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已逝,旭日高升。
娟娟细流自假山上滑落,淌入白石栏杆旁的池塘中,惊起三两只红鲤跃出水面。
穿过了楼台亭榭,莫柯顶着两道黑眼圈走进中堂,朝着端坐于家主位上的莫天雄以及几位族中叔伯作揖行礼。
“柯儿拜见父亲、拜见诸位叔伯!”
莫家至上而下,尊卑严明,风气重礼,所以莫柯这十多年来别的什么没有精通,但是唯独对这些繁文礼节却是十分熟稔。
莫天雄盯着莫柯的黑眼圈深深看了一眼后,缓缓说道:“柯儿暂且入座,静待贵客上门。”
贵客?
在整个奉阳莫家可是数一数二的豪门大家,能够被莫家家主称为贵客的人在整个奉阳境内可都是屈指可数,不知道待会是哪位贵客要来?
没有多想,莫柯按下心头疑惑,寻了个位置坐下。
…………
不多时,莫府管家领着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从门外进来。
这书生身材偏瘦,穿着一袭有些泛白的宽袖单衣,看来家境应该不是太好,但是此人举止神态之间,却是有一番傲然之色。
“二哥,这人是谁啊?”
然而在莫柯的眼中,这书生身上泛着薄薄的一层黄烟,和那盒子中的孤魂黑气有些相似,有略有不同,不由心生疑惑,悄悄用手拐了一下身旁正襟危坐的二哥莫胜,轻声问道。
莫胜转头瞅了莫柯一眼后,似乎是对他的黑眼圈有些不适应,摇了摇头说道:“他可是今年秋闱得中的秀才,一首破阵子可是让崔县令都赞赏不绝。”
秀才?破阵子?
“晚生张尧,拜见莫老爷。”
秀才见官不跪,所以面对奉阳豪门的家主张尧也为行什么大礼,只是拱手作揖。
莫天雄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张秀才多礼了,你可是整个奉阳出类拔萃的人物,胸中满藏诗书笔墨,一首破阵子县内可是广为传颂啊!”
“多谢莫老爷夸赞,晚生只不过是卖弄微末才学罢了。”
摆了摆手,莫天雄一副十分欣赏张尧的模样:“哎!张秀才不必自谦,你的那句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可谓是上上佳作,就连崔大人都赞不绝口啊!”
“莫老爷谬赞了,实不敢当,浅陋之作入得崔大人法眼已是大幸。”张尧再度躬身施礼回了一句,话虽如此,但他的神色之中却尽是一股意气扬扬之态。
一番寒暄后,莫天雄邀请张尧入座,又是一番闲聊。
莫柯坐在侧位上,心头突然一震,莫天雄和张尧的交谈,他可是听得真真切切的。
什么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你又是哪里来的妖孽?
难道也是穿越者?
思绪纷飞间,莫天雄招手唤两名仆人呈上两块叠满白银的木盘,晃得张尧是目不转睛。
“张秀才,老夫这里有纹银百两相赠,一来是恭贺秀才秋闱得喜,二来是老夫还有一事相求于秀才,还望秀才勿要拒绝。”
张尧盯着银子,也不问是何事一口应承道:“莫老爷客气了,晚生这些微末才学,难得长辈有托,晚生自然是不敢拒绝。”
见到张尧答应,莫天雄眯了眯眼:“那便多谢张秀才了,过两日老夫有一故人过寿,他向来喜好诗词歌赋,秀才又恰好满腹经纶,故此,老夫还请秀才同往,献上两首诗词为故人贺寿讨个吉庆......”
......
设宴款待后,宾主尽欢。
张尧满面春风的捧着雪花白银,在奴仆照顾下离去。
“柯儿,你可知道为父为何要请这书生张尧来府上?”饮了一口茶水后,莫天雄沉声问了莫柯一句,提及张尧全然没有了方才的热切。
低着头,莫柯略知思虑后答道:“莫不是这个书生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们父子俩谁都没把之前所说的什么故人喜欢诗词歌赋当真,而书生的什么胸怀笔墨对他们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本事,更何况莫柯还清楚的知道那个什么张尧,就只是个不知道哪来的剽客而已。
“他不过就是一个穷酸书生罢了,除了会卖弄些文采,哪来的什么过人之处。”莫天雄摇了摇头,而后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据云松道长所言,他现在的身份可是一个秀才,虽无官位,但是也为朝廷封赐,身具皇道龙气庇护妖邪难侵,我们此行有他相伴,必定会安然无恙。”
“皇道龙气......安然无恙吗!”闻言,莫柯若有所想。
......
奉阳城内,白瓦巷。
往来白丁,遍地瓦砾,这就是白瓦巷,一处只有贫民居住的地方。
巷道很窄,地面也是泥泞不堪,而且稀泥里还埋藏着碎石瓦砾,走路时一不小心难免会被划伤脚掌。
张尧坐在家中,望着面前铺满整张桌面的银子,此刻心头是百味陈杂,既有欢喜也有忧愁。
自己三个月前只不过是个挣扎在社会的泥潭中普通小职员,一觉醒来,就到了这个类似于古代的世界,还变成了一个快要饿死的穷书生。
还好自己凭借着剽窃前世那些文豪大家的诗词,糊弄着这些愚昧的古人,想着那个县内的富豪追捧自己的文采还要赠送金银的样子。
张尧觉得自己似乎是找到了一条走上人生巅峰的路,自己的记忆中还有许多的传世佳作,随便找出几句来肯定能将这个世界的人唬的不要不要的。
那个莫老爷的故人不是喜好诗词歌赋么!那自己就以莫老爷的故人做跳板,到时候随便背几首古诗词,什么扬名立万、荣华富贵,定然是不在话下。
一想到了锦绣前程就在向自己招手,张尧嘴角的笑容开始渐渐扭曲。
殊不知,在他人的眼中他除了有个秀才功名外,只不过就是个百无一用的穷酸书生罢了。
......
不知是什么时候,天空突然变黑了。
乌云遮日,闷雷滚滚。
伴随着暴雨雷霆,一道魁梧的身影从城门外走来。
一袭黑衫上鲜血已经凝固,任凭雨水如何冲刷,也洗不净这满身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