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顾远山独自一人坐在桌前,烛光将他沟壑遍布的脸映照得鬼气森森。他一动不动,目光下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年迈的管家推门而入,被顾远山的样子吓得一愣,却不敢停下脚步,还是快步走到顾远山身边道:“老爷子,准备好了。”
“走吧。”顾远山从地上收回目光,声音平板,老管家将他扶起,举着一盏油灯向后院走去。
顾府的后院看似不大,却机关重重,甚至还摆上了奇门遁甲之术。顾远山慢悠悠的迈着步子,仔细看去,每一步都暗藏玄机,老管家紧紧跟在主人的身后,两人拐过几个弯,路过一棵桂花树,忽然就到了一个黑漆漆的院子中。
倘若沈雁之在此,定然能认出这里就是他当时追踪却没有敢进来的这个小院。
顾远山轻车熟路地走在铺着鹅卵石的小路上,这里一片漆黑,他却仅凭那盏灯发出的微弱光亮就能辨明方向,可见对这里之熟悉。
两人来到一个屋子的门前,里面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声音。
“他们一直这样?”顾远山一挑眉,觉得有些异样,老管家低声道:“这些匪人虽然武艺稀松平常,却有不少歪招,几次让守卫们费了很大的力气,因而小的给他们下了软骨散,让他们安静一些。”
“嗯。”顾远山一颔首,示意管家上前把门开开。
里面同样是漆黑一片,管家举着油灯点亮了一处蜡烛,这个房间的全貌终于模模糊糊地显现出来。
从外面看,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屋子,可是走到其中,却发现这是一个改造过的监狱。门窗都被封死了,四面墙上还都上着铁板,只有房顶留出了几个只有幼儿手臂宽窄的通气口,根本不可能供人进出。
屋中没有任何家具,只有大堆的干草围着墙板铺了一圈。此刻上面正歪七扭八地躺满了人,每个人的一只手都被墙上的一条又大又粗的铁链拴着,脚上还绑着一块很大的铁块。
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因为门上也挂了铁板,顾远山开门进屋的声音很大,离门口近一些的人有些醒了过来,挣扎着要坐起身子,晃动了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清脆声响。
顾远山看了看这几个醒了的人,随便选了一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谁啊。”被他选中的是个黝黑壮实的大汉,他声音嘶哑,有气无力,听起来有很久没有好好喝水了。
“你没有资格问问题。”老管家在屋中转了一圈点完蜡烛,将手中的灯举到那个汉子面前,威胁道,“快说!”
“哼,”这个汉子明显是认识老管家,看到这张脸后,表情马上就变得不屑了起来,“老头儿,你要杀就杀,不用和我废话,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老管家似是要发怒,却极力忍住了。他后退两步躲入黑暗中,在顾远山背后低声道:“这些人蛮横的很,着实可恨。”
顾远山听着老管家的告状,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浑浊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汉子,语气不变,又将方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若是换做宁京城中听闻过顾远山的人,此时面对他这样森然的模样,定然吓得什么都招了。可这个汉子却是个粗神经的人,只是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顾远山的脸,便兴趣缺缺地低下头去,“你管我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被人如此无视,顾远山眼底的光又冷了一些,他站起身,一脚就踩上了这个汉子瘫在地上的手指。
汉子疼得身子一挣,铁链发出了更大的声响,又有一些人被铁链的晃动吵醒,纷纷坐起身来。
看到同伴的遭遇,众人都愤怒地叫嚷起来,情绪激动一些的更是蹬脚甩手,想从铁链的桎梏中挣脱出来。
顾远山对身后的骚动一概不理,只是看着脚下这个一边哀嚎,一边口出恶言的汉子道:“机会给过你了,不珍惜可不行啊。”
说完,他又用脚后跟狠狠地碾着汉子的一根手指。这人虽然年事已高,下手却非常狠辣,鞋子摩擦皮肉和骨骼碎裂的疼痛很快就让这个汉子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终于将脚拿开,顾远山又蹲下身子,伸手覆盖在汉子的伤口上,用力一捏。
这回,汉子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双眼翻白,昏了过去。
可顾远山却没有放手,而是拉起那根已经变形乌青的手指,直接向手背折去。再次断骨的疼痛又将汉子硬生生的从昏迷中唤醒,他凄厉地惨叫着,那声音几乎不是人能够发出来的。
众人从一开始的群情激奋,逐渐转变为噤若寒蝉,大部分人都扭过头去,不忍再看这个汉子痛苦的表情。
顾远山面无表情地听着耳边的惨叫,半晌才将他的手又甩回到地上。老管家递过一方锦帕,他拿起来,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的十根手指。
扫视全场,看着那一张张愤怒,惊惧,警惕的脸庞,顾远山觉得非常满意。他来到屋子中央,看着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一屋子人,轻蔑至极地笑了一声,“说话之前最好想清楚了。”
老管家适时开口道:“谁还想试试?”说话时,他的眼神向地上低声喘息的汉子飘去。
见众人虽然表情仍是不服,却没有人敢开口说话,顾远山的表情松动了些许,转向另一个已婚妇人打扮的中年女子,“你们是不是中远山上的土匪?”
这个中年女子见顾远山毒蛇一般的目光投射过来,下意识地先将身边的男孩往身后藏了藏,这才鼓起勇气看了过去,“我们虽然住在中远山里,却不是山上的土匪。”
她一句话说完,却看到顾远山没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他不发一语,似乎再等着女子继续说下去。女子看看左右两边的人,咽了口口水道:“我们、我们是山里的猎户,山里闹土匪之前,我们常在山上打猎,自从土匪来了,我们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他们在山里呆了几年,前一段日子刚被官军抓走。我们等了好几天,发现他们真没回来,这才大着胆子想出来打些猎物,没想到却踩了陷阱,被你们抓到这儿来了。”
顾远山冷笑,又是几步走到这个中年女子身前,“这话是谁教你的?让我想想,是一个小个子的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