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赤色平原,虽坐落于西荒界中部地区,却毫无中部地貌的柔婉灵秀,反而透出界河那边方有的危险气息。
平原中部被黑色大森林所覆盖,从古至今,不知阻挡了多少窥视者的视线。
邪恶永不灭
仅仅在沉睡
黑夜与森林
阴影已暗藏
这是曾探险过‘冰火之原’的无数骑士与游历者总结出的经验,被一些好事的游吟诗人编为歌谣,在附近一带广为传诵。
无论是歌谣,还是流传下来的古籍,均有说明,对于‘冰火之原’,其中部的黑色大森林,才是最危险的地方,也是它的心脏。
此时,黑暗大森林内。
狂风如一支扫荡一切的幽灵大军,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展现它无比伦比的破坏力。林中的古木摇曳作响,仿佛是宿命的巨人在直面暴风之神。低沉的雷鸣在远处隆隆炸响,黄铜色的霹雳在稍近处重复闪现。
“索非竟然也拦不住那女孩?”一位身穿白银铠甲的男子一剑劈向旁边残破的树桩,宛若切豆腐般将其划为平整的两段。
“大人,那女孩正面交手并非索非大人的对手,只是能力太变态。”一旁的骑士面不改色道。
在短暂充当这位大人的随行侍从后,他的脸上已无法再摆出复杂的表情,面部神经趋于坏死。
不过,面对眼前这位暴躁的男人,这反而是一件好事,他现在只是一个莫得表情的信息汇报者。
“变态?”男子一听就不爽了,“这个老七,还找理由,跟他说,下次我见他一次揍一次。”
“我当时作为索非大人的随行侍从,亲眼目睹了那女孩的实力,其肉体之强悍,堪比...堪比大人。”
他的身体条件反射般抖了一下,接着说道:“最可怕的是她的歌声,节奏古怪,当时在场除了索非大人还能抵挡,其余的人几乎都沦为她的提线木偶。”
“肉体强悍,还有类似于控制能力的‘歌声’,这个女孩...莫非是?”男子冷静下来思考,过了一会儿,他迅速写了三封信件,交于侍者:“分别交于五、七、八,尽快。”
侍者接过信件,心中泛起波澜,第三门徒大人究竟想到了什么,竟然同时联络三位‘门徒’。
加一起,‘冰火之原’目前已牵扯四位‘门徒’,这排面,即使要解决‘预言者神殿’‘一殿三塔’其中任意一位教宗等级的人物,也绰绰有余吧。
眼前的男子,不,第三门徒库库,仅仅只是打了个响指,周围肆意狂乱的风便停止了漫无目的的破坏,接着,聚集在一起,化作一条无形的匹练,宛若游蛇一般,以堪比闪电的速度,在黑暗大森林外围形成一堵厚重的‘风墙’。
任何妄图通过‘风墙’的人,均为被周围无形的‘风之利刃’所攻击,而且会惹怒风墙的守护灵‘风蛇’,这玩意儿是比幽灵还棘手的存在,没有固定的形体,免疫所有的物理攻击。
“接下来,我倒想看看,那女孩到底怀有什么目的。”
库库的身形在原地消失,仿佛被空间抹除了一般。
......
月色下,一位风尘仆仆的少年牵着马经过路旁一个破旧的旅馆,他吸了吸鼻子,目光微微扫了一眼狭小拥挤,一览无余的环境。
好饿。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叫了一声。
将马匹交代给旅馆门口接待的小孩子。
没错,小孩子。
在他看来,顶多十二三岁的样子,模样枯瘦,但是精神却显得很饱满。
这让他一度想起一个人,刚刚‘死亡’不久的小信使,阿特洛波斯。
伊默尔先生......他微微压下心中的不适感,裹紧了旅行斗篷,迈入旅馆。
一股浓烈香醇的黑啤酒味扑面而来,于此同时,还混杂着烤野猪肉与香料的气息,以及新鲜出炉的粗麦面包的味道。
经过一番问询,他得到了不太美好的答案:旅馆房间已订满。
他最后在角落里一张橡木桌面前坐下,环视起这个阴暗而拥挤的旅馆来,桌子下的手紧握弓的手柄,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之中,他不敢掉以轻心。
外面的世界并没有他想象般的美好。
他目光集中在旅馆一楼的中央。
烤架上,挂着一只让人垂涎欲滴的野猪,油脂滴落在炉炭上咝咝作响。旁边,站着几个穿格纹紧身衣的商贩,一群年轻人围着他们聚成一圈儿,脸上映着炉火的红光,目光之中混杂着好奇与渴望,他们最喜欢听过路的商贩与流浪者甚至偶尔路过的骑士讲外面的故事,比这个小小的地方大得多的,关于繁华王城与冒险的故事。
喝了一口泡沫浓郁的黑啤,他感受到了停留在舌尖的清爽曼妙,忍不住惬意地眯了眯眼眸,轻微打了个哈欠。
此地距离‘印记城’还有两天的路程,也许是超出了追踪石的锁定范围,也许是对方刻意的屏蔽,他无法得到任何最新的关于伊默尔行踪的信息。
“只能摸黑走到底了。”
心中算了下明日正好是‘星期三’,他现在特别需要一个安静不被人打扰的环境来举行每周的‘召唤’活动。
吃完热腾腾的粗麦面包,他正欲付钱离开,突然被人从后面扯住了斗篷。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脱离对方的束缚,但是当扭头看清眼前之人,忍不住诧异了一下:眼前这位...怎么看,也不像故意找事的粗俗之徒。
对方的年龄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尽管肤色偏深,却是他这么多年来见过外表最出色的男人。
没有之一。
“这位先生?”他并未表示不满,却很疑惑。
“......”
对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眼睛,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千韧无法从对方的眼神之中感觉到任何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像...一具可以自由移动的精致玩偶。
在尴尬的沉默之中,他听到了半高筒靴擦过石板地面的刷刷声,扭头,迎面走来了一群身穿软甲,佩戴长剑的骑士。
等他再回头,那古怪的青年已经不见了,好像凭空消失一般。
尽管心中升起浓浓的疑惑,他还是侧了侧身,在与那群骑士擦肩而过的时候,注意到后者胸前的银质纹章。
那种纹章,他不陌生,因为步千秋也曾佩戴过。
那是阿瑟神殿圣骑士团的纹章。
他不动声色掩盖眸光之中的惊讶,出门,再次跨上马背,清澈寒冷的月光下,这条道路前后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冷寂的让人心慌。
......
离‘印记城’不足一天行程的小镇上,他成功入住在唯一的一家旅馆之中。
洗去一身的风尘与疲惫,他立即进入深度的冥想感应,再次放空精神,进入那片奇异的空间。
“我上次曾告诉你第五元素,是神秘学得以施展的能量源泉。”
他点头,拜蒙先生似乎很热衷于‘传道’,尤其是关于‘血之祭司’与‘第五元素’。
“根据‘血之祭司’留下的线索,获取‘第五元素’的途径隐藏在四大元素之中,所以你需要先掌握四大元素。”
“掌握...四大元素。”他干巴巴笑了笑,谈何容易,根据他接受到的主流知识,大部分元素者都是单系,能掌控双元素的,屈指可数。
掌握四种元素的元素者,从古至今,他听都没听说过。
“你似乎认为这并不现实?”拜蒙含笑,眼底的异光几乎要化为实质性,“有实例,只是你不了解那段隐秘的历史罢了。”
“哦?”
“曙光之主。”拜蒙轻飘飘地回答,他收回目光,呵呵一笑:“掌握四种元素,你将具有与‘钥匙’正面对抗的能力,这无疑是你非常渴望拥有的。”
没错,要想救出伊默尔先生,首先必须具有与‘红月’正面对抗的实力。
而他现在,并没有这份底气。
“这是交易?”
“这是馈赠。”拜蒙含笑道。
我不信。
他心中忍不住腹诽,免费的才是最贵的,数不清的作家和游吟诗人以精彩的素材故事无数次证明这个观点。
“我该如何容纳四大元素,据我所知,它们之中充斥着对立与排斥,火与风不能相容,水与地不能相容。”
“三种方式。第一种,分别获得四种元素之魂,也就是与四种元素精灵签订契约。第二种,将世界树的一段根磨成粉,混合精灵之泉服下。第三种,配置一种药剂,在特定的条件服食,它能承载你体内的某种物质,从而让你的身体具有强大的兼容特性。”
“元素精灵...世界树...精灵之泉。”他表情有点麻木,这根本就是地狱难度,尤其是‘世界树’,根本无从考究,早已消失在神代的传说之中。
“从可行性与长远性,我推荐你选第三种。”拜蒙转动流光溢彩的眼珠,“那种药剂,名为‘摇篮’,所需要的材料并不复杂,对于你来说很容易获取。而且,这是最适合你的一种方式。”
“最适合我?”他对这个说法有些疑问。
对方只是微笑,并未解答,而是继续道:“该药剂所需要的材料分别是龙血竭、迷迭香、接骨木、槲寄生,以及‘有灵性的液体’。”
“‘有灵性的液体’,比如精灵之泉?”
“‘精灵之泉’只能从精灵祖地获取,其难度不亚于第一种方式,我不推荐,你此行的目的地‘印记城’,便有符合要求的材料。”
“其名为‘痛苦之神的眼泪’。”
......
远远望见神秘地匍匐在平原上的衰老城市,给人感觉如同小半具从简陋陵墓里突露出来的尸体。它是历经数个纪元的古老幸存者,古老得足以追溯到可记录的历史的尽头。
这座城市就这样沉默地躺卧在冰火之原的偏远角落里。残缺破败,寂静无言。
唯有一座黑色教堂,其高耸的塔尖,即使在城外,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那便是西荒界有名的‘痛苦教堂’吗?”他抬头,望向远处沉凝又锋利的黑色尖塔,目光之中充满了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