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辰漪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了些：“多谢大师了，晚辈也没什么可表达感谢，不过库房中应是还有一块无意间得来的陨铁，回头叫小厮给您送过去便是。”
申大师听到陨铁眼前一亮，斐南浔却在此时怒气冲冲的问她：“你的病竟是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你为何不肯告诉我？你同我说实话，倘若章神医来不得，你还能活多久！”
斐辰漪轻笑：“应该撑不到及笄。”
斐南浔看她这样子，心瞬间就冷了，整个人如坠冰窟。一个人要多不在乎这条命，才能笑着说出自己的死期来？
“总归活不了多久了，与其惶惶不可终日，倒不如洒脱一些。”斐辰漪看出了她表情中的意思，无所谓道，“我如今就靠着心里的那点念想活着，为了这点念想我也得撑到二月去。”
斐南浔没忍住问出来：“为何是二月？”
斐辰漪怔住，看向斐灵溪。得到她示意的斐灵溪这才叹口气道：“她怀孕了，到二月刚好是七个月，孩子能相对安全的生下来。”
“胡闹！”申大师都没能忍住呵斥道，“她这情况本身就已是风中残烛，怎能怀胎？这是哪家的儿郎如此不顾他人性命，日后老夫再不会同他家有往来。”
一旁被不断震惊的斐南浔却声音喑哑的对他说：“我也想知道，明明辰漪自幼身体不好几乎从不出门也没有定婚对象，又是为何会怀了身孕。”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自愿怀上的。那人其实也没想过叫我怀胎，他让我算计了，他甚至不喜欢我也不想娶我。”斐辰漪说着这么悲伤的事，声音却满是幸福，仿佛浸满了蜜糖。“是我强行下了药，这孩子也是个意外之喜了，虽然会让我身体的负担更大了些，可这日子也终究有了盼头，而不是活下去的意义都没有。”
没人能搭话，谁都不明白她的感受。
不明白整日缠绵病榻的痛苦，不明白看着别人健康身体的羡慕，不明白因着病痛不能有太多情绪波动的女孩，在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残破的心脏在极速跳动时，就已经将自己埋葬在了那双清澈的眼中。
她在六岁那年见到虚舟，她就知道她最后会因他而死。
没有意外。
斐灵溪岔开了话题：“你今日怎么又吃不进去东西了，便是芍药都查不出原因，闹得怜音急匆匆去找我。”
斐辰漪听到这事一开始还有些愣神，随后反应过来笑出了声：“哪里有什么事，芍药当局者迷总觉得很严重，其实没什么。”
众人疑惑的看向她，她也没想着隐瞒便直说了：“孕吐而已。之前身体不好胎也不稳，本身也吃不下什么，自然看不出，这两日身体好些了吃得多了才显现出来。”
芍药和怜音脸颊通红，看起来是她们小题大做了。而其他人同时松了口气，便是申大师此时也对这姑娘起了不少同情心，不愿看她就这样没了。
章世庸医术无双，或许能治好她也不一定。
不过为了吊章世庸的胃口，让他感兴趣，申大师还是仔细询问了她的状况，还认真的把脉了几次，又拿了芍药之前做好的的脉案记录，这才离开丝昙院。
有了这些东西，想必章世庸一定能来。
而在章世庸来之前，想必太医能先到，也可以给斐辰漪调理一番。
解决了这边的事之后已经到了正午时候，便不适合去斐南浔院子那边的练武场了，只好先去距离比较近的丝竹苑吃午饭。
幸好今天唐采樱和白连肆这两个人没来腻歪，不然斐灵溪还要发愁怎么让这两个人换个地方。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这两人之所以今天没来，是因为她们去了丝荷院找四姑奶奶见证去了。
倘若没有意外，今日两人就要定亲了。
两人故意瞒着斐灵溪，准备向她讨要一份厚礼。毕竟虽说都是京城来的，但是的确是比不上斐灵溪的天价嫁妆，所以两个狼狈为奸的人便准备挖坑吃大户。
一个是表哥，另一个也是拐了好几个弯的表姐，怎么也该表示表示。
斐灵溪还不知道两人的打算，一心招待着两人。如今她也不需要食素了，所以山珍海味自然是应有具有。斐南浔倒是习惯了这个规格，顶多味道不太一样有些新奇，申大师却是吃得有些撑，十分理解了当初他认识的江湖里那些人为什么那么喜欢劫富济贫。
济贫只是顺手，劫富才是主要的，这生活实在是叫人艳羡。
不过大户人家的黑暗，却也是拥有这些财富所必须的代价了。
吃饱喝足，几人就去了练武场。斐灵溪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她从未见过斐南浔练武时的样子。
斐南浔并未做什么别的，带两人去了观赏的地方就自顾自的去取弓箭了，同时让几个小厮在数十丈之外安置好靶子。
斐灵溪第一次见到近乎一人高的巨大长弓，难得觉得有些热血沸腾，有些期待这巨弓的威力。
斐南浔将箭筒背在背上，先是取出了一支箭颇为轻松的洞穿了靶子的中心。之后一箭箭接连射出，甚至数支箭同时射出，也尽数洞穿了靶心。
而这不过是热身罢了。
随后斐南浔眯起眼，三息之后射中了趴在一颗大树上的蝉，这才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得不错。
申大师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道：“这只能看出你的箭术，不能看出弓的威力。”
斐南浔这才叫来了几个护卫去抬几块石头来，就这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练武场的另一端硬生生堆起了一座石山。等到石山堆砌完毕，斐南浔才深吸一口气将弓拉成了满月之状。
轻叱一声，箭矢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石山。之后斐灵溪和申大师没能看出什么来，但是斐南浔眼中露出了满意的样子。
两人走近一看，只见石山中心已经出现了一个通透的孔洞，四周都是巨力造成的裂痕，让人觉得用不了多久这排石头就会碎裂开来。
申大师觉得，或许有朝一日这巨弓也会成为名满天下的神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