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沈雁之晕倒在通往宁京的官道上三个时辰之后,在宁京附近日夜搜寻的暗卫们终于发现了他的身影。
暗卫将他从灌木中扶起的时候,沈雁之只剩一息尚存,他身上伤势太重,暗卫不敢随意搬动,只好为他的伤口重新做了包扎,而后向宫中发出通知。
秦承曜马上将这个消息传达给了姜清岚,听到沈雁之未死重伤,姜清岚什么也顾不得,匆匆收拾了药箱,便跟着前来传话的暗卫向城外去。
先喂他吃了一颗药丸止血,姜清岚带着暗卫们做了一个简易的软榻,抬着沈雁之在城外找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客栈住下了。
把沈雁之放在床上,姜清岚便开始动手解除他伤口上的包扎。很快,沈雁之的伤口便完全呈现在她眼前。
沈雁之的状况的确不好,甚至超出了姜清岚的想象。他的伤口经过了长时间的冷水浸泡,皮肉外翻变形,再加上在山中频繁使用草木灰覆盖伤口来止血,有不少灰都进入了伤口深处。此刻他面色惨白,皮肤冰凉,一看便知是失血过多导致的。
看到这样的状况,饶是情况再紧急,姜清岚也不免生出了怒气。她深呼吸着平复,从药箱中取出了一把小镊子。
将镊子在火上细细烤过,姜清岚沉下一口气,开始翻动沈雁之的伤口,将里面没有除尽的赃物一一挑出。
起初,姜清岚还有些紧张,但随着镊子的渐渐深入,高度集中的精神让她几乎忘记了眼前之人是谁,只是极其仔细地清理着伤口的每一寸。
暗卫们在后面看着姜清岚的动作,俱是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到她。
好在沈雁之是武将,常年习武练兵,身体素质非常好。那颗止血的药丸服下后,他的伤口便已经不再渗血,或许再加上屋中温暖,他的脸色看起来也好了不少。
姜清岚处理伤口的过程中,他皱着眉头,似乎能感觉到疼痛,这样的反应反而让姜清岚放下心来。
沈雁之离开那个山洞一整天后的午后,姜清岚终于直起身子,吐出一口长气,伤口已经全部处理好了,她筋疲力尽,给沈雁之盖上被子,便走到屋子的另一边去洗手。
“劳烦各位回去向陛下复命,”她看着屋中的四个暗卫,打起精神笑了笑,“就说人没事了,还要休养一段时间,让陛下不要担心。”
“是。”一个暗卫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其他三人见姜清岚又回到沈雁之床边坐下来,知道暂时无事,便各自找地方隐藏了起来。
姜清岚看着面色还是苍白,呼吸已经平缓的沈雁之,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脉搏,那虚弱但稳定的跳动让她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疲累地靠在床边,姜清岚也很快地进入了睡眠。
疼。这是沈雁之大脑里的唯一一个想法,胸口的剧痛让他想要放声嘶吼,可是身上却好像压了一座山一般,不能动弹。他奋力地喘息着,试图找回对四肢的控制权。
不知挣扎了多久,沈雁之觉得胸口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一些,他试着活动手指,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也能动了。
他继续尝试着活动其他部位,渐渐地感觉到身体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之中,红色的光照射在他眼皮上,让他觉得心烦意乱。沈雁之想伸手去挡一挡眼前的光,可是却仍然抬不起手来。
眼前越来越亮,沈雁之心里一急,忽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陌生床帐让他一阵恍惚,沈雁之一动不动地盯了它几秒,记忆才慢慢回笼。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耳边传来,沈雁之费力地扭过头,看到姜清岚正端着一个瓷碗,紧张又惊喜地看着他。
“你怎么……”沈雁之嘶哑地开口,本想问她是怎么找到的自己,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挣身子,想从床上坐起身来。
“慢点,”姜清岚连忙放下碗来止住他的动作,“你伤在胸口,现在还不能坐起来。”
“是顾远山,”沈雁之努力半天,只是加剧了伤口的疼痛,他躺回床上,气喘吁吁地对姜清岚道,“我见到了顾远山。”
“什么?”姜清岚的手僵了一下,双眼盯着沈雁之道,“这是怎么回事?”
沈雁之便将自己乔装成四十三的那一段经历原原本本地对姜清岚讲了一遍,听到沈雁之与顾远山在水牢中的那一段时,姜清岚忍不住皱起眉,打断了他的讲述,“宁京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是啊,我也算是在宁京生长,”沈雁之回忆着那个水牢,还是有些心有余悸,“这么大的工程,竟从来没有听说过。”
“顾氏的势力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啊,”姜清岚摇了摇头,“你继续说。”
听完沈雁之的所有讲述,姜清岚坐在床边,满心烦乱。顾氏的势力着实大,从沈雁之所掌握的这些信息来看,他们从前的计划大部分都要作废了。
“你方才说,”姜清岚整理着头脑中纷乱的思绪,“你们的小院突然出现了状况,这才忽然转移到新的藏身之所?”
“对啊,”沈雁之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本能地点了点头,“怎么了?”
“你记得这途中大概用了多长时间吗?”姜清岚双眼发亮,“我们可以从旧的那座小院出发,查找这个时间能到达的所有地址,说不定还能找到那个有水牢的院子。”
明白了她要做什么,沈雁之也兴奋起来,“对啊,如果我们能回到那个水牢,就能仔细调查一下了。”
“这事还要谋划一下,”姜清岚咬着嘴唇,对顾氏的忌惮让她不敢冒进,“你先养伤吧,我们以静制动,看看顾氏下一步要做什么。”
沈雁之点点头,姜清岚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暴露身份的事情也告诉了他。
“你疯了?”沈雁之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如此。
“顾氏如此害你,”姜清岚想起自己在荒山翻找尸骨的那日,眼眶仍是发红,“我不会让他们如意。他们不是仗着占星院鼓吹什么天命吗,我偏要和他们斗上一斗。且不论输赢,我必与这所谓命运较量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