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陵君可知道,这位曾大人出身于外郡的士绅之家,是家中的独子?”
“略有耳闻。”
“听说这曾家啊家大业大,曾家老爷子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以后这偌大的家产,都是要交到曾大人手中的。”殷娘子说道,“不过前几日,有几个外地的茶商来天香阁送货,在楼里歇脚的时候,说了几句闲话,被我家郎君给听见了。”
她这么说,楼故就愈发觉得其中必有内情:“可是曾家的事?”
“正是。我家郎君说的,曾家老爷子都已经年过五旬了,去年又突然新纳了一位美人入府。这位美人入府不到七个月,便为曾老爷子生下一个儿子。老爷子老来得子,怕长子知道了心里起疑,便对外声称,说这个孩子是曾家宗亲家的孩子,因为父母双亡,就被老爷子收在身边养着。可怜了那孩子,明明是曾家老爷子的亲骨肉,名义上却连个养子都不是,只算得上是义子。”
果然是好大一个内幕!楼故有些窃喜的同时,心里还有一个疑问:“既然是秘闻,那几个茶商又是如何得知的?”
“听那几个茶商说,曾老爷子新纳的那位美人,就是他们东家为了讨好老爷子,送去府上的舞姬,据说是一入府就有了老爷子的骨肉。至于那孩子,都说是个七星子,可谁又知道怎么回事呢?”
楼故思索一番,又问:“这事,你确定消息可靠吗?”
殷娘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公子这话说的,我们小门小户的,这高门显贵人家的秘辛,哪能打听得那么清楚?不过是听旁人说了几嘴,便传个故事罢了,谁还当了真呢?”
说的也是,这种事曾家要是想捂着,又怎么会让外人听了真事儿去?坊间或有些传闻,大抵也都是以讹传讹。要想知道详情,还得楼故自己去探查。
楼故正愁着在曾守身上无从下手呢,便得了这么一个信儿。哪怕只是谣传,他也要好好查一查,说不定就有了突破口呢?
这么想着,楼故便在心里存了一个念头,打算一会儿从藏锋堂离开后,就去吩咐方延,让人去曾守的家乡看看。
之后傅雨笙又与殷娘子说了几句话,便说有些乏了,让人将殷娘子送出去了。
殷娘子离开后,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冷了。傅雨笙低着头,逗弄着怀里的孩子,没有一点儿想和楼故说话的意思。
“小少爷该饿了,闻知去一趟铃花苑,把乳母带过来。安嬷嬷,你把孩子抱到偏房去,别让夫人一直抱着。”
闻知和安嬷嬷对视一眼,各自领命出去了。
“阙陵君是真的打算,让我来抚育你的长子?”傅雨笙仍低着头,看着自己手指上的蔻丹,不知在想什么。
“不然呢?教养子女本来就是你的分内事吧?”
“你倒是放心,不怕我故意把那孩子养废吗?”傅雨笙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笑道,“别忘了,我并不喜欢容姬和她的孩子们。”
“随你如何,反正柴儿不是世子,不用继承家业,只需做个闲散宗室子就是了。你只要能教养好未来的世子,就足够了。”
楼故说完这话,不出所料地看到傅雨笙变了脸色,心下一沉。
又是这样,每次提到这个问题,她总是这副抗拒的模样。
楼故忽然有些烦闷,再没说什么,抬脚离开了藏锋堂,去了前院书房。进书房前,他吩咐了鹿仲去找方延来。
才喝了一盏茶的功夫,方延就到了。一进门看见楼故阴沉着一张脸,方延便揣了几分小心。
“公子?”
楼故抬起头,将茶盏放在了一旁。也没跟方延废话,开门见山地说:“你吩咐底下的人,去曾守的故乡查一查。”
楼故与他说了殷娘子听来的话,方延听了,没有说什么,先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说道:“公子,恕臣直言。这位天香阁的殷娘子,是不是往府上跑得太勤了?”
方延不说,楼故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从桃月到现在,两个多月的时间,殷娘子往阙陵君府里跑了几十趟。几乎是每天都要来,只差在府上住下了。
一个民妇,与齐王的公子府上过从甚密,落在外人眼里,难免显得不大正常。这两个月里,外头的人真是说什么的都有。方延有时气不过想去理论一番,往往是越描越黑。
楼故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罢了,她喜欢与殷娘子来往,便随她去吧,大不了我避一避。”
“可这治标不治本啊,总不能每次殷娘子一来,您就要避开吧?您是公子,她一个民妇,凭什么啊?”
“那你说怎么办?从此谢绝殷娘子上门?”楼故抛给他一个眼刀子,“笙儿在青都没什么可以来往的人,就一个殷娘子。她本就抵触我,我若再把人赶跑了,她一气之下回西蜀省亲,待上个三年五载,也不是不可以的。”
方延挠了挠头,也想明白了楼故的算盘。
他是动了倾慕之心不假,可楼故心里始终对傅雨笙有着戒备。青都的名门世家们,要么是太子政的人,要么是楼故这边的人,要么就是所谓的纯臣,也就是齐王的人。这些人家的贵眷们或多或少,都与朝堂上的事有牵连,而楼故并不希望傅雨笙再参与到朝事之中。
殷娘子呢?她只是个民妇,没有万贯家财,也没有滔天权势。傅雨笙与殷娘子交好,既不至于没人说话,终日烦闷,也不至于暗中利用她动什么手脚,楼故自然最放心不过了。
方延想,虽然公子没有吩咐,但他也该去查一查这位殷娘子的底细了。
“公子,臣明日亲自走一趟克城,去探一探殷娘子的底细吧?”
“去吧,也不必隐匿行踪,大胆地查就是了。外面知道殷娘子往咱们府上走动地勤快,我们查一查她,原就是本分。”
“诺。”方延点了点头,也不再留了,转身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