烦恼,也弄不懂他和少女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如其分,恰如其分的发生,又恰如其分的过去,遵循着它该有的轨迹,让人无可奈何,唏嘘感叹,
这就是命运,琢磨不定,又总不遂人愿,
但至少此刻,他们是还笑着的,迎着午后透过窗口的暖阳,相视而坐,
一切都好像从未发生,又或者那两人在极力的回避着些什么?
这些事就如同纷扰纠缠在一起的丝线,好似这世间的所有情事般,惹人心乱。
可那晚如水月色下的誓约,却是确确实实的立下了。这是事实,无可逃避,所以他们间的关系也确实的发生了些改变。
而到底改变了什么,怕是只有那个嬉笑着的绝美神明知道了。
而此时此刻,在这微灼的骄阳下,面对着那个席地而坐的少年,她笑的开心,亦笑的绝美。
不知是因为那午餐,还是那少年,所以至少该不是什么坏事的吧。
不对,还有马。好像他们忘记喂马了。
马:马卖批。。。
悠闲的午后时光总是短暂,明明刚刚还残留着午时的燥热,回神以后就只剩下了夜幕下的凉爽。
无数盏灯笼在夜幕笼罩的田野中亮起,金黄色的麦田中,仿佛一条闪烁的银河,与夜空遥遥相望,美不胜收。
据村民说,明天就是驱狼祭典了,于是即便是在夜晚,仍有密密麻麻的人群在田野中忙碌的布置着。
对于少年来说,这只是一个节日的,而对于村民来说却又不是那么简单的。
毕竟,这是他们的村庄,也是他们的生活,
淅淅索索的干活声配合着田地里青蛙蟋蟀的合唱,格外怡人,让人感觉整个村子都在丰收的喜悦下融成一体,
忽然间想起了前世的过年,已经成了一种信仰般,代替了一年来的苦难,仿佛变成人生的体现。
毕竟,在这世上,想活的快乐点实在是太难了。。。
躺在稻草堆上的少年微笑着进入了梦乡,他睡得很沉,也很舒服,享受着这般热闹的氛围。
不过反常的是,少女却睡不着了。翻来覆去,轻轻的爬到熟睡的少年身旁,轻轻的拉开他的怀抱,绝美的脸庞只有埋进少年的怀中才得以勉强镇静下来,
一阵晚风吹散了轻云,月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如白茫茫薄雪一片,映出了那双积攒愁绪的绝美赤眸。
才下眉梢,又上心头。
毕竟,被一道墙隔阂着的,是准备着要驱逐她的祭典,又怎么可能不去在意呢。
没有人能舍弃掉自己的过去,神也不能。一位化身为狼的神明,徘徊于田野之中,带来丰饶,庇护信徒。
似乎千年的是时光已是过于漫长了,让她有些分不清该如何对待那些信徒们。
仿佛是一位迷茫的母亲,又或者还有更多的什么。即使被驱赶,被咒骂,神明依然爱着世人。
珍藏的回忆在如水的夜色里慢慢酝酿,如琥珀般浓稠的陈年酒浆,说不清是何滋味,却依旧让人醉迷,没有人知道少女此刻的情感到底有多么复杂,
毕竟,人类不可窥探神明,
所以,真是一个漫长到揪心的美好夜晚。太阳一点一点的从地平线上磨蹭着升起,明明看起来只是从鱼肚白的微亮转为刺眼的晨曦,却是要花上数个小时的等待。
而那个躲在怀中的少女,依然慢慢的等待着,绝美的瞳眸静静的盯着少年熟睡的面孔,
她在等什么呢?或许是天明,又或许是等少年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神明,也并非无所不知的,
于是,第二日,如往常一样早起的少年照旧的在清晨的寒露中做完了早课,闲来无事的在村间的小路上散起步来。
因为昨夜通宵准备祭典的劳作,村里的众人在今早清晨都纷纷赖床了,只有少年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座仍未苏醒的小村子里悠哉悠哉的漫步晒太阳,听着偶尔篱笆旁响起的一两声鸟叫。
初秋的晨风带着些许的寒凉,伴着微微泛黄的秋叶,稍显了那么几丝寂寥。
想来屋中的少女也该是寂寥的吧,毕竟她已经等那么长时间了。而待到少年真正睁开双瞳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却是怀中少女绝美的睡颜。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少年也轻轻的替赫萝盖好被子,轻轻的带上了门。
“吱呀。。。”
他虽然不懂神明的心思,却也并不是傻子的,他最终还是明白了些什么。到底是什么,虽然他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很朦胧的感觉,似乎他应该陪在少女的身边。
可是,不是已经决定什么都没发生过了吗?毕竟,这世上的很多事都是只能一个人慢慢忍受的罢了,将万般滋味埋入心底,然后,一笑而过。
一阵微风吹过漫山遍野的青草,少年望着随风飘舞的绿色海浪,心里有些莫名的烦躁。
她该是在等一个人的,只不过那个人却并不是他,也不该是他。
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类罢了。
还有五步,四步。。。
晨光中沐浴的少年心有灵犀的转过身来,
“抓住你了!”
手臂兀然被一团柔软包围,少年的眼神正好对上了安娜开心的笑颜。
。。。嗯,被抓住了。
一大早就这么有精神,真是。。。
,当然,早在那个野猫般的少女鬼鬼祟祟接近他背后时,少年就明白这已经不可避免了。
青春洋溢的汗水混杂着柠檬味的清香,让被兀然间抱住的少年有些脸红。
“昨天没讲完的故事,继续讲嘛,求你了。“
麦田里的青涩女孩,敛起了微红的可爱脸颊,带着那青春特有的美好,亚麻色头发的姑娘轻摇着少年的手臂,在蔚蓝的天空下形成一幅别有美感的画卷。
撒娇总是女孩子的拿手好戏,特别是漂亮的女孩。
“嗯。。。,好。”
于是,少年便答应了,想了想,讲着无所谓了的故事。
夏日清晨的村中小路上,远山的云彩堆积成连绵的山脉,飘浮在一片浩荡广阔的树海上方。
一位穿着宽大麻衣的俊秀少年悠然的走在一望无垠的空旷麦田中,正一边比划着双手说的入神。身后的灵动少女一对藕臂背在身后,在少年的背后俏皮的跟着,宛如粘着一条可爱的小尾巴。
恍惚之间,清风徐徐,浮云迁徙,
不知不觉,眼前就只剩下一座破旧到漏风的木屋了。
离去的人总会不知不觉间回到家乡,少年已没了家乡,所以能回的便只有一间小木屋而已了。
不过还好,那间木屋里总归还有人在等着他,那个拉开木门便能看见的,依旧沉谧着的绝美故人,
有人相伴,总是会稍稍安心的,虽然少年余光瞥见身旁兴致勃勃的少女,略有烦恼,
嗯,似乎又不那么好了。
因为他现在身边也伴着一位姑娘,还是一位懵懂纯真,视赫萝为魔狼的青涩女孩。
即使少年并非神明,也本能的有些发觉,似乎在此刻拉开这扇门并非什么好事,
毕竟,一个人等着叫做牵挂,而等的人多了就成追债了。
于是,
“那个,屋子太闷,要不咱们坐在门前吧。”
少年自顾自的盘坐在门前的石板上,找着生硬的借口。他的预感总不是很准,但他还是信了。
“嗯~“
青春洋溢的少女带着灿烂的笑意,白皙紧致的小腿盘起,也坐了下去,轻倚在少年的肩上。
并没有不情愿,安娜亦没有丝毫怀疑的捧着下巴,笑看着有些拘束的少年。
她很开心,从清晨遇见少年的那一刻起就很开心了,甚至开心到了连她自己都不明所以的地步。年华正好的少女似乎很是享受着少年的陪伴,也很是享受这股开心的氛围。
明媚的阳光里,透绿色的青草在地面上疯长,门前坐着的俊秀少年和倚着他的青涩少女,靠着身后的破旧木屋,慢慢的讲着悠长的故事,温和的让人想睡觉。
于是,昨夜准备祭典的少女就被这初秋的微风熏的有些疲倦,脑袋轻轻的靠在了少年的肩上。
“哈啊~“
少女的眼角泛出晶莹的眼泪,
“你困了吗?要不要先回去睡觉?”
“没事,你讲吧,肩膀借我靠一下。”
一脸倦意的少女就这样随便靠在了少年的肩头,微醺的眯着双眸,她不想这段清晨就这样被浪费掉的,那样未免太可惜了些。
“这边睡着的话会着凉的,而且你爸妈要是起来找不到你也会着急的。”
然而少年却并未觉得这个清晨是有多少特别的,对他来说这只不过又是漫长人生中的一天,就如同往常一样。那些悸动,懵懂,憧憬,他都以经历过一次了,在他四十年的人生中,就连青春都早已流逝。
他似乎已经历的太多了,所以他也更加的注重现实。
“没有哦。”
阳光照在少女身上,映着那年华正好的俏颜,明媚中带上了一丝疲倦,
仿佛突然间褪去了青春的外衣,安娜的神情突然安静了下来,变得如一支深谷中的幽兰,芳华内敛,清丽雅致。
“什么?”
少年没有听清,也不明所以,他说完了自己的故事,却并不了解安娜的故事,
可少年疏忽了,他没想到就如同这人生一般,总会有些不快乐的经历的,即使是那个青春洋溢的少女也一样。
“亲人什么的,我从很久以前就没有了。”
灿烂的晨光里,神情萎靡的少女低声轻诉着,宛如在讲一个泡沫般的梦幻童话,尽管那个童话原是残酷,
微微蜷起白皙紧绷的小腿,曼妙有致的身躯压在少年的手臂上,这些少女都已经不在意了,她并不是真的无忧无虑,只是这般的姿态才最符合一个少女该有的样子,
但好像所有人都忽略了,她并不只是个少女了。
“爸爸妈妈以前也是商人呢,整天忙碌的跑来跑去。“
倚在少年的肩上,耀眼的晨光映照着少女的琼鼻,长长的睫毛上似有晶莹闪烁,安娜的脸上浮现出难得追忆的神色,那并不是一个少女该有的神情的。
”一天早晨,他们像往常一样要去城里采购,然后我做好饭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他们回来。”
当少女的笑容不再如青春般的洋溢热烈,那抹卸下伪装后的淡笑便带上了令人心疼的成熟与温和。
蔚蓝的苍穹下,浩瀚的田野中,一团团洁白柔软的云彩堆积在天边的山丘上,好似连绵的山脉耸立天边,安静的清晨里,微灼的晨光投影着孤零零的两人,彼此倚靠着,连身后的破旧木屋都显得温馨了许多。
伶仃的清晨总会带上些不知名的感伤,一些事也都在这个清晨里缓慢转变着,少年没有再吭声,卸去了伪装的少女也就继续的讲了下去。
“之后,我就变成了没有父母的孤儿,被领养在叔叔家里。”
缅怀着的是过去,而讲述过去的少女平静的甚至让人有些哀伤。并没有不愿提起,只是她似乎承受了过多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这也该是她一直保持着那副活泼面孔的原因了吧。
“对不起,”
缺失了那抹青春洋溢的活力,少年发觉了肩上少女的身躯竟意外的柔弱,感受到耳边传来的吐气如兰,连带着他也好像被这明媚的晨光染上了些许感伤,分享快乐能使人快乐,而讲出来的脆弱只会使人更加脆弱,少年觉得该说些什么的。
他并非没有经历过失去家人的痛苦,只是到现在都不知道如何安慰罢了。
说到底,他也痛苦的。
“没有的,叔叔阿姨都对我很好,还有哥哥。。。”
微微的笑笑,年华正好的少女有些寂寥的望着一望无际的金黄田野,亚麻色的发捎枕在耳畔,
“以前,妈妈常说,赫萝其实是村子的保护神,守护者村子的风调雨顺,保佑大家的平安。”
少年的呼吸停滞了刹那,他忽然想起那只木门后沉睡的神明,不知为何,他期望赫萝仍在继续沉睡,不要再听下去了。
他有些预感,虽然他的预感并不准确,
但,不可议论神明,不是为何,他不希望这悲伤继续蔓延下去了,至少,请不要牵连到她。
然而,少年只是个人的,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祷,疲倦的少女也在继续的讲着,
“后来,我向她祈祷了三年,希望有一天又会在地平线上看到爸爸妈妈架着马车归来的影子。”
田野里的麦子已经都被收割完了,只剩下最后一道麦穗竖立在光秃秃的麦秆地里。据说,那缕麦穗就是赫萝的化身。
微风徐徐的拂过少女娇嫩的肌肤,阳光下的女孩犹如一枝含苞欲放的墨兰,忽然间卸去了夏日的伪装,脆弱的让人生怜,
再然后,少女笑了,笑的淡然,安宁,青春不复,却依然的楚楚动人,
“突然有一天,我终于明白了。无论怎么祈祷,爸爸妈妈也再也不会回来了。就连以前我们住的小屋,也因为没有人住而坍塌了。再然后,就连叔叔阿姨也走了。。。”
和熙的阳光下,她似乎快要睡着了,可爱的脸颊埋进少年的怀里,不再言语。
于是,这清晨便又陷入了漫长的宁静,只剩下两个孤独的人留在了这片夏末的田野中,守着这晨露清风,叫这山脉连绵的云朵在远方迁徙,四周的鸟儿喳喳的叫着,碧绿的草地被吹起了波浪,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日长篱落无人过,惟有蜻蜓蛱蝶飞。
是啊,一切看起来都是美好的。
辞别了安娜,回到幽暗的小屋内,那只狐狸一动不动的侧躺在杂乱的稻草堆上面,尾巴没有一丝活力的耷拉着,耳朵也耷拉着。
果然,还是听到了啊。。。
不用说便看了出来,少年叹了口气,月余的朝夕相处,他早已有些了解她了。
“安娜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听信了村里人的谣传罢了。”
少年抚摸着赫萝的小脑袋瓜,轻轻揉搓着耷拉着的小三角耳。日夜的相处让他有些过于乐观了,凡人不可能了解神明,他也没想过那些说出去的话到底会有些怎样的意义。
“啪”
一道棕黄色的倩影闪过,少年从未想过,那条老是被赫萝当做抱枕的毛茸茸大尾巴,竟然还能像鞭子一样把他的手打掉。
“好痛,”
少年捂着左手,这次是真的痛了
“不是这样的,汝这个笨蛋!”
狼耳少女扑倒身前的清秀少年,绝美的脸庞隐约带着泪珠,不甘心的娇吼道,
”明明都已经是妾身的旅伴了,汝竟然还敢替她辩解!”
滴答,滴答,
温热的泪水不住的滴在他的脸上,少年有些发怔,看着身上那道纤弱的身影,依旧的陌生,仿佛从未改变过。
“你不是也在为了找他而旅行的吗。”
少年的语气变得疏离,他似乎有些生气了,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生气,也不知道该生谁的气,他忽然对这个现实感到有些不满,可这并不是赫萝的错,也不是安娜的错,
因为他既不是神明,也不了解那个少女,他觉得是他的错,该是他无力改变这一切才导致的,
可看着眼前大颗流泪的绝美少女,他还是有些生气,生少女的气,
没错,他只是个人类,一个喜欢逃避的人类。
所以,他有些对这个旅行感到不忿了,怒视着眼前的神明,
于是,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绝美的少女忽然间怔住了,然后,像是放慢了时光,少女娇怒的神情渐渐变得柔弱,紧抓着少年的纤手微微颤抖,赫萝的声音也在颤抖着,甚至带上了些许乞求,
“汝。。。,要舍弃妾身了吗?”
有化不开的哀伤在那双倾世美艳的赤眸中弥漫开来,那是少年永远也无法体会的,沉寂了千年的孤独与寂寞。
他似乎忘了,也违背了那晚与神明结下的约定,
滴答,
当最后一颗冰冷的泪珠滴在少年的面孔上,寂寥的少女化作了一阵金黄色的清风徐徐消散,再也没有出现。
只剩下了一个孤零零的少年兀自躺倒在温热的稻草堆上,怔怔的盯着屋顶的横梁,待时光一点一点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