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只感叹了一瞬间,便持剑冲了出去,直奔远处的弓箭手。
近处的黑衣人还有护卫阻挡,反而并不会很威胁到卓君凡和卓君朝,这种时候最重要的自然是先解决掉弓箭手。
弓箭手有二十人,斐南浔并未让任何人帮助她,独自一人跨过整片战场。卓君凡关注着黑衣人,斐黎汌和卓君朝却不约而同的被她所吸引。
那翩飞的身影,如同一只雨燕,优美而敏捷。脚步如蜻蜓点水,在斐黎汌的心湖中荡起涟漪。
果然,这才是真正的斐南浔。
而一旁的卓君朝却瞳孔骤缩,她持剑的右手腕上那是什么?
那枚平安扣,那枚羊脂白玉的平安扣,为何那么熟悉!
他突然间觉得身边的斐黎汌很是陌生,他顾不得现在的情形,突然抓住她的肩膀,语气焦急而癫狂:“你看没看见,她手腕上的那个东西,那是什么?”
斐黎汌没想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竟仍是发生了波澜。看着卓君凡疑惑的眼神和卓君朝脸上的急躁,她突然笑出了声。
“那是一个剑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中满满的嘲讽。“南浔姐姐说,那日在桃林里碰见了一个脑子有毛病的公子哥拦着她摘青桃,便看不过去打了那人一顿,落下了这么个东西。我说这羊脂白玉的剑穗也是个稀罕东西,她便想着找到那人将剑穗还回去。可是后来你猜怎么着?”
卓君朝呆愣的看着她:“你个骗子……你个骗子!”
斐黎汌冷笑着:“你倒是有资格来指责我了。我和南浔姐姐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谊,都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葬送了!若不是你瞎了眼,怎么会闹到这种地步!”
“我瞎了眼?”卓君朝看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日在慧源寺,南浔姐姐去了桃林,我也去了,南浔姐姐见到了你,我也见到了。”她面上满是讽刺,“我根本不知道你认错了人,你就那么突然的出现在我面前问我来做什么,我急着寻南浔姐姐就这么和你说了话。倘若后来你没有那么急着来提亲,倘若你和南浔姐姐没有一开始因为宝剑一事互相不见面,我怎么会一颗心落在你身上,不惜说谎也要舍了同南浔姐姐这十几年的姐妹之情?”
说完,斐黎汌泪流满面的跌坐在一边,嘴里却满是解脱的笑声,刺耳而绝望。
她终于说出了一切真相,她不欠南浔的了。或许今日过后,她又会被送回柳阳城,成为所有人的笑柄,可是她对得起南浔了,即便现在的南浔已经不在意卓君朝。
卓君朝愣愣的出神,忽然间他冲出了马车,斐黎汌本来就在门口附近,也被他带了下去。
然而他刚露头就被姜玉阳推了回去:“你在闹什么?”
卓君朝僵住,他想起了,现在眼前这个人才是斐南浔的未婚夫。
他想起了那日,南浔冲入毒粉中杀了刺客,可他却舍了她的命去救了黎汌。若不是姜玉阳,斐南浔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他们之间的缘分,早就被他断送了。
他终于明白了。
斐黎汌摔下马车后滚出了近一丈远还崴了脚,整个人都狼狈不堪。可这时候的卓君朝顾不上她,卓君凡从来没关注过她,她只能自己勉强往马车的地方爬。
脚踝处的剧痛让她脸上泪水更加肆意,或许这么多年的泪都留到了这一日中。
另一辆马车中的陈姨娘看到斐黎汌摔了下来,顾不得斐仁桐的阻拦跳下了马车。不行,这不行。现在多危险啊,她得赶紧让黎汌回到马车里,起码有个遮挡。
然而在这个战场上,马车上下来的人是多好的靶子。斐南浔再强也不可能一剑杀掉二十个弓箭手,只见银光一闪,一支箭钉住了爬在地上的斐黎汌的左腿,她忍不住惨叫出声。
“黎汌!”陈姨娘躲过了一支箭,抱住了斐黎汌。“你忍忍,娘给你拔箭。”
斐黎汌突然间就忍不住了,便是之前泪流满面也是咬紧牙关,可是看到陈姨娘满身尘土的抱住她她却忍不住抽噎起来。
“姨娘,我好疼,真的好疼。”
她抱紧陈姨娘,再也顾不得什么,嚎啕大哭。陈姨娘却抿紧了唇瓣,一把将她腿上的箭矢拔了出来,随后撕下衣摆勉强给她包扎好。
“黎汌不哭,睡一觉,睡着了就不疼了。”陈姨娘温柔的看着她,这个平日里只知道穿衣打扮什么都不管的女人这时候比谁都镇静,比谁都强大。
她抱着斐黎汌到马车边,将她的身体往上推。斐黎汌用不上力,最后还是卓君朝一脸复杂的拉了她一把。
终究,错不在她,他又有什么道理迁怒呢?
斐黎汌上了马车就转过身去拉陈姨娘,可是陈姨娘腿脚颤抖着并未抓住她的手,转而凝视着卓君朝:“我知道,我只是个妾,本来没资格命令你什么。但是既然你要娶黎汌,你就好好对她,这孩子太过敏感容易受伤。”
“娘?”斐黎汌这时候什么都顾不得,连姨娘都不叫了,可是陈姨娘身下的血泊仍是越来越大,面色越来越苍白。
“黎汌,若是他,若是他对你不好,记得要回家来,娘,娘……”
陈姨娘最后这句话终究没能说完,只能对着她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后,她的身体往后倒了下去,三支箭通过她倒下的力度穿透了她的身体。
陈姨娘到最后都还看着黎汌,眼神前所未有的温柔。
斐黎汌什么都说不出来,在巨大的打击下直接晕了过去。卓君朝抱住她,却不敢去看陈姨娘死不瞑目的眼。
他总觉得这双眼早就看穿了他的一切。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斐仁桐和姜氏看到箭刺入陈姨娘身体时,根本没能反应过来。
姜氏看着陈姨娘的身体目光复杂,突然说:“等一切结束,将陈卉的尸骨葬在她的院子吧,这样黎汌回家,也能有个去处。”
斐仁桐突然说:“这世上,还有几个人记得她叫陈卉呢?”
或许,除了他们两个和斐黎汌就再没有人了,最多只加上一个柳筝。即便是那对儿将她卖到斐府的父母认识的都只是陈招娣,而不是陈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