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经过了某些事情之后,一定会得到什么,也会失去什么。比如你大哭一场,你可能会忘掉一些苦楚,然后得到一点解脱;再或者你参加一次考试,你可能会得到一次好成绩,而这次好成绩就是拿大把玩耍的时间来替换的。如果这件事情相当复杂,那么你可能会在不同的转折点失去一些,然后再下一个转折点又得到其他的。
7班返校上课的那一天,丁夏仿佛终于想明白了。她正在经历的这件事,就是为了让李文景这个不该出现的人消失,也是为了让自己更加清楚了盛晖和自己之间的情愫,与此同时,她可能需要为此焦虑一个星期。
李文景转学了,转到了实验中学高中部。付小杉嗤之以鼻,丁夏也一样。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李文景的错,当初是他硬把自己的QQ号码塞给丁夏,也是他从最初开的口。
祁凡宇也回来上课了。他在家里呆了一个礼拜,总让丁夏觉得他又长高了。他把头发又剃了一点,脑袋上只剩下扎人的小短刺。他下了课就跑着到丁夏班上来找她借笔记了,这次一借就是一大堆。丁夏想起他为自己出头的那个样子,也真的是不忍心再冲他大吼大叫了。
丁夏给袁钟灵写了好几封信,跟她说着学校里发生的很多事,比如禽流感的入侵,再比如下学期要举办的排球赛。过了寒假就来到高二下学期了,再过短短几个月,就要进入高中阶段的最后一年,然后高考冲刺也就在眼前了。
袁钟灵说她今年寒假可能不回来了,她哥哥在北京找到了实习,全家人都决定去北京过年。丁夏问她是不是准备跟哥哥在北京定居了,袁钟灵说北京房价这两年涨起来了,哥哥说自己大学毕业不一定能买得起。丁夏说她就是想在北京落脚,要是在北京买不了房,还不如就考去白州大学,好歹也是通西省会,离家里也近。
袁钟灵告诉丁夏她肯定没关系的,她是要考上北大的人,以后出来找工作肯定都是企业高管,收入肯定都是别人的很多倍,在北京买房当然不在话下。
丁夏趴在桌上看着袁钟灵的字,和她画在信纸上的卡通小人。她画的和盛晖的是两种风格,但丁夏都很喜欢。丁夏闭着眼睛想象着自己再过一年半的未来。2011年的9月,她带着她的行李去海淀区的北京大学报道,不管在大学宿舍里会认识什么样的人,周末都可以去中央美术学院找袁钟灵一起玩儿。
她想,如果她和盛晖一直不戳破这层薄薄的纸,等到高中毕业的时候,她一定要去问个究竟。盛晖一定会红着耳根子点头,他们就顺理成章地牵上彼此的手。他一定也会考上央美,这样他们就可以一起去北京了。
表白的那一天,不知道他会做什么事,会抱着她么?或者会低下头来亲亲她的嘴唇,拿走她的初吻?想着想着丁夏便笑起来,得意忘了形,她就拍拍自己的双颊,让自己冷静下来赶紧做题,不然这一切都要变成泡影了。
丁夏的这些想法都在自己的脑子里,以及和袁钟灵互相来往的信件里。她还是选择了不告诉付小杉。春天开学来了,付小杉倒是变得更加想要包办丁夏和祁凡宇了。
在经历了“为了丁夏暴揍流氓”事件之后,付小杉更加竭诚竭力撮合他俩,挤眉弄眼就变本加厉了,如果说以前只是单纯起哄,现在她已经掌握了关键性的证据。
“你真是,你那天趴着哭呢你不知道。祁凡宇特别特别着急,特别特别生气,脸都给气红了!”
“好了好了,说了N遍了……”丁夏白了她一眼。
“说了N遍你也得听进去啊,你别不相信,我看人可准了,他绝对是喜欢你。”
“行行行,喜欢,喜欢行了吧。”
“你这什么语气嘛!”
“我……我说不喜欢也不对,喜欢也不对,我也太难了吧!”
这样的对话在丁夏和付小杉之间要发生无数遍。丁夏有时候都觉得离奇,她和祁凡宇之间的关系,为什么付小杉这么担心这么着急呢。有一天祁凡宇来找过丁夏之后,付小杉又开始站他俩的cp,丁夏脑子里突然有个念头冒出来,她看着脸上已经泛滥起姨母笑容的付小杉说:“哎付小杉,你一天天撮合我和祁凡宇,该不会是你喜欢上他了吧?”
付小杉愣住了,用一种觉得极其荒谬但又不知从哪开始吐槽的表情看着丁夏。丁夏当然知道付小杉对祁凡宇没有什么想法,只不过当她这么说的时候,付小杉确实闭上了嘴。
对祁凡宇是什么感情,丁夏自己心里还是挺清楚的。从小和这个愣头青一起长大,十多年没有喜欢过他,现在也不会。对于他的情感比较单纯,但是对盛晖就不一样了。那天晚上他酸酸的那一句“我不在你旁边,竟然还要别人替你出头”真是结结实实地把丁夏送到了九霄青云上,像躺在哆啦A梦带大雄去的那片云朵上,轻飘飘的。
有天她正好被祁凡宇拉着去买饮料,半路上碰到拎着矿泉水从小卖部回来的盛晖。起初丁夏想要和祁凡宇躲开一点,还有些害怕被盛晖误会。她主动跑过去和盛晖打了个招呼,盛晖抬眼看向祁凡宇,吞吞吐吐问了一句:“你……你们,干什么去啊?”
“他非要去小卖部。”
“嗯,那我先走了。”
丁夏回头看着他小跑着回教学楼的背影,想起刚才在他那么样安静真挚的脸上,竟然多了一些醋意。不得不说,丁夏觉得他为自己吃醋的样子,实在让她太兴奋了,比他以前任何时候画的画,写的小字条和说的话都要更加吸引丁夏。
有了这一次的经历,丁夏像是掌握了一个小开关,她知道只要自己和祁凡宇呆在一起,或者说上几句话,都会开启盛晖的吃醋模式。比如当她和祁凡宇经过3班的时候,她会刻意地大笑几声,然后她会不经意地瞥一眼坐在教室里的盛晖,然后含首走过窗户;再比如,升国旗或者课间操结束之后,队伍完全散开了,她就很容易和隔壁班的祁凡宇碰上,她也料定了付小杉一定会在旁边起哄,她便好在附近的人群里寻找到盛晖,看他紧紧抿着嘴唇,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丁夏这种小心思连她自己有时候都觉得特别羞耻,但就像那些偷偷学会了抽烟的男生们一样,不对,但上瘾。
有一天五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大新闻,有个女生在陪读村附近被强奸了。一时间学校里人心惶惶,同学们说,学校贴吧里有的人在扒究竟是哪个班的女生,也有人在说那个女生根本就不是五中的,而是旁边桥南区初中的小妹妹。谣言从来都是自带翅膀,你稍微吹一下,它就能飞得很远。
一天之内这件事情简直要被传成了聊斋,真相没有人知道,事件也像不了了之。但是对于丁夏来说,她倒是重新拿回了她的手机。爸爸妈妈实在放心不下,原本说晚上要去学校接她放学,但是丁夏就是不让,于是爸爸妈妈只好把她那部亮闪闪的山寨机还给她,放学就发个短信。
丁夏拿到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通知盛晖,但是打了几个字就删掉了。她转了下眼睛珠子,觉得自己可不能这么殷勤,于是她先发短信告诉了袁钟灵。过了几天她刻意在盛晖会出没食堂的下午,一个人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
果不其然,盛晖手插着校服口袋听着歌出现了。看到丁夏一个人,盛晖朝她挥挥手,她跑过去,掏出手机装作看时间的样子,问:“你现在才吃饭么?”
“……”盛晖的目光都聚集在她手里的手机上,心不在焉地点头,“嗯,刚,刚画完……”
“最近在画什么啊?”
“还是,还是素描。”他的目光一直跟着丁夏的手机,一直跟到那部手机滑进丁夏的口袋里。
“我觉得都好久……”
“钟灵跟我说,”盛晖打断了丁夏的话,“说你能用手机了。”
丁夏看到他的耳根又红了,心里忍不住窃喜起来:“哦对,我忘了和你说。”
“忘了啊……”
“怎么了吗?”
“我以为,我以为你会早点通知我,钟灵也觉得你应该不会忘了告诉我的。”
“哦,我……”
“我先走了,还要背单词。”他重新插上耳机,把手插进口袋里,往食堂走去。
丁夏觉得莫名其妙,自己话都没说完,他怎么不听就走了。她刚准备冲上去叫住盛晖问个清楚,突然被不知道从哪里扑来的付小杉给抱住了。她可能刚刚从学生会开完会出来,一开口就是对主席的抱怨。丁夏听不进去,回头看了一眼越来越小的盛晖的背影。
要是她没有理解错,她倒是从盛晖的背影里看出了一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