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衢柳陌也算混了些年头,别的方面她不敢夸下海口,但于钱财上,那可是相当的精明。凭她多年以来的经验,接待南宫奕这样有钱又大方的金主,好吧,说难听一点叫冤大头,必须得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所以呈上桌的怎么可能只有那些不值钱的茶点,当然少不了其他的各色佳肴,而且还都得挑最贵的那种,这样才能配得上人家公子的格调嘛。
有花陌亲自在一旁盯着,膳房的效率那可是相当得高。不一会儿,正嚼着鲜花饼的南宫奕,就见到一队小厮端着各种他叫不上名字的硬菜,鱼贯而入,许久之后,方才停歇。他看着眼前满满当当的桌子,觉得好气又好笑。转念一想,今日莅风等人陪自己在外面溜达了一整天,也没好好吃过饭,便差人给他们送去了不少。反正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么多,又都是他真金白银买的,与民同乐,总好过浪费了。
只是吃得正欢时,堂下的莅风忽然看到守在门口的兄弟朝他跑来,两人一阵耳语之后,他一把推开了身侧的花娘,越过上前阻拦的护卫,直接跑上楼。屋内,南宫奕一见到他,就知道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而能让这位面露急色的,除了自己和金陵城里的那位,也就只有他一直当成亲兄弟的君飒了。于是,没等他开口,南宫奕就立刻起身,欲往外面走。
可两人刚到门口,就恰好碰到花陌赶回来。她一看这人吃完就走,肯定是想赖账,也不看自己愿不愿他意。马上从背后叫住了两人,上前一步道:“这位公子,你和这位爷的饭钱还没结呢,怎么就着急走了呢?”
君飒在外面出了事,此时南宫奕没心情,更时间跟她废话,又近了她几分,低声威胁着:“你说的那堆废话,在我这根本不值那箱金子,没教你吐出来,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人千万别太贪心,否则,我明日便叫你这花楼开不下去。”一口气下来,压根不容她插嘴。说完之后,也没等她回应,便转身甩袖离开。
眼看煮熟的鸭子飞了,还飞得这般猖狂,气的花陌在心里问候了一遍他祖宗八代,可又不敢令人扣下他们。毕竟,这次她私卖情报事小,顶多被罚个十天半个月的,但万一真要是把风花雪夜给折腾没了,尹长赢从云谷回来后能拆了她。咦,花陌回想起自己在云谷第一次见到那女魔头的场景,顿时觉得浑身发抖,就像是全身上下刚被谷里的毒虫撕咬过,所以这事还是就这样算了吧,大不了自己出钱把饭钱给补上。再说她今天也不算太吃亏,先前的进项可不少呢。
而另一边,楼外两人和其余的暗卫回合后,就听之前守在后门的人说,他最后一次见到君飒是在南宫奕上楼后不久——随行的兄弟原先都藏身在堂下,贸然跟上楼容易暴露。他轻功向来不错,外面的人就一同商议,让他暂时潜入楼上保护殿下安全,只剩君飒一人独自留守后门。待他从楼上端着吃食回来的时候,人就不不见了。
此事若是发生在沧溟,南宫奕倒可以借着昭和帝的威风,调用各处人马,彻查此事。而且,无论君飒是何缘由失踪,最终都不会有什么太坏的结果。可倒霉的是,他现在偏偏是在玹月境内出了事。假如他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外面,若最后尸骨无存,整个人凭空消失,他们一行人还算比较好收场;万一是叫别的人发现了尸体,再心存歹念,借此来挑唆两国的关系,那他们就真成了千古罪人。不仅如此,此事还得连累母妃、王兄和皇姐。另外,柳、顾二人也是难辞其咎;如若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两家人甚至可能会有灭顶之祸。
事关重大,因此南宫奕一刻也不敢懈怠,立即命剩余的暗卫两人一组,分头寻找。如有任何发现,不得贪功自查,全组人员必须即刻返回,向其汇报,违令者斩!
虽说此行,南宫奕完全是被自己老子坑来的,但好在昭和帝也还算有点良知,并非丝毫不顾父子之情,至少这次派给他的暗卫,都是沧溟皇室中数一数二的。业务能力当然也是没得说,这不没过多久,被派去西北方向的人就回来了。听他们沿途发现了许多人字形记号,南宫奕悬着的心算是稍安稳了点。
兴许是那人画得急,路上的标记全都歪歪扭扭,大小不一,怎么都不会是官道两边的路引。如此一来,那就只可能是劫匪刻意画上去的,她们的目标并不是君飒,而是想要借人质,引出他这个幕后之人。
尽管不知对方是究竟是何人、有何意图,但当下这个局面,无论如何他都是非去不可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君飒对她们来说还有用,现在倒不会有性命之忧。
夜半三更,城内异常冷清,只见一行人如风般从沿街的房檐上掠过。他们一路顺着标记,很快就来到了城北的老街。南宫奕对此并不感到奇怪,但心里的不安又隐隐多了几分,因为晋宁一带权贵大多都爱在此处置办私宅,足以说明对方来头不小。果然,标记到了角落里一处不起眼的庭院就没了。只是没等他有什么动作,就听见院内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
”你只准带一个人,其余的全部给我打发得远远的,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南宫奕没能料想,对方竟然是个女子,而且还如此蛮横、强势,根本就不给他任何偷奸耍滑的机会。无奈之下,只得按她要求的做,只将莅风一人留在身侧,命其他人暂且撤到前面的路口。等他在外面嘱咐好这些,就见一个清秀的女童徐徐打开了院门,作势请他们二人到里面谈。
两人趁着走向前厅的空当,不约而同地打量起院里的事物,然后互相交换了个眼色。他们发现这院子从外面看再平常不过,但里面却别有洞天——亭台水榭一应俱全,脚下小径虽不宽敞,却是由零碎的玉石铺着的;路边还种着不少奇花异草,其中绝大多数都不认识,但偶然瞥见一两个熟悉的,则皆是剧毒之物。南宫奕不禁微微叹了声气,心里暗想道,看来这次他是碰上不该惹的了,但堂中那位不是什么心怀歹意之人。
靠近厅门,可能是太过紧张,莅风总觉得里面燃着的这股沉香,和他往日在宫中闻到的有点不一样。可尽管受过专门的训练,他依旧分辨不出,阵阵清香里究竟混着什么别的味道。但特殊时期,他同样也不敢掉以轻心,紧接着给殿下提了个醒。南宫奕倒不怕这香和院里的那些花花草草一样,皆是有毒之物;毕竟,里面的人既然废了一番心思把他给引到这,绝对不会是为了杀人灭口,其中更多的是想要试探他。所以,就算这香里真的有什么,顶多也就是些麻沸散一类的药物。
两人一进厅内就认出了方才那女童,但此时其身边多出了个陌生女子——静若初子,却不带半分柔弱,一袭红衣衬得人媚骨风情,高高梳起的发髻上,只点缀了一支简单的金步摇,看着像是成亲不久的新妇。可细心留意其脑后散着几缕青丝,不难猜出她实际上应该是个未出阁的老姑娘。女子玉手托腮,侧身躺在美人靠上,好似在苦思冥想。听他们进了堂内,也没有半点要起身的意思,只是浓眉轻蹙,随后利刃般的双目朝他们这边转过来,差点没伤人。
“不知阁主找在下所为何事,可否将舍弟先行放出再细谈?”
尹长赢本来也就只想试试他,并不打算给自己拉仇解怨,随即对屏风后的花芜做了个放人的手势。没过多久,就见先前失踪的君飒毫发无伤地从后房走出,回到南宫奕身边。
“没事吧?”君飒轻轻摇了摇头。
“这些人有没有对你下毒?”
“应该没有,属下醒来后,直到刚刚才算见到人影。就只被绑时吸了迷药,身体疲软,到现在还未完全恢复。属下惭愧,多谢公子和各位兄长搭救。”
南宫奕挥手示意他无妨,又命莅风将他护在身后。女子见状,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朝他妩媚一笑,“好了,人已经放了,你现在过来,我们接下来做些有意思的事。”
“休得无礼”,君飒本就心怀感激,看那女蛮子竟对他们殿下如此轻浮,不禁微愠顿生。
“商陆,拦住这个碍眼的东西,不要扰了我和公子的雅兴。”
刹那间,只见一黑衣女子从天而降,落在莅风身边,指尖的匕首毫不客气地抵上了他的脖子。
“别乱动,不然我杀了他。”
“阁下息怒。不知今夜如此大费周章,究竟是想从我这得到些什么。”
“你的清白”,她是在故意气堂下两人,同时也想看看他的反应,索性又补充道:“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阁下尚未成亲,莫要拿自己的名声说笑。”
呦,看来这家伙,比她预想的还要能耐几分,待会可得好好陪他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