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哐当…隆隆隆隆隆隆……”
啊，非常…呕……抱歉……
“哐当哐当哐当哐当…………”
虽说作为一段看上去不同寻常值得一提的故事的开端，我很想趁这个机会再来长篇大论一番，谈谈一个真正的元价值观效率主义者的一些决定性的生活习惯，比方说对于旅行目的地的选择之类的，不过说实话，凡事都得讲个条件。坦白来说，我现在正在面临我人生中最最恶劣的挑战。
“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哐！！！”
“唔呀呀呀呀！！！！”
耳畔的噪音骤然间冲达顶峰，紧接着一只无形的大手把我从我的座位上猛拽起来。我本来就被巴士的长途颠簸震得晕眩不堪，这么最后一震倒好，我终于被从自己的位置上彻底震飞了出去，像个咸鱼似的五体投地瘫在了走道上。
“咕呜………………”
耳畔声音嘈杂，不过我是不想再起来了，反正再爬起来也会再次被震出去，那还不如就让我继续趴着，免得继续受罪。
“呜……”
“好了起来了441，已经到了哦，快点去提行李！”
“诶诶诶原来已经到了吗！？”
熟悉的女声用着我一点儿也不想熟悉的数字诨号催促着我，逼得我马上不顾自己的晕眩，从地面上跳了起来——当然，是以吐槽的本能为驱动力：
“顺便，虽然我很能理解千夏你趁人之危图省事又乱用数字叫我的心态，但是还是请允许我再次强调一下，我的全名和数字组合完全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请拜托你好好叫我的全名也就是司思仪唔啊啊啊啊……”
话到一半，刚扶着两侧椅背站起身的我，才把双手松开就又是一阵晕眩，身体抑制不住地再次向前倒去——
衣领的后半部分忽然被一阵大力揪住，终于勉勉强强地停住了，以整个身体倾斜45度角的姿态。
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能以这个角度，这种方式远远地牢牢地抓住我的，只能是一个人，我们学生会的唯一指定身高代表，高三年级的尹穗星学姐。
“唔啊啊……谢谢，那个什么……谢了……”
“所以说呀，这个豆芽菜思仪到底是怎么回事嘛，才坐了这么一会儿巴士，就跟王然老师似的东倒西歪的？”
在我的身后，身为秘书的尉迟语嫣发出抱怨的声音。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王老师也不至于连续摔两下吧？看来果然还是男人呀，总是有这么多毛病。”
“唔姆，我倒是觉得只是半规管有点儿毛病而已啦。”
“半规管？”
“嗯，简单来说就是小脑发育不健全，所以在平衡的生理机能上有一定程度的缺陷之类的。”
夏千夏摇晃着食指来到我的侧面，借着刚才尹穗星拽住我的余威，把我拎到了走道一旁不至于挡道的位置，侧身和尉迟语嫣一起走向了前方的行李架。
“唔？是说脑残吗？”
“不呀，如果用凡人常用的通俗用语来解释的话，可以用两个字来做诠释，也就是晕~车~。”
“诶。”
“好啦～，暂时没法用的家伙就暂时不要讨论了嘛……喂喂摸鱼仔，快点来帮忙提行李啦！”
大包的行李袋划过一个漂亮的平抛线从我的头顶掠过，紧随其后的是——
“喂会长大人等等等等……等我这个回合手游操作完等哇啊痛！！”
声音的主人当然是刚才千夏提到的“摸鱼仔”，我们学生会的外联员，高二年级的学长周坤，听他的声音，多半是还沉浸在刚才手游的余韵中，压根没反应过来，被夏千夏的包裹命中面门，立扑。
没有办法，我只能尽力强行抖擞抖擞精神，从周坤的脸上接过本属于夏千夏的行李袋，再顺手接下尉迟语嫣的小包，跟着她们向巴士的出口走去。
我们学生会的五人坐在这辆巴士最末尾的并排五座上，车上的同学们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小话，一边且拿行李且向前挪动地挤作一团，速度慢得很，我们几人后背贴前胸地挤了二十几秒，也才刚刚挤完整个巴士三分之一的长度，反倒是同学们兴奋的讨论声越来越大了，越听越不爽。
因为单论我本人来说，我是真的不想来这里“玩”啊。
“所以说啊……那么多条修学旅行分流，你们到底为什么非要选最偏远的这么个C路线啊……”我任两侧的负重拽着我自己的胳膊，有气无力地抱怨道。
“嗯姆，这个问题其实也算是解释过哦，441你看，我路上不是提过大名鼎鼎的马斯诺需求理论嘛。”
夏千夏优哉游哉地晃悠着食指，让赤红色的鬓发在她的之间转出一朵小花。
“人类的需求啊，都是有五个层次逐渐满足的。而像我这样自上而下，‘自我实现’、‘尊重’、‘爱与被爱’、‘安全感’全都满足了的聪颖会长，当然就要回过头去提升最基础的生理生活需要了嘛。”
“不，所以说问题就出在那个什么五层次金字塔根本就没有自上而下的说法吧！”
我忍不住吐槽。
“而且再说啊，选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唯一不去大城市的C路线，到底和生理生活有什么关系啊！”
“简而言之，一言以蔽之～～本会长喜欢泡温泉。”
“呃。”
“以及，”身后的尹穗星学姐幽幽地注解道，“不是修学旅行，叫社会实践。”
“啊，哎……你们高兴就好……”
没啥好说的了，至少在这吵吵嚷嚷的巴士车厢里没啥好说的，我无奈地垂下头来，继续跟在最后，在这同校的人潮末端晃悠。
正如尹穗星刚刚所说，我们这趟为期十天的旅行有着一个很正式的名头：不比日本常说的“修学旅行”那样看起来惬意，而是叫做“社会实践”而充满了煞有介事的味道。而事实上，我们这趟旅行的所作所为还确实相当“煞有介事”，在之前的五天里，抛去在交通工具上的一天多外，我们一直在上山入地，和田园山水——嗯其实就是田埂和村庄——做着亲密接触，而且事后还要整理材料写实践报告，可以说是一套特别有中国特色的安排。
当然从结果上看来，循礼中学最后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残存的仁慈，不管活动怎么辛苦，最后三天都是相当轻松的自由时间。只不过说实话，如果一开始知道要在山路上坐这么久的巴士，我从一开始就不会想来这里。而且如果有可能的话……前几天那种上山下乡式的社会实践我也想换一种啊……
是的，我们本来是有机会换一种的。
循礼中学人数颇多，倘若为了这个“社会实践”，让所有参加的学生都一同行动，那根本没有一个地方能受得了这么夸张的人流，所以实际上摆在每个学生面前的都是兵分五路共五个安排，供我们自由选择，而在这之中，我要死不死地选择了最糟糕的c选项。
不。
完全不对。
我是作为学生会的一员，在学生会“团队建设”的高压规定下，被夏千夏强迫着拽到c路线来的。
作为二十一世纪杰出的社会主义青年，国家建设改革创新锐意进取的先锋队，我们参与社会实践当然既要展望未来也要脚踏实地，既要朝高朝新的方向发展，也要接上地气，既要城市化现代化，也不能让基础产业落后地区掉在后面——于是，abde路线揽下了展望未来、高新技术、城市化现代化的职责，去的全都是首都啦、上海啦、东南沿海啦、光电园区啦之类的繁华都会；脚踏实地、接地气、基础产业落后地区就交给了中间这个c选项，这个一路向西的，鸟不拉屎乌龟不靠岸的这么一个名字都搞不清楚的鬼地方。
啊当然，我不是说这个地方真的没名字啦。好像是叫那个什么……鱼泉沟来着，但是我刚才那一长串充满情绪的说辞主要是想表达这么一个意思：
这个c路线真的不是什么好地方。
全校参加社会实践的人数总共将近1400人，来鱼泉沟的才不到70人，师生加起来两辆巴士就塞满了。诸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了吧？
离开巴士，出现在面前的是一道充满中华古典气息的带檐院墙，踏过院墙大门，内部的建筑风格也充满了古老的气味，又是假山又是竹林，偶尔几面砖墙上微透青苔，还有一些篱笆上甚至缀满了爬山虎。
在这时候，首先要做的当然是跟着指导老师分配住处。我和千夏分在了隔壁，和周坤还有不太熟悉的几个男生住在了一起。
与古典风格的外部不同，建筑内部倒还能让人感觉到一些现代化的气息，照明也好、卫生也好，都让人感觉挺干净的，唯独各种各样的用具仍非要维持那种园林式的画风，非要做出一点儿竹子啊、木头之类的外形，就连走道上的自动贩卖机也要在外壳上刷上一层木色的漆。如果非要我对这种做法给一个第一印象的话，那当然是不好——逊毙了。
“哐～”
当然，盐汽水还是挺好喝的。这个地方的自动贩卖机居然和学校超市一样出售同一种很少见的芦荟味盐汽水，这倒是意外之喜。
“唔姆……看起来今年人数比去年还少。这可真是太～太～～太合乎心意了！这两天一定可以泡个爽！”
不过看夏千夏和尉迟语嫣一起走出隔壁房门，环顾四周之后伸起懒腰的样子，她感受到的“喜”可似乎比我多多了。
这个家伙……没想到明明各方面都是一副充满现代化气味的骄纵大小姐做派，在这方面的爱好还这么田园派啊。
好不容易跟着千夏离开巴士，我长吸了一口因为持续颠簸而显得尤其珍贵的新鲜空气，无奈地叹了口气。
“千夏你啊，莫非比起城市来说比较喜欢乡下？”
“乡下？”
夏千夏眨了眨眼睛。
“不哦，单就这两个概念的平均水平做二元比较的话，我果然还是比较喜欢大城市。但是这不是还多了一个温泉参数嘛，去年来这里超级、特别超级、四年之内至多存在单手可数次超过这里的——超级舒服哦！不再来一次可太可惜了！”
“啥既然去年来过了那按常理不是应该换个口味吗……”
“莫非441不喜欢本会长的选址？”
那是当然不喜欢啦！全校95%的人都不喜欢呢！
不过这种话在千夏面前直接说出来是肯定要挨揍的，我看夏千夏突然这般话锋一转地反问，尴尬地轻咳了两声。
“咳也不是不喜欢了啦，温泉什么的……”
我偏开脑袋，花两秒钟在脑袋里随便拣了段说辞。
“怎么说呢，主要是这种地方吧——”
如果是我那个喜欢玩推理游戏的妹妹，估计一定会说得和我这段话一模一样。
“——总给人一种会发生事件的坏预感。”
“姆～？坏事件的预感？”
我这段说辞好像有点儿用力过猛，夏千夏倒是骤然产生兴趣，不再追究上面的话题了，不过反而开始追究起了我这段话的细节，一旁的尉迟语嫣也半信半疑地靠了过来。
“司思仪你倒是挺喜欢乱下结论呢，为什么要说坏预感呢？”
“啊……”
这下可好，我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不过并不是无话可说，我和夏千夏她们相处这么短短半个学期就遭遇了那么多大事件，怎么说也算练出一点儿直觉了，说我来这里——呃，鱼泉沟——到底有没有什么不好的预感，还真有那么一点。
“怎么说呢，”
看千夏和尉迟语嫣好像有意去餐厅吃午饭，我没有别的选择，顺势跟她们一起沿着走廊前进，拧开刚刚买到的饮料，喝两口镇静情绪，故作声势地咳嗽两声。
“用我妹妹的话来说吧，就是这种地方本身就是容易发生事件的属性，千夏，你难道没看出来这块地方在各种方面都很‘完美’吗？”
“唔？？”
被我这么半带激将法地一问，夏千夏当然绝不会承认她这个天才什么都看不出来。她金闪闪的双眼先是一惊再是微眯，低声琢磨了起来。
“虽说去年来这里也并没有听说发生什么事件。不过既然有你这么说，那确实…………姆，你指的是说，这块地区坐落在山沟里，即使乘坐巴士也要足足2个小时才能进入，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是个封闭区域，即使发生了事件也要很长时间才能影响到外界，或者被外界影响？”
“呃。”
这、这个千夏，真的是天才……一下子把我想说的台词说光了啊！
“姆，不过，如果非要按那种推理小说里的桥段来类比，我认为也没有那么吻合吧～？”
夏千夏理了理鬓角，即刻追加攻击道。
“毕竟嘛，是2个小时的车程而已，如果放在会发生案件的小说里，肯定还要附加一个暴风雪啊、车胎爆裂啊、汽油消失啊之类的附加条件的，不然和外界沟通的手段还是有限可行的。而且呀而且，不管怎么说将近一百人的登场角色对于本格派来说也太多了吧？”
“啊、啊咳……”
完全被击败了，根本下不来台了啊。
“怎么说呢，咳，所以说也只是一点点预感而已啦，毕竟千夏你看，我自从加入学生会以来发生了那么多事，稍微有点神经过敏。现在‘社会实践’这么大的一个特殊事件，就难免有些神经过敏嘛……”
“嗯姆……这倒也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还是挺多的？”
“所、所以说嘛……诶，等等？”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下台方式。
“话说回来，如果认真想想，这次来这个破山沟，啊不鱼泉沟来，和之前几次发生事件的‘预兆’也并不是那么吻合嘛！”
“唔！？”
“是这样的。”
我痛饮一口盐汽水，认真地解释道。
“千夏你可能还不够清楚，不过语嫣应该知道的比较多。我刚才不是提到妹妹了吗——我有一个叫司玖的堂妹。”
“姆，司玖……4……吗？”
“嗯，知道，”尉迟语嫣点了点头，“上个月在谷雨秋分见过嘛。”
“那几次事件啊，其实都有个共同点。每次事件前夕的时候，司玖那家伙都正好在场对我疯言疯语的，刚缠住我没两天就会出事，所以真正的灾星是那个丫头也说不定。”
“听上去稍微有点儿玄学。”千夏的双眼中微微透出一丝鄙夷的神色，“嘛，不过本来我们现在讲的东西就近乎玄学，而且也没有可靠证据证明玄学就不科学……所以就让441你装模作样一下也无妨。然后呢？”
“然后啊，不，或者不应该说‘然后’，而应该说之前吧。”
玄学就玄学，我理直气壮，挺起腰板。
“在来社会实践之前司玖那家伙在集训，整整一个星期都没和我见过面。而且在这种要足足四个小时才能进入的山沟里，突然出现一个妹妹什么的也是完全不可能的，所以，如果顺着刚才的话题一路说下来的话，结论似乎和一开始相反，我们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也许可以说是完全的安——”
就在这时。
就在我庆幸于自己终于可以从刚才擅自自作聪明的话题中找到台阶下台，拧开手里的盐汽水正准备痛饮的时候，走廊前方，客房区和饮食区交界的大门处出现了一个超大只的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有足足一百七十厘米的身材，身上穿着和循礼中学完全不一样的，白底水蓝色花纹的连衣裙校服，戴着红框眼镜扎着小辫——是我已经在家里见过无数遍，铭刻在基因里的形象。
“诶哥？好久不见呀～～！”
“啊噗——！！！！”
灾难。
不，我不是说司玖的出现意味着这趟旅行可能发生案件。因为司玖这个家伙，她的“出现”这件事本身，对我来说就已经是大灾难了。
仔细想想，司玖所就读的地方，是我们市专营初中部的崇礼中学，和循礼中学有合作关系的“友好学校”，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放松警惕啊。
据司玖所说，她这次是跟着她们重点班的其他同学，在冲刺集训之后，进行相当于“毕业旅行”的活动而来此，其实和我们乘坐的就是同一辆火车，就连巴士也隶属同一个公司，只不过车厢相隔略远，之前压根没发现罢了。
这事儿真是太可怕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正的最根本的灾星也许根本不是司玖，而是会长大人夏千夏，如果她不为了温泉一意孤行选c路线的话，估计就没这么多可怕的事情了。
“……”
我心里隐隐感觉自己对千夏的怨念开始呈几何速度增长。
而且现在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和司玖坐在同一张餐桌旁的有两个熟人，其中一个是我的青梅竹马，名叫刘诗芸的校团支部委员，还有一个是她的上司，校团委的书记，高二年级的贺小兰学姐。
“……呜呜…………”
据说是因为双方的人数除不尽的原因，一部分崇礼中学的初中生和循礼中学的高中生混住，司玖和刘诗芸、贺小兰正好分到了一间房子，所以现在一起来这儿吃茶点——然后就这样名正言顺地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诶诶……这个就是你的妹妹49吗？那正好嘛正好，441就陪着你的妹妹吃午饭好了，我和语嫣就——”
“……”
溜了。
虽然不知道夏千夏没说完的半句话本意是什么，不过让我来填词的话，除了这两个字之外我还真想不到别的词可用——夏千夏就这样，一边像布偶猫遇到了哈士奇似的直勾勾地盯着贺小兰，一步一步地退到走廊的死角外，一边拽着尉迟语嫣的胳膊，转眼间消失的没影啦！
喂！
这个坑货！
明明以前总信誓旦旦地说她从来不怕贺小兰，完全不怕贺小兰，也确实极其极其偶尔地正面对抗过她，但是怎么一到关键时刻还是把这个连裙子都不穿的太妹书记（其实不是不穿，只是裙子太短了，以至于怎么看都像是只穿了一条紧身绑腿裤一样）丢给我一个人对付了啊！
有这么喜欢拿我当挡箭牌嘛！
现在可好，我要同时应对两个灾星，一个妹妹司玖，一个书记贺小兰，如果非要说的话，也只有旁边一个刘诗芸能帮忙了，我到底该怎么办啊？不，等等，这个爱找茬的青梅竹马真的算得上是帮忙吗？？
“姆姆……刚刚还想请千夏姐也一起坐下来吃的。明明好不容易从巴士上下来，到午饭时间了，到底还要去忙什么呢？”
那种事情别问我啊！
这种时候就不要用这种问题火上浇油啦！
“是啊，是啊，大巴士上坐了好几个小时，肚子都快饿扁啦。”
司玖摊平双臂趴在餐桌上。
总感觉这种情况下，比起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青梅竹马，我的这位灾星妹妹反而显得更和蔼可亲。
“难得兄妹重逢，哥哥来请客呗～我看这个这个温泉鸡蛋羹好吃！老哥来一份呗来一份～～”
“……”
收回前言。
和蔼可亲个锤子。
“休想啊你，这桌子上四个人呢，我单请你一份，桌子上其他几个人要怎么……”
呃。
说起来，这个桌子上的四个人中，第四位是……
贺小兰。
……呃嗯，一位很不好惹的前辈。
从夏千夏条件反射式的反应就知道，团委会和学生会之间的关系一直不太好，虽然贺小兰确实很可怕，不过我这种一年级的新人一般来说是不直接涵盖在内的，如果非要说的话，我要不要借这个机会……？
“贺学姐，你要不也看看菜单？如果有什么喜欢吃的，我就顺便连同司玖那份……”
“……行贿？？”
“哇啊啊没有那么严重吧！？”
“确实说重了。”
贺小兰轻佻不屑地哼了一声。
“不过，还是免了。”
“诶……”
“已经跟她们说过了，我是学姐，我请客。”
“诶诶？”
“是的啦哥哥，嘿嘿……所以是开玩笑的，不要在意不要在意～”
司玖继续在餐桌上平铺她的双臂，像只上岸晒人的海豹似的充满嘲讽地左右转了两圈，不过没过一会儿倒也停了下来。
“不过……我也本来不想让学姐请客的，明明才认识没多久……”
“认识没多久怎么了？”贺小兰正色着反问道。
“没、没多久什么的……”
司玖的声音一下子小了下去。
平常那副没心没肺的表情一下子缩得没影儿了，取而代之的是噤若寒蝉，如同小猫钻进纸箱子里一般的娇弱模样。
“也……没什么啦，就是……”
“哈？到底是什么？？”
“啊，嘛……”
我尴尬地笑了两声。
司玖这个模样确实不常见，这一点我是比较熟悉的。别看司玖她一般都是一副口若悬河问答自如的样子，但是那仅限于面对陌生人和已经确立关系的熟人，换一句话来说，就是仅限于她感觉自己能够确保自己的安全感的时候；那么反过来说，如果有陌生人和她拉近关系，突然和她约定什么承诺什么，反而会让她感觉很危险，变得无所适从。
实在是一种相当别扭的性格，放在司玖这种巨大体型上更是一副绝顶超自然的绝景，如果要前因后果地去解释它那就实在太麻烦了，为了简便起见——我轻咳一声，决定省略一点细节。
“简单来说吧，司玖属于那种小孩子气的好孩子性格——”
“唔哇，哥哥你又趁机占我辈分便宜！哇痛！”
“本来就是你哥，占的是你哪门子便宜。”
我松开落到司玖脑袋上的爆栗，继续冲贺小兰赔笑道。
“——所以如果有外人突然给她好意的话，她很容易感觉良心上过意不去，所以显得不太情愿。其实并没有对别人的恶意的，就是这么个家伙啦。”
“哦，这样啊？”
“是啊，是啊。”
虽然省略了不少细节，不过大体上就是这么回事，如果让刘诗芸来介绍的话，和我说的也不会差太远吧。
“挺别扭的性格就是，和她以前家里的一些事情也有关系。贺学姐你不要太在意，多照顾照顾司玖呀。”
“哦？你们不是兄妹吗？”贺小兰微微挑了挑眉毛。
“是堂兄妹啦。”
司玖这家伙老是喜欢在这方面省细节，虽说和她一起住了这么久，某种意义上说和亲兄妹也没啥差别就是吧……
“是堂兄妹，名义来说确实是堂兄妹没错……咕呜痛！”
司玖趴在桌子上还在嘴硬，又吃了我一记爆栗，不过这次她不甘受挫，马上又抄起菜单狠狠砸了我一下脑袋——不过完全不疼不痒，嗯至少我表面上得先装作不疼不痒，先把贺小兰应付过去再说。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贺学姐你别太放在心上就是啦。”
我耸了耸肩，轻笑道。
“当然也不要因为这个原因就乱迁就司玖这个家伙，午餐简单点随便点一点就是了，她的无理要求一概打回去就行。”
“我才不会跟老哥以外的人提什么无理要求啦！”
哦，等于说你终于承认平常老是跟我提无理要求咯。
算了……好像早就知道是这么回事了，似乎说不说都没什么所谓……
“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好品德确实没什么需要在意的倒是。”
贺小兰轻哼一声，从我手里接过刚刚在司玖那儿夺回来的菜单，继续浏览起这儿的菜品。
“而且怎么说，我刚才说的，是真心认为这是个好性格。很有边界意识的作风呢，和某些身为会长的学生比起来倒是天壤之别。”
“……”
好像是在影射某个刚刚开溜的红发丫头。
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和平起见，我对于这种话题是不是该装死比较好……
“啊，对了，我去年去的是珠三角做实践……不太熟悉这里的午餐怎么点，你们有谁去年是来这里玩过的？”
“……”
“……”“……”
“啊……也对，你们都是不到一年级的新生……”
贺小兰无奈地叹了口气。
“总之，他们这里的点餐模式，好像是不是哪里编程有点问题。啧……早知道我请那个孔玉琪也一起过来吃了，怎么会有这种总是出错的设备……”
“呃、什么设备？？”
我赶紧把身体探到桌子对面去看贺小兰手里的菜单。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贺小兰拿着的那个木纹封皮的“小本本”压根不是什么菜单，而是一个专门编写了点餐程式的平板电脑！——好家伙，亏刚才司玖就是拿着这玩意儿来砸我的脑袋，该不会是被她砸坏了吧？
“诶？我印象里这种东西应该挺易用的啊……”刘诗芸也赶忙凑到贺小兰身边，“要不要让我来帮小兰姐你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嗯，好像……”
贺小兰警惕地抬头看了我们三个一眼，然后又低头研究了一下手里的平板，仿佛是在担心我们把问题变得更糟似的，犹豫了好几秒钟，然后才不情愿地把平板递交出来。
“它这个，就我刚才用的来看，好像是突然出现了什么闪烁性的故障，然后所有显示的图片就全部变成点不动的灰色了。底下显示的总金额也变成了完全错误的这么一个‘65535’。感觉虽然学校规定出来社会实践大家都是自由就餐吧，似乎很多时候自由过头还是不好啊……”
“诶？这个我知道我知道！”
刘诗芸闻言马上激动地把平板抢了过去，单指捬嘴，神秘而且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脯。
“这个我可是学过的，65535这种数字，加一个1不就是2的平方的平方的平方……唔诶……总共多少个平方来着？？总总之就是那个意思，是二进制的数据溢出出错的意思！让我来看看，是不是程序刚才卡了一下，导致小兰姐把同一个项目点的太多，超出限制溢出了？”
“可是我听说的是十六进制的来着诶……”
司玖在下面碎碎念了一句，不过因为是无关紧要的细节，所以刘诗芸和贺小兰都没有在意她。
“有这种可能，”贺小兰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刚才这些东西都是突然闪没的，确实有可能是你说的这个什么，‘溢出’？”
“唔……”
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刚刚还特别主动的刘诗芸，脸上的激动之情就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
“不、不对呀，我这不是已经重启了吗？”
“…”
“完全不对嘛，不是说好了出错的时候退出重启就行了嘛，怎么现在连它的点餐app的主界面都进不去了呢……？”
“……”
只要出错重启就行，这到底是哪个电脑专家给你灌输的歪理。
“思、思仪……？？？”
“…………”
我的这位青梅竹马这会儿算是彻底失去了她的表现欲，眼泪汪汪地向我投来求救的信号，而与她可怜的脸蛋一起被呈现在我的面前的，那个平板的应用界面上一片灰色，怎么看都是彻底宕机了。
“你们……”
这两个电器白痴……
虽说从我的效率主义观念出发，这种麻烦的情况如果想要尽快解决，怎么看都是找这间温泉旅馆的服务员比较好，不过考虑到这两位学姐和青梅竹马弄出来的说不定是大毛病，为了避免惹麻烦，我决定还是先亲自看一看比较好——嗯，以我三脚猫级别的电脑常识。
“呃，嗯……”
不看还好，只看那么一眼，我一下子就弄清楚贺小兰和刘诗芸她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那个，贺学姐，我问你个问题，你有没有试着把状态栏那里的wifi设置拖出来过？”
“什么……状态栏被拖出来？我没有在这个屏幕上拖过什么篮子啊？”
“……”
怎么突然有种和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老奶奶对话的无力感。
“就是，那个，屏幕靠上的那个，很显眼的没有进入沉浸模式的色调的那个……”
啊啊啊！到底该怎么和这位团支部书记来解释啊！
“……对对！黑色的那个最顶端的长条，你有没有把它往下滑动过？是不是点到那个像无线电似的，发射信号波一样的符号了？”
“无线电波吗……”
贺小兰蹙眉托颌，仔细地回忆了好一会儿。
“好像没有啊，没有你说的什么无线电波，无线电波不是‘wifi’吗，你非要问的话，他要我选择的那个东西不是叫‘w-l-a-n’吗？”
“……”
好了，你们赢了。
WIFI只是WLAN协议中的一种标准，一种标准而已，它包含于WLAN啊啊啊啊……
我决定放弃和这位老奶奶太妹团支部总书记做讲解，开始一心一意地解决起这台机器上的问题来。
打开这台平板上的无线连接WLAN管理，上面的搜索结果表明附近可以显示的，属于这所温泉旅馆的以“YuquanSpring”（也就是鱼泉温泉）开头的无线网络总共有两组，一个是对外开放的“YuquanSpringPB”，也就是“鱼泉温泉Public”，是这个平板设备应该连接的网络，另一个叫做“YuquanSpringDB”，是一个加密网络，我暂时还搞不清所谓的“DB”是什么意思，不过从样子上来看，应该是这里的店主的私用网络吧。
而刚才贺小兰遭遇的问题就是，她不知怎么地，机缘巧合把这台平板与“YuquanSpringPB”的链接断开，反而连上了“YuquanSpringDB”，而这个网络是有密码的，根本连不上，那么这个设备压根就没法与旅馆的点餐主机相连，app出错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话又说回来，到底要怎样把应用上方的通知栏拖出来，还能点进wifi管理，正好把信号连接切换掉……能精准利落地做到这一点，我感觉不得不说还是需要一点儿才能的……
“——搞好了！刘诗芸，你来帮贺学姐给我们点一下午餐吧！”
“诶诶？真的搞好了诶！我刚刚还在想是不是只能麻烦服务员了……小兰姐你来一起看看点餐吧！”
“有点可以啊……”
贺小兰双瞳里投来赞许的神色。
“这么快就把这么严重的问题解决了，你，那个，婚礼仪，你也是学电脑的？”
“啊哈哈……过奖啦……”
这种程度的错误使用连“问题”都算不上，严重个锤子哟。
还有，我叫司思仪！！
顺带一提，程序上显示“溢出”的那个“65535”也根本不是什么金额，而是代表我们这桌的下单编号，因为无法和主机连接，获取这台机器的下单次序，那么数据出错被重设成默认值“-1”，然后在显示的时候才被转译为“65535”，根本不是什么金额溢出。
问题解决之后，在刘诗芸的帮助下，贺小兰的使用没有再出什么麻烦，没等几分钟，简单几个“忌口”的问题之后，我们这桌的点餐也就完成了。
“那么，这样就可以完成了？”贺小兰把平板屏幕递到我的面前，最后征求一遍我的确认。
“嗯嗯，大概是的。”
我简单浏览一遍程序里的说明，连连点头。
“按它这上面的说法，等会儿服务员给我们上菜完毕的时候会顺手把小票递过来，我们到时候拿着小票去前台结账就好了。至于这个平板，把它盖子合上放到桌子夹层里就行。”
“可以。这次就按你的说法来做。”
贺小兰坦然自若地点了点头，把平板电脑盖上盖子收了起来。
“感觉之前有些小瞧你了啊。想不到，明明是一个学生会的成员，你解决事务还是很干脆的嘛。”
“那是当然，毕竟是我的老哥，除了推理智力蠢了一点之外，解决问题还是很厉害的呀。”
司玖继续笑嘻嘻地在桌子上滚来滚去——这家伙这次白吃白喝，本来该她承担的那份压力也全给我承担了，当然笑嘻嘻。
至于我，那可就没那么容易笑了。
“嗯……”
我悄悄看了一旁的刘诗芸，她显然也能理解贺小兰话语里的潜台词，食指悄悄压住自己的嘴唇，表情显得有点儿尴尬。
贺小兰看起来是真的很不喜欢学生会啊……也许是不喜欢夏千夏本人？不，不知道，我现在还完全搞不清状况。
难得贺小兰有点儿好声色，有些问题，我想是不是趁现在多了解一点儿的好？
“那个，贺学姐？”
我暗自咽了口口水，小心地抬高音量。
——透支友善度就透支友善度，考虑到我还要在学生会混至少两年，还要在千夏和贺小兰之间混至少一年，这应该不是个亏本买卖。
“趁千夏她不在……我能不能那个呃，悄悄地，问那么一下？？千夏她以前，是不是曾经和团委会之间……有过一些什么……？”
“……”
该说是不出意料吗，贺小兰一下子锁住了神色，整个桌旁的气氛随之骤然凝滞。
……是生气了吗？是不好说吗？莫非我这个选择并不明智，现在以我的身份还是不适合说这个？
贺小兰沉默了好一会，末了作为这段寂静的终结，突然“啧”了一声，把我的心脏都给咂得漏跳半拍，这位团委会书记——哪怕是个电器白痴——她的气场也实在是有点儿可怕！
“这件事，怎么说，一部分确实是我本人对她本人不良作风的偏恶吧。”
贺小兰微微皱眉，单手叉腰，另一只手轻轻敲打着桌面。
“不过，如果要说‘有过一些’什么的话，或者说：你的意思是问，‘夏千夏曾经做过什么’吗？”
“啊，啊嗯，是……是。”
“嗯，如果要说曾经‘做过什么’的话，倒也不是她本人做的事情。只不过事后看来，这样一直观察，学生会确实一直延续着这种令人厌恶的作风就是了。”
“诶，不是千夏姐本人，却‘一直延续’？”
刘诗芸的八卦之魂好像一下子被勾了起来，这会儿突然变得比我还热心，一下子把话头抢了过去。
“难道是，千夏姐之前有那么个学长学姐之类的，悄悄地私下地，让小兰姐的学长或者学姐……呜哇……那、那么黑暗的吗？”
“你那句‘呜哇’里到底加了多少戏啊喂。”我无语道。
“让我提个问～‘千夏姐’到底是谁呀？”
司玖双手合十，突兀地插话道——诶诶，原来我们还一直没给她介绍夏千夏吗？
“那个啊，就是那个……”我耸了耸肩，“就是你刚才见到的，那个直接开溜的，和尉迟语嫣在一起的红头发的家伙。”
“哦哦，这样呀，感觉好像是很有气质的学姐——”
司玖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就是看上去好像有点随便。感觉还是贺小兰学姐这种干脆利落的样子比较厉害～”
“过奖了，全靠同行衬托而已。”贺小兰不屑地轻哼道。
“好啦，言归正传，拜托言归正传。刚才提到曾经现在后来延续……还有亲手所做不亲手的问题，感觉好像有好戏可挖的样子！贺小兰学姐能不能多介绍一下？？”
司玖摇头晃脑，脑袋旁那支斜翘着的马尾辫也随之兴奋地颤抖起来，看上去像是她的推理天线被激活了似的。
“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正巧现在还没上餐，学姐要是知道详情的话，就出一点儿线索给我们猜一猜吧！让我们来试一试能不能猜出真相来～！”
“我其实挺希望你把‘们’字去掉的……”
总是擅自把别人和自己绑到一起，说到底喜欢乱玩推理游戏的只有司玖你一个人而已啦。
不管什么事，都是一口气将它讲清楚最好吧？有所保留就是保留误会，保留误会可就是损伤效率，我可不喜欢这种破事儿。
“总之贺学姐，我也挺想知道背后到底有什么问题的来着。如果真的有什么作风问题的话，我也可以旁敲侧击让学生会以后慢慢改改不是？您看是不是……”
“你这话的意思听起来像是想斩草除根？”
“嘛，不……我也没有那么自命不凡，那么大的野心啦……”
“非要说根源的话，并不是夏千夏本人的事情，也不是我们的哪个学姐或学长的事情，据说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学校里应该没几个学生说得清吧。”
贺小兰用力敲了两下桌面。
“据说，差不多接近十年之前了吧。我高一的时候也去打听过，只能知道个大概，这是个忌讳——提起来很晦气。追究起来没好处。”
“诶……”
话题好像突然变得神秘起来了。
“那、”刘诗芸的好奇心显得比我更加旺盛，“那个……那小兰姐大概知道多少呢？”
“……”
贺小兰不悦地挑起眉毛，刺了刘诗芸一眼。
“唔，呜……对，对不起，不说也可以的啦。”
“大概是九年之前吧，是因为社团纠纷导致的全校骚乱。”
贺小兰耸了耸肩。
“还是说回现状吧。毕竟你们学生会这习气也算是一脉相传，翻旧账还不如解决现在。司南仪，你觉得你们那位会长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呃。”
这个……虽然我不太喜欢夏千夏啦，但是我也不打算随便在这种地方拆自家的台。
我尴尬地思索了一秒，犹豫了一下，抛出一句：
“比方说她饭量太大？”
“你们最大的毛病是有了一点儿意见权利就喜欢把自己当意见领袖，喜欢自作聪明自我感动，眼里只有自以为是的正义没有程序，不知道收敛。”
我费心思抛出来的俏皮话完全没效果，贺小兰轻哼一声，还是把不好听的话直接砸到了我面前。
“不过，我也不打算再说得更细。毕竟你还是学生会的人，我没打算把你们当自己人悉心指教，就这样吧。”
“啊，嘛……”
“话说回来，这里的温泉，你们有没有之前来过的，知道它从几点开放到几点吗？”
“小兰姐，我们刚才已经说过没人来过啦……”
“啊？我刚才有说过吗？”
“毕竟，都是一年级生和初三生嘛，之类的……”
刘诗芸轻抚嘴角，尴尬地赔笑。
“不过，来之前的时候听说是二十四小时开放哦？只要有意，什么时候去都可以的！——似乎据说好像是这么的样子！！”
“是这样吗，情报来源呢？”
“这个诶？当、当然是听说的啦……”
刘诗芸尴尬地偏开了眼睛。
“不过！有、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是我来之前听去年来过的学姐说过的，鱼泉温泉的浴池都是露天浴场，气氛超级好超级舒服！而且设施也超级齐全超级棒，洗浴池就在浴池附近，衣物和洗浴用品也都很容易拿！洗干净了马上就可以进去泡，还可以来回泡很久，据说很舒服，绝对不用担心着凉哦！”
“这样吗……”
看刘诗芸的言辞这么激动，该不会她和夏千夏一样，也是忠实的温泉爱好者吧？
这两个家伙还真是凑一对去了，当初夏千夏咋就没把刘诗芸选进学生会呢……
咦，等等？
刘诗芸刚才说“洗完了马上就可以泡”，这话怎么听着感觉有点不对劲？
“诗芸那个……？”我赶紧打断道，“你这话的意思是，这个温泉它是那个、用来泡澡的，所有人一起裸，呃……就那样一起进去泡澡？”
“不然司思仪同学~还以为人家是游泳池吗……”
刘诗芸马上像我投来鄙夷的眼神。
“这可是热温泉哦，纯天然的温泉热水，不管怎么说，拿来游泳玩也太浪费了吧！不泡个舒服怎么行嘛！”
“啊，也、也是呢……”
完全无法反驳。
虽然是露天、裸体的温泉浴池，但是还是无法反驳。
我趁说话的空档悄悄瞥了一眼司玖，这家伙还在那儿敲着筷子张望我们这份餐什么时候上桌，完全不像有觉得我们的对话有什么问题的样子。
“那既然如此……”我悄声砸了咂嘴，“和陌生人在同一个浴池相处，果然还是会有一点儿不方便吧？”
“唔……”
刘诗芸迟疑了一会儿。
不过，也仅仅只是一会儿。
“思仪到底在想什么呢，不是混浴哦！”
“我也没说是混浴的问题啦！”
“诶诶？像思仪这种满脑子不纯目的的男孩子，这种时候想的难道不是男女全裸共用一个浴场，然后机缘巧合之下再加上某部分人的别有用心和煽动，借着暖气上头发生这样那样和这样那样的群体情节吗？？”
“色情入脑的明明是你这个漫画女吧！到底是要怎么样夸张的巧合才会变成那样，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妄想群体什么的啊，三个四个就差不……不对所以说重点不是这个啊！”
我忍不住吐槽道。
“诗芸你真的没考虑过，和陌生的大妈或者陌生的老奶奶共处一室之类的；或者突然有陌生的大姐姐小队带着啤酒进去耍酒疯，那样的话泡起来会很不愉快的哦。”
“诶！？难道还会有这种问题吗？”
“难道不会有这种问题吗……”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顺带一提，因为这种问题在男人这边肯定会变本加厉的缘故，我是不打算随便就去泡澡的哦。或者至少，肯定要知道了大概情况之后再决定去泡……你们有调查过吗？”
“没有。”贺小兰很干脆的摇头。
“那种事情，我确实没有提前关注过就是……”刘诗芸双手抱胸，不悦地撇了撇嘴。
“也就是所谓的盲区～？”
这会儿司玖倒是把注意力集中回我们的对话上了，也许是我刚才的“调查”引起了她的兴趣吧。
这下引起了她的兴趣倒好，明明这部分对话怎么看都只是纯粹闲谈，我敬爱的司玖妹妹却马上开始给我找事：
“要不，哥哥你去帮咱们调查一下看看？”
“呃……”
“毕竟是妹妹嘛，然后还有你最喜欢的刘诗芸姐姐，还有这么可敬的贺小兰学姐～”
司玖变本加厉地给我拆台。
“就帮帮忙嘛，从旅馆人流里查出客流分布的蛛丝马迹，这不是向妹妹证明你也是推理好手的机会嘛！怎么样～怎么样～～？”
“呃呃……”
正说着话的空档，我们这个餐桌的午饭终于递上来了，这下我是终于跑不了了。
不过也就在这个时候，贺小兰突然用她冷冷的声音重新抢回了话语权。
“对于这个问题，我有一个主意。”
“主……主意？”
贺小兰没有理会我的疑问，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拦住了刚刚给我们上菜的这位围裙小姐姐。
“你好，我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贺小兰带着不容回绝的气场，直接朝这位看上去大概二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发问。
“我注意到你们旅馆很多场所好像都是通宵营业的，那我要是很晚的时候玩完了回房，感觉饿了或者想喝冷饮了，你们这个餐厅还营业吗？”
“嗯哼，营业的哟。”服务员小姐微微一笑，回答得很利落，“餐厅也是二十四小时营业，所以不管您何时何地，是泡完温泉还是散完步，又或者是打完了网球、台球，唱过了卡拉OK，随时随地都可以来这里小坐，完全没问题的哟。”
“嗯……随时营业啊……”
贺小兰微微眯眼。
“那，请允许我再请教你一个问题。你们餐厅是卖冰镇牛奶和咖啡牛奶的吧？如果以绝对数量而不是比例来计算，它们在餐厅的什么时间段卖得最好呢？”
“我们餐厅随时营业，所以销售量当然也是连续的……”
服务员小姐尴尬地维持着微笑。
“不过如果一定要划分时间段，按早上，中午，下午和晚餐，还有半夜来分的话，应该是下午到傍晚吧？不过论冷饮，我们这里不止有各种冰镇牛奶，奶茶和沙冰也很受欢迎哟～”
“那就不必了，我挑最典型的来问而已，谢谢你。”
贺小兰很随意地哼了一声，然后转过头来看着刘诗芸和司玖。
“差不多就是这样：下午就别去了，我们可以考虑晚上去，你们觉得怎么样？”
“……”
“……诶？”
“哇……！？”
好像突然出现了什么非常不得了的发展。
“怎么了？”贺小兰不屑地歪了歪头，“挺明显的吧……需要我仔细解释吗？”
“那、那倒是不必了……”
我用力摇了摇头，慌不择路地握住筷子，将头埋进面前的炒饭。
我以前亲自解决司玖的刁难的时候，好像都没有解决得这么快过。贺小兰这个人的战斗力，好像真的有点可怕。
“我……那个什么，我们先吃饭？”
此时此刻，我突然比起往常的任何时候都要不希望在这趟旅行中发生任何的事件。
如果未来能有机会解开学生会和校团委之间的矛盾当然更好，但是即使不行：有可能的话，我也真是不想再和这位学姐——明明是个迟钝又好骗，而且还是电器白痴的——校团委的总书记贺小兰，为敌了啊……
吃完午饭，司玖和刘诗芸、贺小兰她们一边商讨着下午要去哪儿玩一边和我告别，返回她们的住处——她们的房间和我好像有点儿远，处于走廊拐角的另一边；而我也返回我自己的住处，同样开始规划起我自己下午的行程来。
当然，说是“行程”，我是不打算随便浪费时间到处乱晃的。
就我自己初步了解，以这座鱼泉温泉旅馆为出发点，一个下午加上一个晚上的时间内，可采取的行动无非三种：在这座旅馆里打网球、打乒乓球、打台球或者K歌；出旅馆上山，小径顶端有一座小道馆，可以晃一圈看看风景；又或者坐学校的巴士重新进小镇逛街——这之中不管是哪个都根本没有一点儿值得一提的收益：打球纯粹浪费时间，道馆无非封建迷信，风景更不见得有什么特别，至于进小镇……
我不想坐巴士了，真的，一点儿也不想……
所以比起各种浪费时间的选项来说，对于我这种精益求精的效率主义者，我宁愿选择呆在这座旅馆里，做一点儿直接有用的事情：比方说撰写社会实践报告。
说到“社会实践报告”，大部分人当然会望文生义觉得它就应该是完成社会实践之后才写的，不过仔细想想，真正的那部分“社会实践”，难道不是到现在就已经结束了吗——我是说，到现在为止，在下面的乡镇跋涉那么久之后，我们不是已经采集到足以制作报告的素材了吗？
我现在把别人自以为可以悠闲玩乐的时间挪出来撰写报告，那之后别人撰写报告的时间我就可以腾出来做别的事，且不说回到城市之后，可选的娱乐比这里多多了，就算不娱乐，把时间拿一部分用来背单词和做题，那也是血赚不亏。
说做就做，我本来就为此早有预谋地带来了我的笔记本电脑，正巧旅馆里还有免费wifi，可以供我上网搜罗格式模板。我马上从行李里抽出我的电脑，冲同房的周坤一声“相机里的取材借我拷贝一下！”，就地在书桌旁展开了我的阵地。
说来也是奇怪，我明明觉得我的请求还挺清楚的，可是周坤并没有及时对我做出回应。
“哎哎哎？一减交，二减交……哇这么勇的吗？换T换T换T快点换！”
“呃……捡啥？”
我低头看了看，地板上好像没有什么需要我捡的东西啊，换T又是什么，换储存卡吗？
“哎哟喂这个丢人的延迟，速度灭速度灭，好哥哥们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吧，下次肯定过，再灭不存在的——话说司思仪你找我干啥？？”
“呃……”
我再回头仔细一看，周坤居然也在用电脑，他的电脑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在他的一旁还有一个人，是他们公会的好团员施铭，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和周坤的如出一辙。
我这下算是搞明白了，原来刚才周坤压根没听我说话啊。
这家伙和我一样也偷偷把电脑带过来了，不过他的目的压根不是工作，而是和施铭一起打在线游戏！
“那个什么……”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拜托你把相机借我一下，我打算写实践报告了，从你这儿找点能用的相片素材。”
“好好好行。”
周坤这次应答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只见他手忙脚乱一番，一个巴掌大小的卡片相机马上划过一道粗糙的抛物线径直朝我的脸上砸来，亏得我及时双手接住，要不然这玩意儿八成能砸破我的鼻梁。
而周坤本人似乎对自己的力气和精度毫无自觉，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屁股已经再次牢牢焊在了写字台的旁边。
“好了好了，不好意思我回来了啊，刚才网有点卡我跑错方向了，我们再试一次～～来糖桌子起一个，三队那个贼你等会接球的时候别乱开斗篷了，治疗奶得住你的，等会跳平台直接撞开水撞死真是惊了……好了没其他的问题了，近战星星集合，远程一队二队三角和方框集合，倒数到2磕药水，听我倒数五，四，三……”
看起来这个周坤是真的很忙啊。
不过我现在可没空管他的游戏进度，接住他的相机之后，我插上数据线，拖出相册，马上开始研究起实践报告的章节结构到底要怎么组织起来。
到底要选什么主题，怎么切入呢？既然是要我们讨论乡镇的发展和现代化，那是不是先从公共建设入手呢？嗯，未必……写报告不是写小说，果然还是从经济水平，人文风俗之类的高度先做个概括吧……就是那个什么？绪论，不，一减，三减……简介？
“好了啊，一减交！诶诶一减怎么不交啊？那我这个三减先交了啊……哎呀卡了卡了看错了交错了！别在意别在意，按正常的来继续！！”
不。
“NKT你扭头啊，哎呀你扭头啊，你怎么不——”
“——我扭了啊！”
“啊？那那那那就是你卡了，血线危险危险，你快点交大！”
不，等等。
“哎哟这个太空步，好哥哥们口口你们啦，把我血线抬起来啊！”
这个周坤……
“把我血加住啊，我有盾墙！”
“加什么，你已经卡死了。而且你一个奶僧哪儿来的盾墙。”
“啊诶，啥？惊了这个网速！”
这个周坤，还有施铭……我真的没必要管他们吗？
“哎呀呀好了好了，放生我放生我！真实团队不虚一个掉线的，这把BOSS的血线的思必得掉得好快的，已经稳了呀～～继续继续！”
真的很吵诶…………
巨大的噪音吵得我根本没法集中精神构思实践报告，甚至让我一度萌生了冲过去拔掉他们网线的想法，不过我很快意识到他们根本没插网线，用的是旅馆内的无线wifi，所以也就只能作罢——就算说要做什么改善，估计也只能关他们的喇叭吧。
可是当我想到这一点，来到周坤身后，正准备提醒他把游戏声音关小一点儿的时候，我再次意识到——他和施铭早就已经戴上了耳机，哪怕说刚才的噪音，也和电脑本身无关，全是他们俩亲口喊出来。这两个家伙好像是在进行游戏里某种团队关卡的挑战，而周坤的身份是团队指挥，关喇叭对他来说是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
这么一来，阻止他们俩肯定是没希望的，既然如此，想在他们俩游戏结束之前安安心心工作，也就是一百分之一百的天方夜谭了。
“哎……”
想敬业都不行，这一点让我感到无比烦躁，不禁用力地叹了口气。
“喂，那个，周坤？周坤？？你们这游戏大概要打到多久？”
周坤这家伙明明是个摸鱼狂魔，对游戏的态度倒是真够认真，即使已经掉线了，被我在背后戳了好几下肩膀也没反应，只顾着在那儿“P3了P3了，三队猎人龟壳开路，冲冲冲冲冲，open the gay！”，直到最后被我用力敲了下脑袋，才从游戏里醒转过来。
“哎？哎啥？你说多久？我们这才刚开始第二把呢，大概还要三个小时……好了四减五减一减一起交！嗜血开！话说施铭你的网络状况怎么就比我好这么多啊，真是惊了……”
“呃，你这……”
居然还有足足三个小时，等这三个小时一过，怕不是晚餐都要开了，这两个家伙到底是想搞什么。
“哎，喂，怎么你也……哎哟我说你网络好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希望，哎哟我这个嘴啊惊了！我担不起这个责啊！！”
看来这个下午之内，在这个房间里是待不下去了。
我长叹一声，关机、拔电源、还相机、收纳设备，把周坤还未停歇的，“速度灭！速度灭！”之类的大呼小叫甩在身后，准备出门转一会儿——当然，如果能顺路找到什么别的适合工作的场所也不错，但是即便不能，我也至少得出去散散心，这破房间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
这趟出来旅行，啊不，社会实践，给我们分配的都是超大房间，每个房至多住着六个学生，而如此闲暇的下午时分，房间里居然只有周坤和施铭两人，难保其他人不是同样被他俩（啊，严格来说主要是周坤一个人）闹出去的，简直是造孽。
那么，我这趟出去要去哪儿散步呢？
因为还不熟悉温泉旅馆里的设施，这个问题我实在不好下定论，正一边思索着一边出门，顺手掩上身后的房门时，身旁也传来了一阵相似的关门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方向，好像是隔壁千夏她们的住处……
不过当我悄悄看过去的时候，出现在我视野里的并不是夏千夏，而是她名义上的下属，实际上的我们全学生会的前辈，尹穗星学姐。
从职位上来说，尹穗星是学生会的副会长，她有着相当夸张的高个子，即使和我那只巨型妹妹比起来，也要高出好几个厘米，她的身形瘦削，是非常标准的瓜子脸，戴着半框眼镜、拿着笔记本、梳着干净利落的马尾辫，而且还是学生会里唯一一个最正经地包括袜子在内把校服穿得整整齐齐的女生。按道理来说——当然事实上也是这样——她应该是从外形上来看整个学生会最高高在上有威慑力的，不过事实上是这位尹穗星学姐很少主动发表意见，有事件的时候也很少在必要范围之外发言，所以存在感反而因为她这竹竿似的模特身材显得尤其稀薄。
稀薄到当注意到她出现的时候，我甚至愣了一会儿，愣到一时间想不起来单独应对这位学姐的时候，我到底该怎么跟她寒暄。
不，等一等，仔细想想，之前我有单独应对过尹穗星吗？
好像没有？
等一等等一等，莫非说，我入职学生会这么久，这居然是我第一次和尹穗星面对面的交涉——哪怕是非正式的？
尹穗星在学生会里的存在高到底是有多稀薄啊，那既然如此，把这次寒暄当做重新建立第一印象某种契机，我是不是应该仔细想想该怎么跟她……
“司思仪，下午好。”
啊，咳，算了，别想太多，正常地和尹穗星把话说好就行。
尹穗星好像也没料到我会和她同时出门，在注意到我之后也稍微楞了一下，不过她说话的语气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还是那副不平不仄，看不出喜怒哀乐的感觉。这么一想，以尹穗星这种沉稳冷静的作风，我说不定早就在她的心里被打分归档，尘埃落定了，重建印象什么的完全是自作多情吧。
“啊，下午好啊尹学姐！”
我耸了耸肩，局促地笑了一下。
“难得刚住下来，感觉下午的时间还是挺自由的，学姐独自一个人出来，是有什么计划吗？”
“嗯，计划……应该没有。”
“没有计划？”
“目前没有计划，因为没有经验……”
尹穗星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架，露出思索的表情。
“被委任制作IT社的社刊了，由于没有经验，所以准备取材，所以，一般来说这应该算不上计划……你有制作社刊的经验吗？”
“啊，啊哈哈……那种经验我当然没有啦……”
我现在自己都还为写社会实践报告而焦头烂额呢，怎么还会有精力去考虑别人的社团的社刊。
虽然从结论上来看，尹穗星出乎意料竟然是和我一样的实干派，不过可惜方向不一样，有可能的话，还是不要多搀和得比较好吧。
“不过，还是挺出人意料的嘛，没想到学姐你不仅是学生会的副会长，还是IT社的关键成员。”
“不是关键成员，是幽灵成员。”
“诶。”
“从高一开始。”
尹穗星偏开眼神，眨了眨眼睛。
“因为空置太久了，所以，‘明明是优等生，闲下来的时候就帮帮忙’——受到了指导老师的如上拜托，所以现在才……”
“这、这样吗……”
某种意义上听起来像是被迫的。
看来不能简单地把尹穗星划分成和我一类人啊。
“居然一直空闲到了现在，莫非学姐加入社团是凑数的，其实不——”
啊，咳。
算了。
这种问题没什么意义，而且深究了还会显得有点攻击性。我也不觉得和尹穗星在这种地方聊天能算得上是我一开始计划的“散心”，就这么让它翻篇吧。
“话说回来，学姐打算去哪儿取材呢？”
“茶厅。”
“茶厅……？？啊，哦哦哦……搞明白了……”
顺着尹穗星的眼色朝走廊那边看去，原来她所指的就是我们中午吃饭的那个小餐厅，它的正式命名原来叫茶厅啊。
“那、茶厅？为什么要去茶厅取材，它和IT什么的，信息技术电脑技术什么的，有什么关系吗？”
“往届的学生经常会给这里赠送社刊，所以茶厅的书架会保留很多：它们的格式，我参考一下。”
“啊，啊啊……原来如此，这样啊。”
虽然不知道尹穗星到底从哪儿弄到的这个消息，不过没想到这个旅馆和循礼中学还有这层微妙的关系啊。
不过对话进行到这里，搞清楚尹穗星的意图之后，再与她同行也不会和“散心”扯上任何的关系了，就到此为止好了。
“那么，那个什么……我就不打搅学姐您了，学姐要加油啊～！”
“收到，我会的。”
于是，我随便捡了一句祝福语同尹穗星学姐道别，然后朝和她相反的方向——开溜。
和这位冷冰冰的学姐坐在一起翻阅学校社团旧刊什么的，虽然不至于有和夏千夏啊、周坤啊……之类的人相处那么糟糕，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啊啊……
我与尹穗星道别之后，一路跑到走廊尽头，从旅馆主建筑的另一端大门离开，打量了一下门口旅馆的地图，心里大概有了点主意。
这间旅馆的体量颇为庞大，感觉像是以那种——“专门长期度假的温泉山庄”为目的量身打造而得的设计。虽然说是温泉旅馆，但是“温泉”和“旅馆”在它的占地面积中反而不足以被认定为主体，而且温泉和旅馆也并不靠在一起，反而分居地图两端，如果徒步来走，怎么着也要接近十分钟的路程。
在温泉和旅馆之间，左路被大片的园林景观填满，配合温泉本身露天的设计，估计能够起到很好的营造气氛的效果；而除开左路之后，中路和右路则全都是商业设施。有球场和球馆，还有专门做小吃、做甜点、贩卖特产的商店街，这其中的用意自然也昭然若是：泡完温泉身心舒畅，自然就会有消费欲，看到了商店街自然就会想买东西，那么把商业设施插在温泉和住处之间，当然就可以最大程度地把顾客的“身心舒畅”给变现。真是相当的狡猾啊。
不过既然被我发现了，那我当然就不太可能中招了。
而且，在发现这一点之后，在周坤他们的游戏时间结束以前，我到底该去哪儿散步，这个结论也就比较明显了。
商店街也好，球场也好，那种地方必然到处都是吵吵闹闹的人流，如果我想要整理思绪，图个清静，那我当然是要选择园林的方向。
说到做到，我离开住处，信步左拐，朝布满绿色的石质小径中钻了进去。
嗯……
“……”
事实证明，以“图个清静”为目的进了园林，这个选择好像也没有那么明智。
幽静的小道中依然有人，而且，呃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环境比较优雅、“有格调”之类的原因，出现在这里的还都是那种比较……惹人生气的那种类型。
低处的石凳也好，高处的小亭也好，无论在哪个地方，随便拐过一个弯，都能至少看到一对卿卿我我的情侣，而且居然还有好几个是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的类型……呃，不，等等，还有一对穿着崇礼中学校服的正太和小女孩子！喂，喂，喂，司玖啊司玖，你们班的同学这么会玩的你真的知道吗！！
总而言之，太幽静的场所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主意，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我无可奈何只能往这片小道相对更加“暴露”的场所走去，找了一圈之后，直到一片靠近温泉浴场的小高地，恼人的情侣才终于变少了下去。
这片小高地邻近温泉浴场，虽然因为假山和篱笆的隔断，没法和浴场内部直接以视线相接，不过因为植被稀疏而且地势偏高，反而直接与更远处的商店街视线相接，虽然不至于直接被那边看到这边的情况，不过已经足以让情侣们感觉不好意思了。而且如果我地图没看错的话，这里也是从女子浴场的出口离开之后，途径园林小道返回住处的必经之地，如此稀疏的植被，视线穿过它们看到周围的动静简直是轻而易举，要是有情侣在这一带卿卿我我却被好事者看到，那可真是太尴尬了。
简而言之，此地不适合情侣，适合司思仪。
“呼啊……”
我随意找一颗樟树背靠下去，长出一口气——明明是度假旅馆，找到一个能真正休息的场所居然会这么艰难，真是太不容易了。
不过也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招呼。
“哎……？你是，司思仪？？”
“诶？”
也许是因为之前情侣们的动静都太大了，所以眼前这个人的动静被我忽视了；也有可能是好不容易找到相对清静的场所，我过于放松警惕？……总而言之，直到前方那个同学转过身来，我才意识到即使是这块地方也不止我一个人，早就有人在此捷足先登了。
这位同学的长相给我的感觉好像不太熟悉，他的身高不太显眼，比较中规中矩，脸型算不上方也算不上圆，有点接近传说中超难驾驭的“菱形脸”，发型倒是很有个性，看得出来在驾驭自己的脸型上下了很大的工夫，是非常夸张的，油光锃亮还带着点蓝光的斜刘海，到底是否契合他的脸型……感觉没有定论，不过确实有一股很强烈的艺术气息。
啊……说到“艺术气息”。
和我还有周坤同行的，与我们住到同一个房间的同学里，有好几个摄影社出身的学长，这位是其中言谈相当突出的，好像是叫做……
“甘岚？”
我就说嘛！他这个发型怎么看都是一大颗紫甘蓝菜，这要是记不住可就怪了！
“啊呀甘岚学长，你也是来这里避难……啊嘛，你也是来这里散心的？”
“散心？嗯……………………应该不算吧？”
甘岚深思熟虑许久，摇了摇头。
“虽然我刚才取得的战利品非常值得我兴奋，不过我现在的心情本来就已经够高昂了，所以称之为散心绝对绝对不恰当，应该说是取材吧。”
“取材？”
甘岚提起挂在自己脖子上的背带：“因为我是做摄影创作的嘛。”
“诶……也是。”
甘岚不说我还不知道，他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他胸前正挂着一个体积相当大的照相机，超过一个手掌长的镜头，还有两只手估计也要费一番功夫才能端稳的机体，感觉应该是相当专业的机器了吧？各种各样便携的手机也好，周坤的那种刀片机也好，在他的面前都算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话虽如此，这个甘岚的用词习惯还真是有点怪。拍照片这种事情，为什么要称作创作呢？还是说按动快门这件事情本身还很难很有技巧，它本身也能叫一种艺术创作……？
感觉好像是某种超出我的理解范围的东西，我作为门外汉就别献丑了吧。
话分两头，虽说有甘岚打搅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估计除了这里之外也很难找到更安静的地方了，就这么随便说两句也行，就当是户外散心的替代品好了。
“摄影社的社员抽空努力工作也是很重要的嘛……不过话说回来，这儿的环境好像也确实挺适合拍照的？这么好看的园林，这种千回百折特别有意境的道路，还有这么多品种齐全的花花草草。”
“哎，陪衬陪衬……”甘岚摆了摆手，“虽然也要下一点功夫，不过对我来说只是一点点细枝末节的调味品，我是觉得不能算重点啦！”
“哈？？”
这话说得也太神秘了吧。
“听上去好像……学长你已经拍了很多成果？你既然在这里拍，又不是花草风景，那你拍的到底是什……”
“嗯……”
甘岚顿时眯起眼睛，从喉咙底发出一阵相当沉郁的低吟，像是被我问了什么特别重要的情报一样，脸上忽然写满了像是在打量我，或者在甄别什么的表情。
“行吧。本来处理之前不会给任何人看的，估计可以卖个好价钱，不过既然你和周坤关系卓绝，那也算值得信任，你的鉴赏水平也不至于随便无理地指手画脚，就把原素材给你拜读一下。”
“呃，啊，哈……？”
突然和周坤那家伙联系起来什么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话又说回来了，“拜读”这种词，总感觉是敬辞和谦辞用反了吧！
算了，不管了。
甘岚这么神秘兮兮的作风，一时间还真让我提起了不小的兴趣，只见他启动相机把机器递过来，我也赶紧接过背带，把照相机稳稳地端住，打开相册浏览起来。
“呃呃……嗯…………”
我看到了白大腿。
按键翻篇，出现在屏幕上的是花格短裙和紧绷绷的黑丝过膝袜之间带着些微勒痕的大腿肉；再翻一页，这次是一对硕大挺拔的美少女的胸脯糊在我的眼前；再再翻一页……嗯……我感觉我大概懂了……
这东西我最近可熟了，现在我自己的手机存储卡里，可是塞满了由这种内容组成的压缩包。难怪甘岚会提到周坤和卖钱之类的，原来这个甘岚是“循礼中学写真群”的骨干生产商啊！
“学长，你这个……”
我感觉自己的耳根火辣，赶紧把相机关掉还给甘岚。
实在是没眼看，我这倒不是说我看这种照片会觉得羞耻，只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和外人分享这种照片，要是被人撞见那可就完蛋了。
“你这些照片，还真是……真、那个……真是艺术啊……”
“那是当然了。美少女的胴体不就是最完美的艺术品吗！”
甘岚收起相机，扬眉吐气。
“你想想柔韧的腰肢，想想娇媚万千的胸部，每一种曲线都是天生的黄金律，再想想载满梦想的臀线，想想洁白的大腿。这就是艺术女神赐予人间的最完美的宝物啊。用我钻研多年的技术将他们定格在胶片上的瞬间，配上一点园林风景，配上一点微不住道的男人当做绿叶衬托这些瑰宝，当然无愧最好的杰作！”
“呃，嘛……”
不，那个，我刚才那段话其实是在说反话，你给我稍微有自觉一点啊。
还有，你现在用的数码相机根本没有胶片；再者你刚才给我展示的相片里，除了你的画面中心以外其他地方的花花草草全都被你的超强对焦给彻底模糊掉了，这么夸张的强调手法到底哪里算是“陪衬”了啊……
感觉槽点太多，一口气根本吐不完。我暗自点了点头，决定放弃这些吐槽，心里认定这个甘岚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变态，打算直接顺着他的高见一路附和下去了事。
“说的也对，确实都是很可爱的画面啊……那么话说回来，在学长你看来，衣服配饰这种东西，和美少女的身体是什么关系呢？”
“各种各样的修饰都有它们的卓越之处，只要能凸显美少女身体的性征，呃……也未必是性征了，其他的特征偶尔也行，反正对于一双擅长发现美的眼睛来说，美少女的汗毛也能成为性感带。”
“喂你刚才‘性征’两个字真的不是口误吗，拜托你能不能改改口告诉我那真的是口误啊喂…………”
“不过，如果从物以稀为贵的角度来看……”
甘岚继续一本正经地忘我深思着。
“果然还是纯天然的美少女身体更加珍贵吧。能肆意拍摄美少女圣洁的身姿的机会真的很难得啊……要不是现在是露天温泉，嗯，不能这么说，温泉的雾气条件其实也挺恶劣的……”
“哈……”
感觉这个甘岚说得话越来越离谱了。
“居然会说到女子温泉啊……可是就算学长你说露天温泉什么的，实际上浴场周围还是用篱笆封死的哦。哪怕说想要换个路径曲线救国，我们这里站着的就已经是周围的最高处了，可是还是会被东北边的假山挡住，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哦。”
“嗯……”
我的质问似乎终于让甘岚从他的美少女妄想中苏醒了一点，他抬起头，再次，像是刚才给我递相机之前那样，把我从头到尾充满不信任地打量了一遍。
“司思仪，你去年啊，造访过鱼泉吗。”
“‘造访’这种抬举人的词就免了，再者说了，我是高一新生耶……”
“啊，也是啊。”甘岚恍然大悟。
“当然是啦！”我顿时气结。
这个甘岚，大话说得一套一套的，没想到实际上居然这么迟钝。
不过没想到即便如此，甘岚的表情依旧沉稳，他脑袋上顶着的那颗紫甘蓝菜也依旧带着它的发蜡不动如山，像是在嘲讽我的暴躁。
“那就，哈，随缘，随缘～”
甘岚摊手摇头。
“我不知道今年事态如何，不过，也没有那么必然，你可以回去问问周坤嘛，也就问问看，不一定有戏，随缘随缘。”
“哈……”
感觉好像听到了一段有点微妙的发言。或者说，感觉像是在对去年的某些犯罪事实进行承认。要不要深究呢……？那个时候我还远没有入校，按理说应该不关我的事，不过转念一想那个时候千夏已然在此，感觉还是微妙的有点在意……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背后另一阵人声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下午好啊，果不其然你们两个人也在这里啊。”
回过头一看，这次出现的对我来说是个熟人，是美术社的社长樊新知。他和周坤算是旧识，因为一段时间前的美术社骚动，和我们学生会的其他人也算是有不少孽缘，这次下榻鱼泉温泉，他和我、周坤、施铭、甘岚也住在同一间客房。
我某种意义上对这种既成事实挺不情愿的，毕竟这样一来爱搞事的和不说人话的就全聚集到我身边了，不过考虑到樊新知和周坤缘分颇深，这似乎也没办法……
……总而言之一句话，干死周坤就是了。
至于我为什么要强调樊新知不说人话呢？因为众所周知，这个叫樊新知的学长是这么说话的：
“你们来这里想干什么？”
“拍照取材嘛，你呢？”
“我是美术生，众所周知，散步，寻找灵感，你们俩都猜得出来吧？？”
——你看，就是这么自以为是地噎着人说话的。
不过对于此时此刻的我来说，可悲的是这个摄影社的甘岚也是个不说人话的家伙，他看起来完全没被樊新知噎到，反而满脸一见如故。
“哎呀哎呀，果然如此，不愧都是搞艺术的，选材选址都是同一个地点，心有灵犀，英雄相惜啊！”
用力的拍肩声。
“哎，那个什么，樊新知啊，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来的时候那个桃花亭子里面的那对在搂抱亲昵的情侣你注意到了吧。如果让你来构图，你觉得那个情况你该怎么处理？”
“看是看到了，嗯……我刚才来的时候确实针对的思考过，让我想一下怎么正式地向你简单易懂地表达。”
只见樊新知也陷入沉思。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被排斥在外了，这到底算是什么啊……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本来就打算一个人静静，这样似乎反而是回归本心？
“从象征主义的角度出发，那种环境和行为，我比较倾向于在敲定基调的时候选择以热烈和缠绵为主题，那么应该在配色上努力结合的意向就应该是亭子主体的红色和雏菊的黄色了，至于所谓的主角呢，他们的细节当然可以退缩一点，比经典传统的判断更小，构图比例上居中六分之一就可……”
“哎，哎，果然在构图方面，最碍事的就是那个男人的手和那个美少女裙角的蕾丝边吧！”
“呃……”
“这种不懂行的男人就喜欢用自己的手乱掐，老是强调那些不该强调的部位，搞得我要等很久才能等到足够自然的臀部曲线。那些蕾丝边也是啊，明明是那么可爱的胖次款式，和这种丝边是真的不搭调，几乎不可能找到一个防止它俩冲突的角度。啊当然了，像我这种造诣深厚的摄影师，总是能想到办法协调这些问题……”
“……”
我感觉樊新知好像从某个节点开始突然陷入沉默了。
仔细看去，他的表情好像也不太对劲。
“……就是这样嘛，只有这样才能排除那个男人的破坏扰乱，好好地处理好这种白丝和洛丽塔风格装扮的特色，这样子才能拍出色气和可爱完美兼容的剪影照！”
“…………”
我算是看懂了。
樊新知和甘岚并不是什么英雄惜英雄，他现在正在甘岚面前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和落后——在自说自话和变态这两个方面。
站在樊新知的角度看，这个天估计是已经聊不下去了。
“哎呀对了，说到这个白丝袜女仆啊，我路上早就想跟你打听了，一直没机会：……我一直听说学生会周围经常会有某个神秘的白丝洛丽塔女仆出没，但是我们都不知道她到底是谁，你是303室的离学生会最近，你有没有什么情报？要是被我找到了我想想我是不是可以拿暴露她的真身，威胁她配合我拍一点绝佳的无与伦比杰作……哎呀这真是！对了，话说回来司思仪你不就是学生会的吗？我正好趁这个机会跟你也打听一下…………哎，司思仪你人呢！？”
“…”
显然，这个天对我来说也聊不下去了。
“哎呀啊……真是，诶樊新知你人呢？？你人又跑哪儿去了！？”
“……”
我已经拽上樊新知，趁甘岚聊得忘我的时候一路逃之夭夭，溜回旅馆去了。
偌大一个看似宁静的温泉山庄，此时此刻居然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在跟着樊新知返回旅馆的路上，我掏出手机偷偷看了一眼，距离逃离周坤才刚过去一个半小时，这个时候他们俩估计还在房间里在线鏖战，如果我就这么回房的话，想必一定很难熬。
“那个，樊新知学长，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我悄声向身旁的樊新知发问。
“嗯……散步寻找灵感差不多了，我决定找个合适的地方坐下休息一下。从去年来过这里的人听说——”
樊新知答道。
“——嗯，其实就是从周坤那里听说，这里的茶厅的饮料感觉很不错。你是不是也打算跟我来？”
“啊嗯……”
且不说樊新知这副认定我要当他的跟班的口气，单论现在的情况的话，虽说茶厅也不是什么特别安静的地方，但应该已经是我的最优选项了吧。
尹穗星学姐可能还在那里为社刊取材，但仅仅只有可能性，换一句话来说只是个风险项而已；而如果直接返回住处，那就有十成十的概率要承受周坤这家伙丢人的魔音灌耳，这危机我可承受不来。
我赶紧点了点头。
“是啊，樊新知学长，那就拜托你给我介绍一点好喝的下午茶咯……？”
“那是当然，”樊新知自负地点头，“作为学长，那是当然的。”
但樊新知刚一说完这句话，他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走廊的前方出现了一对女孩子的背影。
其中一个女孩子的身材长得特别娇小，还戴着一副大号的全框眼镜，即使在背后也能依稀看出来。如果我没搞错的话，我好像记得这个女孩子的名字，是高二年级布艺社的，好像是叫做谢若？
如此一来樊新知停下脚步的原因就很好理解了，他和谢若学姐之间有过一段相当暧昧的灰色历史，还在那之后一同卷入了一次与此相关的大骚乱。如果换我，我估计也会停脚而不敢擅自超过她，如此碰面实在是太尴尬了。
不过，谢若归谢若，另一位女生到底是……？
就当是帮樊新知转移注意力吧，我悄悄戳了一下樊新知的肩膀：“那个，樊新知学长，右边那个是？”
“谢若右边那个……孔玉琪吧……是IT社搞竞赛的骨干，和她关系还行，主要是住同一间房……”
“‘孔玉琪’吗……话说你连住一间房都调查过啊……”
“你知道的吧，IT社是循礼中学的王牌社团，少了它名誉都要猛跌一大笔的那种，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孔玉琪就是这个不可或缺里的不可或缺。”
“这样啊……”
“我就不去茶厅了，你一个人去吧，都挺好喝的。”
“呃。”
我还在揣测“孔玉琪”这个名字，压根没反应过来呢，就见樊新知相当潇洒地变卦转身，朝完全相反的方向逃离了走廊，转眼之间我又变成完美的独自一人了。
“这个樊新知，真是……”
就算经历了之前案件的打磨，还是无论从什么意义上来讲，性格都相当差劲啊。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怂爆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说回刚才那个名字：
“孔玉琪，吗……”
中午的时候好像听贺小兰提过这个名字，也就是说，她和贺小兰住在一起吗。更进一步来说，贺小兰、刘诗芸、谢若、孔玉琪……司玖是和她们四个住在一起的吗？
从刚才背后的印象来看，孔玉琪的身材不高不矮，头发是那种即使以男孩子的标准来看也显得略有些杂乱的中短发，挎着单肩包，领口和裙褶都熨得比较差，裙腰也卷得不太好，以至于整个裙子都显得有点儿歪，总体来看，是那种相当不修边幅的理工女的感觉。
又是比较邋遢的学姐又是做事非常过分的太妹书记，谢若这个人就更不必说了……总感觉把司玖和她们放在一起让人相当担心，只能悄悄祈祷刘诗芸能在照顾司玖上多废点心了啊。
言归正传。
哪怕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茶厅也还是得去的，毕竟现在也没什么别的地方可去了嘛。
房间是不可能回的，整个下午也不可能回的——只要周坤还在就不可能回，相比较起来，就算茶厅里有尹穗星，就算茶厅里正在开party，就算夏千夏尉迟语嫣二人组也在茶厅，相比较起来也还是茶厅给人感觉比较和蔼可亲。
呃，不，等等。
把夏千夏加进去真的还该维持原结论吗？
嘛，不管了。
都是些细节，而且还属于小概率事件，不至于影响整体的判断。
——我心里敲定了以上的主意，尾随着谢若和孔玉琪已经远去的背影，也坚定地踏进二楼茶厅的大门。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循着声音望过去，在茶厅背窗的角落，我发现那声音的来源处摆着一对熟悉的设备。
“成了成了，来来来方框位置重叠集合，嗜血起，三减四减交，直接rush起来了啊！”
“……”
谁来给我解释一下。
有没有人可以来给我解释一下，不是说好的他们两个要在房间里呆上至少三个小时吗？他们为什么一转眼又跑茶餐厅来了？
“这、我……”
看起来这个茶厅也呆不了了。
我不敢迟疑，马上改变主意抬脚就往茶厅外逃，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在与周坤完全相反的方向上，靠近窗户的座位处，有一个人冲我轻轻扬起了手臂。
是尹穗星。
那就没办法了，就算寒暄也得姑且走过去坐下来寒暄一会儿，我无可奈何，回应尹穗星的招呼走过去，在她桌子对面坐下。
简单打量了一下尹穗星的情况，她身后就是茶厅的小书架，桌上除了她自己的饮料之外，摆着不少厚薄不一的刊物，似乎大多都是循礼中学各个社团的历史校刊。
“学姐你真辛苦，还在工作啊。”
“嗯。”
尹穗星点了点头，然后顺手把她的饮料往我这边推了推。
“芦荟奶茶，好喝。”
“呃……”
“点成热饮了，喝了两口，喝不下去，芦荟的味道也不舒服。”
“呃呃……”
不，就算你这么说。就算说芦荟味我挺喜欢的，热饮也挺好，但是你给我递过来的这个杯子，只有一个吸管啊。
这喝法怎么看都是间接接吻吧？
“不喜欢……？”
尹穗星微微地歪了歪头，重新端起饮料杯子，大有起身之意。
“那就，应该只能浪费掉了。”
“别，别，我喝！”
浪费什么的就算了！这么大杯的好喝的芦荟奶茶！
我赶紧把尹穗星手里的饮料抢过来，胡乱地拔出吸管倒插回去，大口喝了起来。
“咕噜咕噜……咕……嘛，咳咳……”
好喝是好喝，但是一想到这饮料原属于尹穗星，再想到就算把吸管倒插过去也还是有一点儿体液交换的嫌疑，就总感觉这玩意儿喝的有那么点儿膈应。
而且远处周坤的声音也挺坏心情的。
怎么说呢，也许是因为距离比较远吧，也可能和茶厅里本来就相对嘈杂一点有关，现在周坤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没那么刺耳了，但是这根本不能改变我做出了一个灾难性决策的事实……
早知道就先回房间确认一下他们的动向了，而现在……我迫于面子至少还要在尹穗星身边坐一会儿，所以说我今天一整天到底在干什么啊我……
“话说……尹学姐？”
实在不能不在意那两个神出鬼没的混蛋。
“你有没有头绪，就是周坤和施铭他们两个，为什么打游戏会来茶厅什么的？”
“嗯……？”
尹穗星推起镜框，眨了眨眼睛。
“据我所知，我推测是网络吧？”
“网络！？”
被尹穗星这么一说，我猛然想起之前在房里的时候，周坤好像是一直在抱怨游戏卡顿的问题？？
探过头去仔细一看，周坤和施铭的笔电尾端，现在好像还真接着两根网线……好家伙，感情他们俩由骚扰室友改为骚扰公众（嘛虽说现在声音听起来确实稍微小了那么一点点啦），就是为了蹭有线网络啊！
“是的。公共4G的信号不怎么样，所以都在接温泉的网络。”
尹穗星点了点头。
“应该是接入用户太多了，开放的无线网络的下载速度还不到250kb，而且稳定性很差。茶厅有有线连接，虽然网速没有差异，至少稳定性好很多。而且这里的信号听说也强一些。”
“这、这样吗…？”
放眼望去，周坤附近那个区域整整一排，不是在用电脑的就是在用手机上网的，这声势还真的夸张啊。不过网线数量似乎没那么多，加上被两人占用的，总共也就五根，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应该就是一点儿离得近一点信号就好的玄学吧。
也难怪周坤的噪音在这里没引起骚动了，学生也好，其他的住户旅客也好，大家都是在玩，彼此彼此半斤八两嘛。
“嘛，咳……”
明明从尹穗星嘴里知道了对这个糟糕的现象的一个合理的解释，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知道得越清楚反而越绝望的感觉。
大概是我对于周坤唯独在摸鱼方面如此绞尽脑汁这件事已经绝望了吧。
不管他们，不管他们，比起那个家伙，感觉反而是敬业的尹穗星更适合交流。
不过，尹穗星看起来不喜欢主动找话，我想了想，也想不出和她之间有什么特别的话题可聊，低头看了看桌面，反而是其中基本书脊上印着“循礼中学摄影社”的刊物引起了我的兴趣。
“那个，学姐……？”
“自己拿。”
“啊啊，好。”
毕竟是能养出甘岚那种变态的社团，说我对其本体没有一点儿好奇心当然是不可能的。
而且考虑到甘岚对学生会那个传说中的“白丝洛丽塔少女”的变态兴趣，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即使是为了未雨绸缪，也应该多了解了解他们。
总而言之，我挑了一份刊号和日期看起来和现在比较接近的，从书堆里抽了出来。
“学姐，这本……？”
“看过了，拿。”
“好的好的。”
“摄影社的以图片为主，参考性会弱一些。”
“嘛……”
可以说是相当实用主义的评价了。不过我也就随便翻翻，不需要拿它们当参考就是啦。
把三十多页的社刊从封面处翻开，第一部分——摄制者甘岚——出人意料的是，映入眼帘的不是白花花的大腿，而是几张色调稍微有些昏暗的图片。
“诶。”
抬起头，重新看了看作者，应该是去年的刊物吧……是甘岚那个死变态没错啊？
再低头仔细看看，这拍摄的画面好像还有点儿眼熟：场景似乎是某种教学楼，桌椅板凳很拥挤，有不少泡面袋、纸袋之类的，卫生环境感觉不太好，好几张画面里都穿插着浓厚的灰尘遮挡光源所形成的那种光柱，镜头再转向教室外的走廊，木制的地板不时开裂翘起，角落处的墙体因为渗水而臌胀翘起，墙面上的白灰大片大片地脱落……
“这个是……”
真的感觉很眼熟啊，我感觉我最近什么时候肯定在某处见过。
“私塾楼。”尹穗星悄声答道。
“诶？”
“标题，灰暗的盈利楼。一年级可能还不太熟？”
“嘛……不太熟倒是不太熟……”
这个学期刚开始的时候，为了侦破和施铭相关的一起事件，我亲自潜入私塾楼做过调查，不过那个时候是子夜时分，光线实在太昏暗了，所以我不太能联想起来，但经尹穗星这么一提醒，各种细节核对无疑，这里看来真的是私塾楼没错了。
换一句话来说，这是去年摄影社的甘岚，以私塾楼——也就是学校的老师们专门在校外开设的有偿补习班——为对象拍摄的纪实作品。这件事还真是有点儿出乎意料，没想到甘岚还懂得拍美少女以外的东西嘛。
当然，也可能这只是高一刚入学的时候甘岚的模样而已，经过整整一年的彻底觉醒之后，现在的甘岚才是他的本性吧。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甘岚如此的变化背后有那么一两个罪魁祸首——
想到这里，我悄悄地掩上社刊的封面，朝茶厅对角又偷偷瞟了一眼，周坤还在那儿沉浸于他的网络团战之中毫无自觉。嘛……虽说网络通畅之后他的动静也确实没那么暴躁就是了。
在与周坤间隔两个桌子的座位上，坐着的是孔玉琪和谢若，这次孔玉琪正对着我而谢若是背对着我，我终于有机会看清她的真容了，看起来和她背影的印象还真偏差不大，就是那种心无旁骛的女研究员的类型。
两人都用茶厅的高脚杯喝着调和冷饮，谢若专心致志地同孔玉琪聊天，孔玉琪看起来就没有那么热情了，她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答着谢若的话题，一边时不时地浏览着手机。
嗯……不对。
孔玉琪并不是在浏览手机，她在操作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得好快，而且不像是在玩游戏，她似乎一直在屏幕上输入啊，开关啊，拖动什么东西……这么说起来之前好像有人说过她是IT社的骨干社员，莫非手机上也可以像电脑一样工作？？这么一想，善不善待朋友姑且不论，这个孔玉琪是真的有点儿专业啊……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放下手里看到一半的摄影社社刊，又抽出了一本有些年代的IT社的社刊。
“话说尹学姐，你是说你也是IT社的对吧？孔玉琪学姐……她怎么样？”
“省联赛一等奖，第二名。专业素养很高。”
尹穗星推了推自己的镜架。
“成果也很多，而且数量有些太多了，所以我现在也相对缺乏思路，不清楚挑选她的哪些成果放入社刊比较好……”
“这样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能嗅到一丝微妙的羡慕之情。
“尹学姐，你也觉得孔玉琪她很厉害吗？”
“很厉害？”
“就是，毕竟你也是IT社的成员嘛，你会不会也觉得，编程水平高很厉害，应该学好一点之类的呢？”
“嗯，编程，厉害…………从实际价值的角度来说，计算机和程序的能力确实有着相当的必要的，不过，嗯……”
“啊，嘛……”
看来问法不对，这个天算是聊死了。
还是随便看一看刊物吧。
不过也正是因为尹穗星的这番言论，我对手里的这本社刊也隐隐产生了一点儿不好的预感。翻开封面，我的预感果不其然——完全看不懂！
各种各样的代码和专业术语到处堆叠，这真的是面向全校宣传社团特色的普及型刊物吗？这也太硬核了吧！
赶紧放回去。
这种东西就麻烦尹穗星亲自研究好了，我本人可是敬谢不敏！
不过话又说回来，饮料也喝得差不多了，坐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也差不多可以偷偷回去了吧？
再随便挑最后一本看看吧。
我想了想，将脑袋伏在桌面上，仔细打量了一下尹穗星身下的那一小堆册子，挑了一个这次应该不会吓到我的社团：辩论社，第13期社刊。
辩论嘛。
我和夏千夏又不是没吵过架，和刘诗芸、司玖这种老相识就更不用说了，这种玩意儿我肯定看的来。
那么翻开封面，有辩论技法，有活动摘要，有辩论活动的总结……咦……？？
“论学生会的……”
不对。
“论学生会与团委会的职责？学生自治的权力界限极其天生合法性？”
这好像是在报道辩论社当时的某次活动，还有撰稿的社员对当时活动的总结和评价。
这个话题说怪吧？似乎也没有那么怪，但它实在是太吸引我的注意力了，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到夏千夏和贺小兰的那种……横眉冷对也好，指手画脚也好……吵架的景象。再想想贺小兰今天中午又对我说过那样的话，我就更不能不在意了。
我翻回封面，重新检查了一下这篇社刊发行的日期，是九年之前，和贺小兰所说的“某次事件”一致，这下子我的感觉就更微妙了。
这件事情的本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它引起了学生会与团委会的冲突吗，还是说这篇报告就是对当时他们冲突的反映？
有点儿神秘，因为如果只单论这一篇报道的话，它全篇只是对公权力啊，公检法啦，学生人权自治权之类的东西的特别抽象的讨论，没有直接提到任何发生在校园里的冲突……这可真是有够怪，是碍于贺小兰口中的“忌讳”不好意思直接说所以指桑骂槐呢，还是说只是我的错觉，这些东西之间根本没关系？
有点捉摸不清啊。
而且，这篇文章也写的特别专业，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数据罗列和专业术语，如果非要说看的话，我好像也不是太懂……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肩膀忽然被什么人用力拍了一下，抬头一看，是周坤。
“喂喂喂，司思仪，快点——”
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
“——快点过来，我们商议件好事，事不宜迟。”
周坤和施铭都站在一起，电脑已经被他们收起来了。
是游戏已经打完了吗？
嘛……不管他们有什么事，既然游戏已经打完，那在噪音方面也就没有那么危险了。反正这个社刊我估计一时半会也看不懂，既然周坤一脸神秘，好像有什么好事似的模样，那我就姑且听他俩说说？
我归还社刊，双手合十冲尹穗星告别。
“那尹学姐，我就先……哇诶诶诶……！？”
话还没彻底说完，周坤就抓起我的袖子，把我从茶厅一路拽回了房间。
“哇啊啊……周、周……周坤啊！你别这么用力啊！！一脸图谋不轨的到底突然想干嘛啊！”
“哇惊了，既然你已经看出来图谋不轨了就别引起副会长老大注意啊！”周坤的气场此时此刻竟然同样不甘示弱。
“哈？”
这下我可真搞不懂了。
“什么叫……真的图谋不轨啊，你到底想干嘛？”
“我同你说，保持神秘，保持真实，闷声发大财就行，乱动那可是要落命的～”
周坤渐渐压低了声音。
“前线探子刚刚把情况摸清楚了，一切都和往年一样，我们这儿的女生，今天晚上大部分都要去泡澡！我们一起行动，司思仪你也算是我们小弟嘛，一起together啊！”
“哈……啥？？”
我感觉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
什么叫闷声发大财，什么叫泡澡，还有什么往年之类的，这个周坤他到底……诶等等，之前甘岚是不是也提到了周坤，是不是也说到了什么“去年”之类的？
“你还不懂？这可是每个男生……啊呸，每个猛男梦中的天堂啊！”
莫非这个周坤……
“女生浴场，梦实现的地方，就是今晚！梦里什么都有哇，那里就是梦啊！你到底去不去！？”
“哈啊！？！？”
不不不，等一等，稍微等一会！？
我感觉有点儿没法接受……
这个周坤……他是不是，对我发出了某种……
犯罪的邀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