③
“她走了哦,也用不着目送吧。”
慈姐摆出一副捉弄人的表情,双手顶在膝盖上,撑着下巴向我施加无形的攻击。
“话说回来,刚刚进来的时候,你好像也一直盯着小妤哦!是在看哪儿呢?啊!是大腿嘛?”
慈姐自娱自乐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中世纪的歌剧演绎者,简直不能太像。如果她有朝一日进军演艺界之后大发光彩的话,切记我曾是她的首席观众。
“嘛,这是不可抗拒力啦,再者说,我一向习惯了低头而已,所以视线里最多也只有下半身罢了。”
这是我不可多得的实话,再者说,辩解本身的意义就是让自己的话听起来都是实话,所以人们往往习惯了如此才会感到些许欣慰和心理上的舒服。
“况且,俗话说得好,世间不缺美,而且缺少发现美的眼睛。我身为名至实归的‘低头族’,应该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世间不缺少发现美的眼睛,而且缺少挖掉窥视美的眼睛,的双手!再者说,什么不可抗拒力也会从一名患有异性恐惧症的男生嘴中说出来,未免太过含糊了吧。”
“这怎么含糊?即便被诅咒成恐怖的蛇发女妖,但依旧被世间男子所恐惧和欣赏共存的心理自古就存在的呀!”
“哈哈!”
“呐,总而言之呢,虽然我一直警示你不要对那孩子抱有太大期待,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给那孩子带来希望!”
不知道是真笑还是假笑了一瞬,慈姐紧接着,便再度潜入感慨状态了。
一本正经地说着自私心满满的话,让我不要对苏罗妤抱有幻想,却希望我成为她的希望?让一名普通男生不要对一位美少女产生丝毫好感,然而还要让他寻找契机进入美少女的世界?这种极端的反差,哪怕是丸户老贼也拿捏不好吧。
(丸户史明:日本剧本作家,轻小说作家,指代作品充满令人胃疼的元素。)
当然,我并不是反感被慈姐赋予这种无厘头的要求。
事实上,我只是还没习惯被人寻求什么,确切地来说,我甚至没有过被人依求的经历,所以也只能依赖自发地与人拉开距离这种方式来避免多余的麻烦。
不被需求也不去需求的感觉,良好!
毕竟但凡有点期待,就会失望。像我这种在马路上走散后就再也找不出来的长相普通的男生,在学校也是以不起眼的成绩存在着,怎敢奢求这种期待。换言之,我完全没有理由成为他人的视线焦点,甚至没有资格进入他人的世界。
就像是各尽其职的存在,毫无亮点的差生就应该有着自己本应该有的样子。不要打扰优生,也不要整天癞蛤蟆思想。
印象中,法夫纳就曾说过最让我难忘的一句“身边的人分两种,一种是不能够相处的,另一种是值得相处的。不能够相处的人,一眼望穿。值得相处的却需要时间去理解!”
(法夫纳:漫画及其动画《小林家的龙女仆》中化身为人的诅咒龙。)
所以为了避免浪费时间,我将所有人统括为:不能够相处的人。与此同时,我也经常在他人面前尽力扮演一名“不能够相处的人”
把自己的言行举止,思想立场都规避起来,直到被人讨厌这种话题为止:
“这种事交给晓阳不是更好嘛?毕竟他们之间也有着需要解开的心结。”
读不懂慈姐内心真实想法的我,只能再次把“兄弟”拿出来诱饵一番。但事实上,出于晓阳的心结着想,我这也算是一箭双雕吧。
“晓阳肯定能做的更好,而且,至少会毫无怨言地认真去做。”
是的,我坚信晓阳能出色完成任何一件事。对付美少女还得用阳光美少男,更何况,自军训表白已经过去两年了,两位班干部差不多该言和了。
“你还没明白我之前说的话嘛?”
“不知道你指的是哪句话!”
“真不知道的话,那就算了吧。反正你以后还得去图书馆当志愿者!”
慈姐不再自顾自地跟进话题,而是选择放弃去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我似乎已经清楚了她的立场,也渐渐明白了苏罗妤的心理症显性因素,所以我更不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接二连三地接受今后会发生的违规事件。
相比继续坦然地面对下去,还不如重置这所发生的一切。
只要在慈姐精心布置的这个舞台上继续扮演好“不能够相处的人”,然后按部就班地宅在寝室里,以自由为目的,最大限度地回归自己原本的生活。这样就犯不着和任何一个人有过多的交集,也犯不着去考虑外界所带来的疑惑和顾虑。这样一来,这几天困扰我的麻烦也就会尽数解决。
是的,针对问题本就应该如此:如果看一部胃疼的动漫感到难受怎么办?最好的办法,就是弃番,在自己痛苦到难忘之前结束掉这一切本不该开始的。就像是在NPC开口前把任务拒绝掉,这样也就不会出现过于离谱的反差生活。
这样的解决方式相比把今天和明天变成痛苦的昨天更加欣慰,抛去其他选择,坚定自己只可如此。
“小优,你知道苏罗妤为什么对那孩子情有独钟嘛?”
在我还没有从判定的决策中苏醒过来时,慈姐又自发地掘出了新的话题,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但是我还是很明白她所指代的那孩子是谁,所以自然顺着她的提问联想到那孩子身上去了。哪怕我深知这是慈姐善用的循循善诱,不过因为她所讨论是其他人,所以出于本能,我降低了警戒。
“乔衣羽...嘛!”
“是的!”
“或许只是长得像她小时候而已吧。”
衣羽小女孩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温柔,一种独立存在的温柔,和周边其他小女孩所表现出不一样的温柔。与其说是因为她年纪最小所以备受照顾,不如解释为她就是这群孩子的中心。一种隐性的中心!约定俗成的中心。
被这样温柔可爱的女孩子所吸引是出于长辈的关爱本能,这么看来,苏罗妤那过分在意的眼神其实也没有那么过分。
“具体的原因的话只有小妤自己知道了,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想必你也能从那孩子身上察觉到一丝特别的气息吧。”
“心理活动最容易被看穿,但是其实际存在意义最难被理解的不正是小孩子嘛!”
我并不在乎苏罗妤为什么偏执于衣羽小朋友,也不在意她的想法。只要读懂衣羽的心理,就能从根源上察觉到什么,这种思路反而因此而断路。
“衣羽没有父母,简明着说,她的爸爸背叛了怀孕的妈妈,而妈妈在产房逝世了。衣羽从出生起就是在福利院长大的,衣羽拥有着所有人都未曾拥有过的经历,也失去了所有人出生来都拥有的爱。小妤那孩子,也是如此,所以才会有一种气息共存的感觉吧。”
慈姐若无其事地说着细思恐极的话,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长辈对晚辈的痛惜之情,就连瞳孔也不自觉地随着眼皮跳动了一下。
“所以幼儿组的孩子们异常照顾她咯!”
“不是的,孩子们都只知道衣羽很早就在福利院,并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世。即便是小妤同学,也看不出来吧。”
“那你告诉我干嘛?还不如告诉她!”
我总算是察觉到了来自慈姐的危险,在事情变得复杂之前,我宁愿抛去无聊的噱头也要避免它继续恶化下去。
“时间问题吧,现在的小妤在这方面比较敏感就是了!”
敏感话题是嘛!一个女生会对不负责任的年轻人闹出的孩子而感到敏感。如果我没联想错的话,那么苏罗妤她果然还是被...
啊,赫斯提亚,雅典娜,阿尔忒弥斯女神大人,请原谅我的妄想。
(女灶神赫斯提亚,智慧女神雅典娜,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是奥利匹斯众神中发誓保持处女身的三位处女神。)
“铃铃铃...”
下课铃声很不自然地传入休息室,截断了我和慈姐之间的对话。本不用在乎它的人,眼下却需要为它起身。
我是办公室里等着下课的班主任嘛?
慈姐没有给我任何示意,仅仅是伸个小幅度的懒腰:
“啊唔,坐久了还挺累的!”
自顾自地走出休息室,也不表示一下:相关话题留着以后再说之类的,或者是要求我不准泄密之类的。
她没有回头确认我是否跟着她一起出门了,只是看似轻步,实则着急地赶去小教室里。
“呐,小优,你知道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嘛?”
出现了,收束语经常出现的台词。要求当事人不要泄密之类的话!
慈姐的身体卡在休息室的走廊门口,步伐逐渐慢了下来,直至确实到能听清我的回答为止。
“信任呗。”
相对应地表态一下就好了,用无奈的语气切合肯定的回答是最有效的交流。这么简单的眼色都看不懂的话,未免也太令自己失望了吧。
“谁知道呢?”
慈姐侧身回过头来,露出一点挑衅的笑,用着挑弄的语气说着挑逗的话。幸亏我不是御姐控,不然早就沦陷了。
不过慈姐这句话的表意很清晰,毫无疑问,就是让我不要轻易做出判断,把在此之前的一切对话都当做无关紧要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