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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刘胖子与赵光军

一日快马加鞭,江、孙二人来到了济南府。济南府的历史悠久,文字记载最早可追溯到“舜鱼于雷泽,躬耕于历山”,又有“先有平陵城后又济南府”之说。各种神话传说不计其数。只见济南府城高水阔,北临黄河,南靠泰山余脉,地势南高北低,东西长,南北窄,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二人经过打听,城内最有名的戏楼是大明湖畔风雅居,现在正在演《汉宫秋》和《江州司马青衫泪》。两出戏写的是昭君出塞和白居易与裴兴奴的爱情故事,剧情催人泪下,感人至深。以刘胖子的身份想必会在此观戏。

第二天二人早早的来到“风雅居”戏院,上午的场子是《汉宫秋》,戏园子里面已经是人声鼎沸,座无虚席。二人来到前排雅座看到一个模样富态的年轻人,心想应该是刘胖子。孙元正拱手问道:“请问阁下是刘掌柜吗?”

那人也不看二人,指着旁边的一个空位说:“刘胖子午后才会来看戏。”

孙元正跟了一句问道:“请问阁下是?”

“在下唐王赵光军。”那胖子兀自盯着场上的王昭君目不转睛,高潮处更是跟着掉眼泪儿。江郎和孙元正只好在旁边的座位坐下来等。扮演王昭君的那位女子,扮相果然是美艳绝伦,无论是身段还是唱腔皆属上品。旁边几位的看客见赵光军跟着落泪,就窃窃私语。

“哎,知道吗,这位赵爷半个多月了,天天来捧场。”

“八成是看上演王昭君的冰清姑娘了。”

“我看也是,见天儿陪着落泪撒钱儿。”

“人家也不缺啊,快活居那么大场子,赵老板有的是银子。”

孙元正十分纳闷赵光军为何叫唐王,但看他如此入神的看戏也不好接着打扰。好不容易挨到戏演完了已经是午时,赵光军又打发小厮往后场去给冰清姑娘送赏钱,直到人家卸妆出来谢了场,才恋恋不舍的从戏园子里出来。

孙元正追着出来问道:“请问赵兄,唐王不是姓李吗?既然为唐王后人,为何姓赵?”

赵光军撇了一下嘴说:“在下历城唐王人氏。”经过江郎解释,他才明白这唐王原来是个地名,不仅有唐王还有梁王。赵光军在济南府开一间叫快活居的客栈,平日里喜欢结交一些江湖人士,也是个爽快人物。他见江郎和孙元正两个人正不知所措,就邀请二人一起去自己的快活居坐坐。

快活居坐落在大明湖旁不远处,是个三进的四合院,前面是酒楼,后面是马厩客栈。三个人在店里选了一个雅座,赵光军叫了几个拿手的菜:黄河刀鱼,九转大肠,扒海参,蒲菜豆腐,酱牛肉,又上了一壶叫趵突泉的好酒。席间孙元正简短的和赵光军做了自我介绍以及找刘胖子的目的。

赵光军告诉二人说:“刘胖子已经在济南府待了一个多月了,每日都看《江州司马青衫泪》,八成是喜欢上玉洁姑娘了。”

江郎用筷子夹了一块鱼放在嘴里边吃边说:“很久没吃到这么地道的黄河刀鱼了。赵兄何尝不是看上冰清姑娘了?”

赵光军也不否认,只是连连摇头说:“可惜啊,这冰清、玉洁二位姑娘都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仙子,看不上我等凡夫俗子。我和刘掌柜眼巴巴看了一个多月,银子撒了不少,连句话都没说上。这两位姑娘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论样貌堪比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论才情不亚于易安居士,高傲的很啊。”

孙元正问刀鱼是如何烹制,为何这么香嫩。赵光军眉毛一挑得意的说:“孙兄好口福,黄河刀鱼每年这个时节最为肥美,它们从大海逆流而上产卵,渔民争而补之,此鱼鳞小肉细,出水即死。今天中午的鱼是刚刚从黄河捕捞上来用快马送来的。”

江郎接着说道:“倘若在河边,取一片瓦用枯枝烂叶点火烧热,等那鱼刚捞出水就放在瓦片上煎之,原汁原味则味道更为鲜美。”

“瓦片煎鱼?”孙元正不解的问:“不用放油吗?”

“产卵前的刀鱼,是最肥美的时候。放在烘热的瓦片上便会滋滋冒油。用鱼油煎鱼,简直是人间第一美味。”江郎边说边比划,好似马上就可以吃到。说的孙元正口水直流,三人约定,等办完刘胖子的事情必携酒至黄河边烹鱼。

正说到兴头上,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一下进来了七八个人,为首的正是华文金。华彩风吵着要吃黄河刀鱼和九转大肠。江郎和孙元正躲闪不及,被华彩风撞了个正着。华彩风冷笑着说:“真是冤家路窄,在这里又碰到你们了。”几个师兄弟哗啦一下就把剑拔出来了,拉架势就要上。

赵光军看出江、孙二人和眼前的七八个人有过节,但是毕竟是在自己的店里,他双手一拱说:“请几位给我赵光军一个面子,莫要在店里生事,来的都是客,请上座,今儿的酒菜我请了。”

华文金老成持重,见有外人插手此事,就说:“师弟,莫要生事,等会儿外面再和他们算账。”江郎和孙元正见赵光军代他们出头挡下了华山派的几个刺头,就赶忙就坡下驴推说要找刘胖子,告别了赵光军奔戏楼而去。

刘胖子果然在戏楼,边看边流泪,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戏里的白居易。一样的流程,撒赏钱,谢场子。玉洁姑娘照样是没说话。刘胖子恨不能长一双千里眼可以穿透对面的墙壁,怨自己没有一对顺风耳可以倾听玉洁姑娘的软语。唏嘘了半天,他方才想起江孙二人。其实早有保定分号发来了飞鸽传书说有一个孙元正要找他。

刘胖子不胖,五短精瘦,两眼透着精明。孙元正从怀里掏出那位姑娘的画像递给刘胖子说:“请刘掌柜帮忙寻找这位姑娘。”

刘胖子接过画像看了一眼说:“一千两现银,两个月期限,先付钱。”孙元正苦于没有现银只好先答应下来,并求刘胖子给三天时间筹措银两。

孙元正和江郎躺在客栈的床上大眼瞪小眼,两个人浑身上下只有邢在谱分别时送的那一百两银子,而且所生无几。孙元正虽然出身官宦,但是家教很严,而且广东远在千里之外,远水解不了近渴。江郎虽然号称济南府人,其实是山西洪洞大槐树移民后代,穷鬼一个。平日里二人视金钱如粪土,到如今却为了一千两银子长吁短叹无计可施。两个人搜肠刮肚地想在济南府何人肯借一千两银子给他们,忽然二人同时说出了一个名字:赵光军。他们在这里只与赵光军有一面之交,而且他看起来也是个爽快人,更关键是他肯定可以拿得出银子。

第二天二人估摸赵光军也看完戏了,就直奔快活居。到了地方才知道,今天赵光军去王府贺喜去了。原来今天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振威镖局总镖头王铁山纳妾大喜之日,济南府里有头有脸的人士都去了。王铁山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练得一身“金钟罩铁布衫”功夫,凭借少林寺的威名和自己的硬功夫,十几年来走镖没有失手过,人送外号“金刚铁罗汉”。王铁山为人豪爽,爱结交江湖人士,也希望借此次喜宴结交更多朋友为日后行方便。孙元正本想回去等赵光军,江郎偏要拉他去王铁山府上凑热闹,也可以顺便讨杯酒喝。

王铁山的府邸离快活居很近,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二人便来到门前。只见门口大红灯笼高挂,守门的两只石狮子也戴上了大红花,一派喜气洋洋的气象。王铁山的两个大弟子温勇、温猛正站在门口迎接着三三两两来贺喜的客人。这温氏双雄个头威猛高大,肤色黝黑,二目炯炯有神,深得师傅真传,外家功夫十分了得。

孙元正和江郎一边拱手说着恭喜恭喜,一边走进了王府。院子里高搭彩棚,鼓乐喧天,热闹非凡。一眼望去摆了有百十桌酒席的样子,全济南府有名的厨子今天都被请到了这里,把各自拿手的好菜搬上桌来,山珍海味、鸡鸭鱼肉、鲜果时蔬,样样俱全!

孙元正和江郎在人群里扫视了半天,也没有看见赵光军。外面坐的都是些江湖人士,身材高矮胖瘦不等,男女老少皆有。两个人只好暂时先找了一个角落里落座。外面陆续的又来了好多人,僧俗道皆有,看来这王铁山的确有些江湖威名。

江郎和孙元正这一桌坐了八个人,除了他们二人还有几个是济南当地小镖局的镖头。其中一位叫“神拳无敌震山东”倪石,他似乎对来的人很熟悉。见江郎和孙元正二人也不像江湖中有名的人士,他就主动给二人介绍:什么少林,武当,崆峒,华山,泰山等等似乎江湖中叫的上名的大门派几乎都有人来道喜。

江郎和孙元正听了心中暗惊,这个王铁山何德何能请得动这么多人?倪石见二人惊讶,就接着说:“之所以有这么多人来贺喜,一来王总镖头的确江湖威名显赫,二来他的师叔智空和尚是少林寺的方丈,自然有更多的人愿意巴结他。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下个月十五泰山大会,王铁山被请为本届大会主持人。所以凡是参加泰山大会的人都来给王铁山贺喜。

倪石正吐沫星乱飞的说着,忽然人群静了下来,只见一群人从后堂走出来。为首的人,身材魁梧,肤色黝黑,红光满面,四十五岁左右的年纪。旁边倪石赶紧说:“这位就是‘金刚铁罗汉’王铁山王镖头,后面的是他的师兄,少林寺的大护法圆明和尚,然后是武当派的大弟子‘一剑笑春风’秦一剑,再后面的人很面生”。

孙元正冷冷的补充了一句说:“那是华山派的大弟子华文金和他师妹华彩风。”

倪石略显尴尬,接着介绍:“再后面矮胖的是泰山派的掌门大弟子‘泰山大侠’刘东日,瘦高的是嵩山派大弟子‘细柳剑’迟明礼,那个尼姑是恒山的掌门师姐净宜。接下来是本地的‘笑弥勒’赵光军。”江郎心想怪不得不见赵光军,原来他作为上宾被请到后面喝茶去了。

众人坐定后,王铁山冲着大家拱手说:“承蒙各位英雄好汉捧场,在下不胜感激,今天各位一定要不醉不归!”

台下有拍马屁者说:“感谢王总镖头招待,祝总镖头来年早生贵子!”也有人起哄要新娘子出来敬酒,王铁山一看起哄者是青城派的二老,一个是“贼心不死”石三变,一个是“不死贼心”石变三,不禁眉头一皱。二人都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人物,鸡鸣狗盗、贪淫掳掠无所不为。但二人功夫却十分了得,一个左手使剑,一个右手使剑,而且轻功了得,即使打不过也可以全身而退。尤其是二人从来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与人交手从来都是同仇敌忾,所以多年以来很少吃亏。

王铁山碍于今天大喜的日子,就冲二位说:“一会儿一定请贱内出来给各位英雄敬酒。”他回过头来叮嘱温勇、温猛一定要加强戒备,今天来了很多的不速之客。

众人刚要举杯,就听门头有人喊:“刘昭刘老爷到——”。只见外面进来个五短精瘦的后生,正是开澡堂子的刘胖子。他后面还跟着两个人,一个看起来三十六七的样子,穿一身宝蓝段子的外衣,身材修长,二目炯炯有神不怒而威,举止气度不凡。另一个人背了一个长长的包袱,看样子像是兵器,紧跟在后面,两只警惕的眼睛左顾右盼。

孙元正的眼睛盯着刘胖子,满脑子想着那一千两银子的事情。江郎眼尖发现背包袱的人正是杨木林,那包袱里显然是他的看家兵器杨家枪。他心里纳闷儿,杨木林怎么不在保定府,咋跑到济南府来了?这时王铁山已经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虽然没听说这刘胖子有什么厉害的功夫,但是他打探消息的能力是人尽皆知的。王铁山冲他拱手说“欢迎刘掌柜大驾光临,在下不胜荣幸。”

刘胖子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奉上说:“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恭贺王总镖头大喜,特来讨杯水酒。”

王铁山用眼睛余光一扫见是五千两银子的“荣升号”银票,他心中不免纳闷,自己与刘胖子素来无过深交情,只在明湖居看戏的时候见过几次,这次送这么大礼,看来是有意要结交自己。

刘胖子接着介绍旁边的人说:“这位是在下家中的长辈四爷,旁边这位是在下的兄弟杨木林。”听了刘胖子的介绍,江郎愈发的纳闷,刘胖子显然是在刻意的隐瞒杨木林身份,那么四爷恐怕也不是真名。

孙元正也发现了杨木林,杨木林似乎也看到了江郎和孙元正。但是从杨木林的眼神里,似乎不愿与他们二人相认。王铁山引着刘胖子和四爷坐了头桌。杨木林就站在四爷的后面,显然是侍卫。接下来酒宴开始,众人开怀畅饮,王铁山用家藏的“五泉酿”招待大家。原来这酒取用济南府“趵突泉”、“黑虎泉”、“珍珠泉”、“百脉泉”以及“琵琶泉”泉水分别酿制,然后再将这五种酿制的酒按比例混合封坛,埋于地下十年方成。

江郎与孙元正腹中正饥饿,也不用旁边人劝说,自己便大快朵颐起来。旁边的“神拳镇山东”倪石看着二人的吃相,目露鄙夷之色。江郎边喝酒,还趁众人不注意,往自己酒葫芦里灌了几杯。他和孙元正说:“把这酒给邢在谱和他的冰美人尝尝,也让他们改进一下在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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