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岩为护漓王厉骁负伤,一时间,震动了洛宫,洛煜派了太医过来清风堂医治,风岩却称自己的身体一直由师父晏子调理,给拒绝了。洛煜想着晏子也是行医多年,医术高明,也放下心来,送了名贵的药材过来。
剑伤在背上,晏子细细查看了下,虽然刀口深,幸亏没伤到筋骨,所以看似鲜血直流,倒并不算严重,敷了洛煜送来的金疮药,用绑带扎了起来,因绑带勒着胸,风岩在外面罩了一间宽松的衣衫。
她把今日碰到周豫将军的事情告诉了晏子,晏子沉默不语,良久,问她:“你今日为何舍命救厉骁?”
风岩见晏子语气中有责怪之意,心下也觉得有愧,说道:“我救得并非是厉骁,而是洛王。厉骁决不能在洛国出事,否则齐王必会怀疑洛煜,我的大计只有洛王才能完成,所以……”
“所以你奋不顾身让剑刺向你?刀剑无情,这次是你命大,如果再往旁边偏一点,你就没命了!”晏子已然生气,复又说道,“你父王留下你一个骨肉,是为了你完成大计还是想让你平安无虞地活着?”
风岩扶着床站了起来,默默走到晏子身边:“我知道师父心疼我,下次蔷儿不会再拿性命冒险,让师父忧心了。”
“唉……”晏子终究不忍心,叹息道,“若你是男儿,就不用这般辛苦了,如今受了伤,还得偷偷治疗,连阿菀也得瞒着,本来她给你换药最是方便,可惜我这个女儿行事不够谨慎,只能暂且瞒着了,今后要阿菀给你煎药,帮你做些日常的事情吧。”
风岩应允着,晏子又说道:“周豫将军十日后若与你来会面,你让他带人去和善谋个差事,以后自有用到他之时!”
阿菀在清风堂住下了,每日的两次换药晏子都是亲自来,推说男女有别,不让阿菀进门。阿菀总是笑话:“阿岩师兄这样害臊,我好歹也是个医者,医者眼里,男女都是一样的。”
她倒也是悉心照顾师兄,药熬的不稀不稠,总是恰到好处,又会买些小零嘴给师兄过嘴,免得太苦了。
这一日她熬着药,在小花园里荡着秋千,门口的阿邱来报,说有一位公子带着很多礼品过来看望风大人。阿菀说道:“这每日来看望的真是不计其数,师兄刚休息不多久,我来招待,让他来院子里吧,我还要看着药呢。”
阿菀见火又旺了些,将风口又关小了些,正打开盖子瞧药,便有一声浑厚的声音响起:“小姐好,我过来看望风岩公子。”
阿菀也不作声,待瞧好药后又细细料理苦了下炉子,才应道:“我师兄睡下了,他的伤得多休息才恢复得快。”
她站起来回身,才发现眼前的这位男子穿着普通,气度却非凡,面庞冷峻,深邃的眼神中却藏着一丝笑意,再看他身后,两位侍从端着的礼品叠得都看不到头了,心想出手真是大方。阿菀请公子在花园的石凳上坐下,洒扫的小丫头刚好端了茶水过来,阿菀说道:“公子带这么多礼品来,我师兄定是不好意思收的,你拿回去吧,你的心意待我师兄醒了,我会告诉他的。”
“哦?姑娘预备怎么告诉他?”男子噙着笑问道。
“我自然说是……哎呀,我都忘记问你姓名了。”阿菀恍然大悟,不禁略有羞涩道,“那请问公子怎么称呼?”
“我姓厉,单名一个骁字,骁勇的骁。”
“厉骁?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呢。”阿菀念嗔着,又继续说道,“别看我是医者,我对玄术也很有研究呢。你这个厉字本就棱角分明,加上骁字又是马上奔波,一生劳碌纷争,不如改成箫,箫鼓的箫,那人生际遇肯定大有不同呢!“
阿菀大概是这几日呆在清风堂,每日守着炉子甚是无聊,这会子逮着个人便开始卖弄她的玄学。
厉骁甚少和女子交谈,在漓宫人人惧怕他,尤其自他杀了王后,后庭女子都是绕道而行,别说跟他讲话了,此刻眼前的民间女子却是无拘无束地在信口开河,他轻笑了下,坐下来品起茶来,问道:“姑娘这么有见地,想必闺名必定不错。”
阿菀面露得意:“我叫晏菀,这名字我爹爹不过是随意取来,想让我做个温柔安静的女子,不过宛坐荫下日日安,确实是个有福气的名字呢。”
“宛坐荫下日日安,晏菀……”厉骁默念着,“果然是好名字。
厉骁观眼前的女子,俊眼修眉,肤色白皙,一张圆脸,生动之极,穿着淡紫色裙钗,不拘地坐在对面侃侃而谈,仿若一股清流流入心间。
正想着,晏菀忽地定定地看着他身后的寒夜,“夷”了一声。
厉骁不解,寒夜更是被他看得一阵不自在,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晏菀的表情忽地认真而严肃起来:“你过来坐这儿!”
晏菀示意寒夜坐在石凳上,寒夜不解,一脸踌躇着,看向厉骁,厉骁示意他坐下,他才走过来坐下,一脸警惕地看着晏菀,晏菀却把手朝他脸上伸过去,寒夜正预备避开。
“别动。”晏菀一声令下。
明明是清脆的声音,却不容置喙,厉骁示意他听晏菀的。
晏菀靠近他,拨开了他的眼睛,细细观察了下,两只眼睛轮番,看了许久,脸上的表情确是凝重起来。
复又拿起他的手来,寒夜是武士,从未和女子如此亲密,吓得马上将手缩了回来。阿菀嗔怒道:“我给你把脉,你似乎……”
厉骁在旁看得清晰,晏菀和前面判若两人,刚刚还是个没心没肺的俏丽小姑娘,给寒夜诊病时却很是认真,想来从医多年,很是老道了,此刻她表情严肃,欲言又止,想必是寒夜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便说道:“寒夜,晏菀姑娘是医者,你让他瞧一瞧。”
晏菀静神搭脉,若有所思,两手轮番把了许久,才停下来说道:“你近半年来有无感觉身体异常?”
寒夜一怔,想了想还是俱实说来:“我近半年,时感无力,照道理,我经年习武,体格较常人都略胜一筹,可近段时间,经常会腹泻腹痛,有时还会头痛,夜里常常梦魇……”
厉骁虽面无表情,心中波澜起伏:“寒夜跟随自己多年,出生入死,他身体不适半年,竟从来不曾跟自己提过。”心下痛楚,便问道:“晏菀姑娘,这是何故?”
“应该是中毒了。”
“中毒”厉骁和寒夜俱是一怔,难道洛国下毒……,不对,明明她说他时日已久。
晏菀站起来,看向寒夜,似乎有些踌躇:“你中毒无疑,只是这毒潜入你身体多年,如今现象了。”
“什么意思?”洛煜刚才看她望闻问切却很是专业,知道她行医多年,已有功夫,不会轻易诓人,不由问道。
“看你们,应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明着要下毒自然不敢,越是大户人家,宫廷侯门的,为了掌权夺势,手段最是毒辣,人心最是险恶,应该是用了不易察觉的手段,你们回去好好看看,仔细想想,是不是常年服了什么丹丸、用了什么熏香或者带了不同寻常的衣物饰品之类的,以后一定要远离。”
“那如今之毒还有什么法子吗?”厉骁问道。
“只有慢慢调理了,我给你写个药方,你回去后先吃个半年,会让余毒慢慢排除,不过毒素已破坏了你的身体,今后要想延年益寿,需常年服药,切忌劳累。”阿菀说完,便刷刷刷写起来药方。
厉骁默默捏紧了拳头,竟然有人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毒!想来必是漓宫里的人下毒,会是谁,毒物又是何?
厉骁无心再呆下去,对着晏菀说:“今日之事,还请姑娘为我们保密,既是家丑,我不想外扬。”
阿菀点头道:“幸得你遇见了我,我爹爹在普光路上开了一个药馆,叫济民药材,如果他还觉不适的话不如叫我爹爹给他把把脉,看能不能断出毒物。”
“多谢晏菀姑娘!”厉骁又看了一眼晏菀,想了下,又从袖中拿出一块玉谍,“今后晏菀姑娘若有用得上我厉某的,请来漓国找我,见此玉如见我本人。”说完将玉谍放在晏菀手中,便辞别了。
为什么要去漓国找他,阿菀疑惑着,突然想到:“厉骁,漓国,那他岂不就是漓王!”
哎哟哟,她拍着自己的脑袋,自己竟然在漓王面前胡言乱语,还说他名字不好,要给他改名。
风岩醒来后,阿菀将漓王厉骁来过的事情告诉了风岩,倒是信守诺言没有将寒夜中毒的事情说出来。风岩想着自己救了仇人,心里烦闷,便让阿菀把厉骁送来的东西都拿走。
阿菀也不肯:“我也不拿,我爹爹在辰国呆久了,对辰国有了感情,我拿了漓国的东西,肯定惹得他不高兴。”
正说着,曹墨和叶海心过来看风岩了,自那日见了叶海心跳舞后,风岩对她倒是刮目相看,惊得不是她的舞艺,而是她身为名门之女,虽是义女,终是洛王亲封的亭主,愿意抛头露面,为洛国贡献。
她想了一会了,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这几日的养伤,因为自己立了大功,倒是很多名门高官过来看望,洛煜下旨在风岩康复之前暂免探望,一则风岩初进洛宫,跟各处都不熟,难免寒暄辛苦,二则负伤在身,也不易操劳,何况风岩这单薄的身子骨。风岩倒是难得清净几天,心中感念洛煜的细心。
厉骁本来要多住几天,忽称漓国有事,提早离开洛国了,刺客一事也立时调查清楚了,洛国、漓国都发现是辰国的遗臣动的手,虽然有惊无险,洛煜还是给了十分的歉意,幸有风岩以死相救,两国倒没有嫌隙,和平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