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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虚无的仇恨

这是肖洛克第一次听说自己的身世,但他却一点实感都没有。他从小生在韦德修道院,唯一与自己身世相关的线索,就只有一枚平平无奇的戒指。而现在,突然听到了一个云彩般遥远缥缈的故事,自己却是其中的主角。

唐老仍在慢条斯理地吃菜喝酒,似是在等待肖洛克的回应。

几番嗫嚅后,肖洛克终于张开了口:“谢谢前辈告诉我这些,只是...晚辈现在只打算把这些当成一个故事,我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来自韦德修道院的一个孤儿,比起虚无的血脉之情,我现在只想回到伙伴身边,也许未来的某一天,我会重拾肖家后人的身份,但现在这些对我来说,都没什么意义,对过去的事我的了解仅限于此,是是非非我不敢妄论。至少我的心情告诉我,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不是什么家族仇恨,而是我的伙伴们!”

说起伙伴,肖洛克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

唐老听闻此言,面色连变,他问到:“若是你那小情人,你的伙伴们已经死了呢?”

“那我即便拼下此条性命,也不会让那人安生!”肖洛克说这话时,眼底没有一丝的愤恨与疯狂,语气如此淡然果决,仿佛是在说一件最普通的事一般。这些日子的沉淀,已经磨去了他最初的疯狂与冲动,留下的只有决心与思念。

唐老哑然,沉默良久,才淡淡地对肖洛克说:“跟我上来吧。”说罢转身走向屋里。

肖洛克连忙跟紧唐老的步伐,朝二楼的阶梯走去。

二楼一片漆黑,唐老伸手摸了一下柱子上的一块玉石,嵌在天花板上的几颗珠子便发出了白光,房间瞬间亮如白昼。

肖洛克这才看清房间的样貌:一张木床,一个靠墙的木案,几个木箱,地上铺了一层羚羊皮革。如果不是案子上还摆了一些器物、地上铺了羊皮,这二楼简直要比一楼还要简洁了。

肖洛克跟着唐老脱了鞋进了房间,唐老让他先坐在案旁等待,自己伏到木箱边,翻找着东西。

木案上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物品,其中装着一个女人照片的相框引起了肖洛克的注意,照片上的女人看上去也有三十多岁了,但美的脱俗,笑靥如花,肖洛克立刻猜到:这一定就是唐老的妻子,三星探险家阎雨明。

不一会儿,唐老就拿着戒指走了回来,他把戒指递给了肖洛克,又欠身坐在了对侧。

唐老点了一支熏香,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我跟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晚辈洗耳恭听。”肖洛克忙说。

“我和明儿都是出身于大华国的名门,自幼一起练功读书,都天资卓绝,一路走来顺风顺水。成年后我们便考出了探险家的资格,并借由家族关系,直接为国家工作,执行相关任务。后来,我和明儿顺理成章地结了婚,她是我此生最爱的女人。

因为实力、背景和经验,无论是家族还是国家,都格外地注重我俩,在我们身上倾注了无数资源,在我晋为三星探险家时,皇帝甚至还亲自赏赐了我们一件A级遗物。

我们也从没让人失望过,任务成功率一直是百分之百,无论是探险未知之地,还是讨伐高级狱兽,只要由我们带队,就没有办不成的,光我和明儿两人,就为大华国开辟了数百公里的疆土。

成功清剿金羽狮驼岭后,我正式晋为了五星冒险家,从那时起,人们开始称我为‘东华之柱’,我的存在甚至能对别国产生一定的威慑。

直到那次任务……”

说到这里,唐老的手竟有些颤抖,他沉默良久,才接着说:

“记住,任何人都不可能永远不失手,而你失手的次数越少,失败就越致命。后来我才明白,原来一直以来的顺利,不是上天给我的赏赐,而是惩罚。

六年前的那一天,宰相亲自指示,在国内纠集了近百名好手,最次的也拥有探险家铭牌,一直以来和我并肩作战的老搭档们也聚了个齐,由我亲自带队,前往国境以西的大荒之地,讨伐兽王陶诺斯。

其实陶诺斯这个名字,还是两百多年前大探险家詹姆?穆拉给取的,见到这位兽王后,连穆拉都只能折返回人类的领土,无法再向前进,更不要说后世的探险者们了。兽王的领地意味着绝对,是人类无法逾越的天堑。

可我当时对这句话根本没有理解,我犯的第一个大错,就是把陶诺斯当成了其他一般的狱兽领主,觉得已经过去两百年了,兽王肯定已经大不如从前。从没任务失败过的我,居然就这样轻率地接下了宰相愚蠢的指示。

到底是大华的精锐探险队,我们顺利抵达了兽王的领地,开始清剿那里的狱兽,很快,我们找到了我们以为的‘兽王’,因为那畜生除了尺寸略小,样貌与穆拉留下的记载相符,牛头人身,使一巨木。可这家伙确实强大得可怕,恐怕远超大华的护国神兽,甚至可能有四十级的危险等级。对方的实力超出了我们的预料,但我们人多势众、准备充分,各种遗物一应俱全,竟也能和它打个僵持。

几轮下来,我终于抓住一个机会,在搭档们的帮助下,近身施展出了我的杀招。

但那畜生的智慧可不低,瞅准了我们动作的空当,竟用肉体硬抗下我的游龙,暴起甩出一击,生生将我那三名兄弟击毙!战场惨烈,根本无暇给他们使用金羽丹。

而我的那一记‘卷龙爆裂’仅仅重创了它的一只手臂,反而令他更加狂暴。

失去兄弟的我一时无法接受眼前的结果,竟红了眼,独自冲上前去迎击那畜生。

当时如果不是明儿挡住了我,恐怕我那时便和三位兄弟们一同去了。

冷静下来的我看到,最初的近百名好手,到现在死的死、伤的伤,还能继续战斗的,不过三十人,而那畜生虽然受了重创,但正发狂,真若再拼下去,胜利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立刻撤退,至少还能将伤员尽数带回。

趁我愣神之际,明儿发出了撤退的指令,也多亏了明儿,我们才只折了十几人在那里。

从没失败过的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三个兄弟的死更是让我被仇恨支配,我每天夜里都在回想重创‘陶诺斯’的那一击,越是回想,就越觉得能战胜它。于是我向上面提出,要趁‘陶诺斯’重伤未愈,发起一轮更加猛烈的讨伐。

这时的我,脑子里已经完全没了理智,只想着如何为兄弟报仇,只想着用一记‘游龙探天’击碎‘陶诺斯’的脑袋,就像我击碎它的手臂一样!

三天后,我们集结了近一百五十名探险家,宰相甚至特许我配备了国家战略级的S级遗物:陨落星辰,誓要一举拿下陶诺斯。

很快我们回到了那个战场,那怪物的伤果然没有好,甚至还有感染的迹象,老夫的‘卷龙爆裂’岂是这么好受的?

而且这一次,我们将其围困在一处峡谷内,直接从远处,用‘陨落星辰’进行持续地轰击,等到那畜生无法反抗时,再前去了结它。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我几乎就要成功拿下‘陶诺斯’,为我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了……”

说到这里,唐老的声音竟有些颤抖,顿了几下,才继续说道:

“那畜生濒死之际,突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古怪吼叫。几分钟后,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一声低吼从附近的一处山洞中传出,然后,一个比‘陶诺斯’高大数倍,牛首人身的怪物走了出来……那种强大,完全不是一个等级…那是能一击锤裂大地的怪物,我们的这才明白,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兽王,陶诺斯。

在真正的兽王面前,我们的阵型溃退如山倒,连陨落星辰都不能对其造成重大的伤害,兽王一击巨木砸下,便能生生震死数名探险家,而且它有着和巨大身躯不成比例的恐怖速度,几息功夫,我们就折损了三十多人!

这才是绝对的强大,如果说世界上真有神灵,恐怕也就如此吧,陶诺斯是能够以一己之力灭国的怪物。

逃跑,是我们唯一的想法,但因为我使用陨落星辰暴露了位置,陶诺斯竟向我冲过来,那一刻,我已经嗅到了死亡。”

说到这里,唐老竟开始流泪,把肖洛克吓了一跳,连忙问:“那您究竟是如何逃走的呢。”

唐老的泪眼转向案上的相框,蓦然说:“是明儿的能力,她可以用气将对等的物体换位,那一刻,她把自己换到我的位置……”

唐老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喃喃道:“后面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过了,讨伐队伍最后只有七个人逃回了大华……从那之后,我就带着六耳来到了这里……直到那时,我才明白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报仇、名声都只是累赘罢了,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去换回明儿……如果那时我没有被仇恨支配,没有第二次去挑战兽王,明儿她也不会……”

说到这里,唐老竟泣不成声。肖洛克坐在一旁,也茫然不知所措:原来唐老竟有这样的过去,难怪他不愿让我出去,就是怕我寻灭族之仇,重蹈他的覆辙。而且,世界上竟有如此强大的狱兽…难怪人类领土的扩张如此缓慢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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