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知一何无,女知一何苦。
但使勿忘我,草色并无悔。
王业尚归虞,其女何所惜。
纵有三师在,甘愿作帡幪。
幻境且以生,更以大道逢。
幸甚往来间,固将有此事!
高达数千米的巨石上,凭空浮着一幕幻影,幻影前正坐着一个少年,他如痴儿般凝视着幻影,那幻影中是一幕星空,可是数分钟前,却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她走了……”少年双目无神地说。
不久后更有回声:“她走,你不知道追吗?”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有些调笑,嗓门有些大,像从巨人的口中发出。
“我会的!”少年平复了情绪,郑重地道,那神情何其坚定,叫眼前这万里河山看来也稍动容。
他是怎么化死为生、转危为安呢?先看以下自述:
“我从未想以死相救一个人,除了她,但是为什么?我猜这是最最深心处传达给我的绝密命令,我绝不能失去她;假使死,也要垫在她身前,何况,她在最后千钧一发之际,何尝不是这样做的呢?
我们引以相惜的,大概是穿越时空的眷恋。世上真有这么神奇的事吗?我告诉你,我们的义无反顾并不值得歌颂,我唯一想的,只是她能安然无恙地活着——这不过分,但我想对我来说有些过分,所以我更义无反顾。
我没有想象那份攻击落在我的身上,会有怎样风卷残云的摧毁力,我没有想象那份奇痛带给我的痛苦,我尤其不喜欢痛苦,比你更不喜欢十倍,因为我总是在痛苦的煎熬中。
我最后看她的一眼,是在我以为死前的回光返照间,我并没有注意那时周围的环境,她接着所面临的绝境,但我自以为我将死在她之前,这就足够了。
她的脸……真美!原谅我没有办法描绘,以至于我一想她的脸,我的眼眶里就充满了痛惜,是痛惜,实在使我又不得不想着!
我单方面以为,这一世,她一定是我的了!这一定是奇缘啊!上帝永远不会真给你昙花一现的美妙,那些美妙的事一定会永存!
当我再次醒来时,就呆在这个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幻境中,我以为这是地府,惊叹这里的环境这么美妙,但那种孤独之美渐渐使我感悟,我一定不会是唯一的野鬼!
于是我游山玩水,在这里尽了极乐,直到半个月后,才叫这个世界上最高的山峰所吸引,它高的可怕,我疑心它是这片山河的支柱,可它的极高又令我望而却步,我足足用了三天来说服自己,我想,凡绝美之物,一定要争取的。
但我没有想到,它竟是有生命的。这里我答应他,不把详情告诉任何人,因为这可能令我丧命,我信了。
他交给我两部法门,一部名叫夺胎之法,一部名叫圣体之法。虽然肉体的痛苦一直煎熬我的心灵,但我不忍弃它,更不忍弃任何可以接触明瑶的希望,于是我选了后者。
这是次选,他说的,但我以为这对我而言是上选,我相信命运最公平是一切的昭示。
他告诉我,修炼圣体之法,必要先与他融合,因为他是灵骨。我还从他口中得知世间存在的一种最高深的修炼法门,名叫劫体之法,是与生俱来的奇遇,是与世界连心的眷顾,而我就是这样的人之一。
我的圣体之法有七分功,分为七骨,分别是耳眼手足灵心腐,但他不与我说,这七骨各是什么含义,只凭我自己猜测,因为这是超越一切的法门,是我所特有的修炼方法。
我想,我应该是要咸鱼翻身了,这恰是上天的公平之处。”
以上就是他此时的所有心声,他告诉世人,人确实没有不公之处,有失去,就有获得,而他自三岁之罹难,恰使他得到这样大的机遇!
他的自述中,初看并没有修炼方法,我稍透漏几分,圣体之法的每一骨仅有一分功,灵骨所有的第一分功叫冰肌玉骨,臻于大成则容颜难老,此法最令人满意的应该是这个吧?且看且说。
举世瞩目的西流秘境已是半个多月前的旷事,虽然争斗未必结束,但宋公府却是前所未有的寂静。
今天对于宋公府来说,预试着全新的开端。旧公既去,新公即来。
大虞皇朝疆土辽阔,封有三王九公十二侯,一公一侯都是镇压一方的大吏,属下各卿数不胜数,而宋启公在九公中排名第一,修为更列大虞国前十,他退位让贤,即便是大虞帝尊,也会亲身前来。
但是人们最关注的,却是这位新晋宋公,大虞皇朝最具权势者之一。
一大早,宋公府的三道大门便悉数敞开,太阳才从东方升起,就有贵客陆陆续续登门,来者无不是大虞国有名的强者。
大约十点钟,宋启公领着宋家老小从内府出来,这场名利更迭的盛宴就此开始。
广场上人声鼎沸,宋公府内府偏房就显得格外寂静,偶尔飘过一阵熙熙攘攘,不知是从广场传来,还是从墙外的街上传来。
“救命啊!救……唔……救……”少女尖锐的呼救声从墙角传来,但眨眼就被广场上的声音盖过。
眼见四名衣着华丽的少年,举止有些像惊弓之鸟,两名少年慌张地紧捂少女的嘴巴,拖着她就往墙角跑去,少女虽然挣扎,但力气显然没有两名少年的大。
墙头也蹲着两名少年,其中一名气质不凡,他旁边那位则略显稚嫩,嘴里不停地小声呼道:“快!快!”
“嘿!小殿下,怕什么!过了今天,他宋公府可就不是以前的宋公府了。”气质少年轻蔑地道。
小殿下果然看起来稚嫩,信任地瞧了他一眼。
“救命啊!”在几名少年疏忽时,这三个字又尖锐地从他们指缝间钻了出来,可是在广场的巨大声浪下,并没有引起注意。
“小殿下,丰少,要不要打晕?”那名捂着少女嘴巴的少年道。
丰少是对那位气质少年的尊称,他姓赵,是赵王府的小公子,宋赵两家渊源深,他是深有感受,逢年过节也没少受宋家小辈的气,今天一怂恿小殿下,没想到他真就来宋公府劫人。
那少女名叫宋紫菱,是宋家三爷的女儿,是宋氏商行的公主,是小殿下一直求而不得的心慕之人。
宋家今天易位,地位想必一落千丈,京城中可有不少人眼盯着这块香饽饽。小殿下想,自己要是和紫菱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娶了她,宋家有皇室帮衬,他们不仅不恨自己,还会感激自己。
赵丰给自己壮了胆,小殿下都不怕,自己怕什么,反正出了事有个高的顶着,能恶心宋家一口何乐不为?
“弄……弄晕!”毕竟真做这事心里不免紧张,小殿下说话都有些发颤,在他的印象中,宋公府这些年在京城等于是第二个皇宫。
就在墙下那名少年要打晕宋紫菱时,突然有一道喝声惊扰了他们。
“住手!你们干什么?”
小殿下脚下不慎,一脚踩空跌了下来,正砸在要打晕宋紫菱的那名少年身上。
“哎呦!”痛呼声响起,但惊吓却占据了他们整个身心。
“谁?”当他们看清来人时,不免大大松了口气。
那是一个病态少年,脸上少有血色,苍白的面颊和唇,还微微喘着气,身上则穿着白色连体内衣,正是宋青。
赵丰表现比较镇定,他从墙头跳下来,一手将宋紫菱劈晕,眼神指使着两名少年,嘴里像是在说:“抓起来,一并带走!”
两名少年也没当一回事,这种病秧子,他们一人都能干趴下十个八个。其中一名少年就朝着宋青走去,慢悠悠的。
宋青身体有些东倒西歪,他强提起一丝力气,一拳砸向那名少年。
大概是有气无力的视觉感,使人或多或少轻敌,少年一只手轻飘飘的就去接那拳头,然后,就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眼中倒飞数米摔落在地,那只手竟然折了。
“啊……”一壁痛叫,一壁退到赵丰足前。
宋青也微微惊讶,自己的力量什么时候这么大了,他只觉才提了一丝,像从拧干的海绵里硬挤一滴水似的。
“真没出息!一起上!”赵丰忍不住骂道,再拖一分钟他都觉得不安,自己一马当先,他倒要试试,这个站都站不稳的家伙能撑几下。
赵丰虽然是纨绔子弟,但是修为在京城的同一辈中却不算最低级,后天八级,放在地方上还算是好苗子。
见那双臂上有绿色魂力,宋青面色更加苍白,他醒来时就发现体内一丝星辰之力都没有,空荡荡的就像个空架子。
正想间,赵丰已到眼前,另一名少年身上是淡绿色魂力,质和量都不比赵丰,大概在后天三级。宋青咬了咬牙,躲开赵丰一击,却被后来的少年一脚踢得退跌在地上。
宋青正艰难地弯腰爬起,攻击又紧随而至,这一次,善使脚的人倒了霉,巧得很,一脚踢到宋青胸上,他却抱起自己的脚在原地打转。不过,赵丰一拳还是打在宋青的脑袋上,这一重击直把他打得头昏眼花,半晌不能爬起。
赵丰这时对那名抱腿的少年骂道:“我说你装什么?赶紧一起抬走,外面有人接应!”
“丰少啊,这小子胸太硬了!”他哭喊着道,强忍着脚痛,一瘸一拐地将宋青拎起,拖着就向墙角走去。
赵丰一把将那名断手少年扔过墙,就在那少年同样要把宋青扔过去时,原本要昏迷的宋青却一把抓住他的腰部,然后狠狠咬了下去。
他痛得大叫,急把宋青甩出去,可人却仿佛吸附住了,任他怎么打怎么拉都不松口,且越咬越紧。
“丰少,他咬人!”
赵丰看时也赶过来帮忙,他踢宋青一脚,连着那名少年也翻倒在地上,渐渐咬出了血。
那稚嫩的小殿下也来拉扯,可是宋青“咬定青山不放松”,牙齿深陷肉里,狰狞着脸。
魂力涌进体内,淡淡魂火燃起,但宋青的精神是清醒的,每次经此灼痛他都会想到冰灵丹,而那东西在体内却不顶用,有时他都问一句,是不是假货!
然而此时,这魂火帮了他一大忙,当在体内灼烧到一个顶点,魂火突然沿着魂力来的方向延伸出去,几乎一瞬间,就连累了两个人,小殿下和他咬着的那名少年。
于是对他俩突如其来的痛苦叫喊,赵丰懵了,他只看到小殿下双手和脑袋似乎被一团虚幻的火灼烧着,赶紧脱下自己的衣服想把火扑灭,可是那火真如虚幻一般不灭。
他连连后退,吞了口唾沫,拔腿就跑,可是刚到墙角下,又回头看在地上痛苦翻滚的小殿下,脸上阴恻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