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七八岁的小包子猛地蜷缩抱成一团，闭目颤抖。
阿岚做了一个梦，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梦。
“呜呜呜～～嘿嘿，瞧这小家伙儿，软绵绵的。啧啧，肯定又鲜又滑，想起来就美味。”
“这肉，想吃吗？可以，我们换吧，一斤换一斤，多划算啊，是吧？”
“小畜生，老实点！敢动一下老子就让你再过一遍百八十一遍火燎！”
“幼崽？嗯～不错的力量……比你那废物爹娘强多了！”
“哈哈哈，畜生嘛，什么叫畜生，就是养着给主人吃的，任由主人处置的，懂了吗，小畜生？”
“小家伙儿，别哭啊，想找娘亲？咯咯咯～你看，那边很多白色的骨头样的不就是你娘吗？她可是，从来没离开你啊～～”
……
“哭？”
阿岚睁开眼的时候，疑惑地摸着小脸滚滚流下的眼泪，一时间茫然。
为什么会哭呢？
不过是身上有些疼罢了，又不是有人欺负她，为什么要流泪呢？
刚刚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很多人，说了很多话。然后……不记得了，一片模糊，触摸不及。
梦一场也不该哭的啊？
所以，为什么？
想了好几遍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阿岚抹干眼泪看向四周。
“嘶～”起身时，撕扯到右肩上缠绕的锁链，伤口又流出血来。
四面是歪倒下的残壁，直达腰间的杂草在黑风下左右摇摆，空中迷漫一股经久年修的腐木和浓郁的血腥，还时不时飘来团团雾气。
除了她，地上还有不少昏迷的人。
“伢伢？”阿岚摇摇晃晃站起，有气无力的喊道，一个个翻过昏迷的人。
可当她将人翻过来时，看到的却是和她差不多的脸，一张青嫩，一张成熟；一双黑眸，一双红眸。
阿岚只轻蹙了眉，便丢破麻袋似的将人丢在一边，继续找下一个人。
但每看一张脸，浮现的都是她自己的模样，就连她靠近残壁时都是。甚至还有的脸咧开了嘴，一面咯咯笑，仿佛要脱离而出。
“呵呵呵～～～”
“这些都是你呵，都是你啊……”
“来来往往，反反复复，逃不掉的宿命呀～～”
四面回响着一遍又一遍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嘲讽和轻叹，蛊惑人心，深入心底。阿岚面无表情，眼里无丝毫波澜。
“傻子。”
诱惑的声音一顿，有很快恢复，继续说着。渐渐的，地上昏迷的人一个个摇摇晃晃站起来，带着红眸的笑脸伸长手朝阿岚走来。
一时间，在阿岚眼里，看到的就是一群“她”咧着嘴而来。
“啪！”
数尾巴拍开动手动脚的人，眸子半眯了起来。
很好！
“嘭！”
半丈高的残壁轰然倒塌，一人影倒飞出来，哇哇吐血。
“伢伢，在哪！”阿岚说，一脚踩在对方身上，尾巴握紧对方脖颈，“咔咔咔”作响。
“所有人……咯咯咯……陪葬……”哪怕大口大口的血也阻不住女子咯咯咯笑。
“抛弃者。”阿岚歪头一说。
“你！”女子怒目圆瞪，不敢置信，再没有刚刚的淡然，手心猛的握紧，反弹起身拍打向阿岚。
右手的锁链绕紧，阿岚痛唔一声，看看躲过一半，后退数步，倒在地上，正好被歪歪步子走来的人围住。
视线渐渐模糊，有什么东西在融入她体内，忽冷忽热的难受，很排斥却不能阻止。半闭半阖的眸子星星点点逐渐暗淡，朦胧困境里瞬间被一大片红光淹没。
地上的女子又哭又笑咯咯了句，歪头没了声息。
四面残壁轰然碎裂，露出一地沾满血迹的破碎铜镜以及数具惨不忍睹的尸体，碎镜倒映出驳杂的影子。
“宸儿，醒醒，醒醒～睁开眼看看好不好？”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我不该走的，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长临风抱着阿岚跪坐在地上，通红的眼里一片呆滞，只有嘴里麻木地一遍遍呼唤。
“唔～啊～”
阿岚痛叫了起来，两只手保住头左右挣扎，粉白色长尾不停乱动，右手包扎好的伤口很快渗出了血。
长临风大慌，不住地输去力量，但是见效甚微。小包子体内有一股血红之气左右重装，一点点占领主控权。
“这是……不要啊，不要……宸儿，撑住！”
长临风眉间抵住阿岚的额间，摁住乱动的四肢，不同于玄力般，是一股更为纯粹的灵魂气息。
叫声渐缓，阿岚猛然睁开眼，一尾巴拍飞了长临风。
“噗！”
吐了口血，长临风捂口勉强站立，一眼柔水的看着面色冰冷的眸子。
还是那个七岁的小包子，但一双杏眼里深邃如海，除了些许的红丝，眸子里是冲破了束缚的清明，带着轻轻上扬了些的眼尾，粉嘟嘟的脸庞里满是冷意和睥睨的傲意，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气势。
而此时的“阿岚”正呆愣看他，眼里没有任何影子。
他知道，她醒来了。
忍不住的激动，算起来，该是有一千四百二十年五个月二十天没有见过了，颤微着手伸去，眼泪滚滚留下。
“宸儿，我想你了，很想很想……你知不知道见你一面有多难……对不起，当年我真的很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早已知晓，借此设计……”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太笨，我错了，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到了最后呜呜哽咽，泣不成声。
对不起，是我言而无信！
对不起，是我害你尸骨无存！！
对不起，是我破碎了你的希望！！！
少年一边落泪一边自责，可是对面的小包子没有任何动静，似乎还未从发楞中清醒过来。直到……
“风……风……”
圆圆的肉包子脸抬头看着他，无神的眼珠在此刻转了转，慢慢的起身，走上前，然后……
“噗！”
意料之外的是，“阿岚”没有沉浸在悲伤的故事里，而是直接撕碎了眼前的人，留下一地残渣，哪怕她知道是那个一直在找的人。
血溅了一身，肉包子变成了血人，瞳孔光芒闪烁，似乎下一秒就会熄灭。
不知道过了多久，肉包子才回过神来，踩在万千的碎镜上自言自语起来。
“不应该杀他的，他就是要找的人。”
“……我知道，可我很难受很难过，不舒服……”
“不能这样，他是人，很脆弱，会死，彻底消失。”
“知道，可感觉他该死，止不住的恨意！不喜欢！！”
“但我感觉现在更难过了……”双眼似有无尽泪水不停留下。
“我……一次，就一次……”
“下次，保护他，不留余地……”
小包子低头抽噎，眼睛半睁半阖，泪水流不止，恍惚间，冷意和傲意褪去，又变成了那个杏眼朦胧只有三分清明的阿岚。
地面碎镜倒映出两个人影，一边是被迷雾充斥的黑色眼睛的七岁小包子，缓缓睁眼；另一边是双目通红的十七八岁少女，缓缓闭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