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过了六月,就算是到了伏天的尾声,到了七月,就渐渐进入秋声。不过,至于秋的早晚,还是依据天气而定的,如果多雨,则早秋的迹象就会早来;如果一直晴热,则早秋依然会像是在伏天一样。所以说,这段时期,算是两个季节的过度期,山间植物最大的变化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成熟,挂果子的开始进入成熟期,枝叶也变得苍老。
这期间,顾林业也已经收挖了土豆,给玉米地也除了草,只等玉米这一季庄稼的成熟。因为六月中旬下了大雨,且风雨交加,好些地块的玉米杆子都倒伏了,后来再扶起来的,长势就不那么好了,所以,最近几天他们就在玉米林子里捡拾那些不好的玉米杆子,有的只有一小段玉米棒子的或是直接没有结果实的,他们就提前把它砍掉,收集起来,做新鲜的牛饲料,顺便还能剥一些玉米棒子煮来吃。
眼见就七月中旬,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这天,老祖母叫喊着腿疾又发作了。往日,她只念叨着晚上容易做噩梦,好多时候都是半夜被吓醒的,有时候还当着顾林业提起她小时候的故事,她又梦到她和卢老爷子在逃跑途中,遇到了各种危险。本来前期吃了卢永亮的药,膝盖痛的毛病好了,但由于长时间的噩梦,在半夜里惊醒,加上六月份的燥热,她又出了一身汗,她的身体似乎是慢慢地又垮下来了。
这一次,老太太的病似乎来得不寻常,就先前做的梦境来说,她总是梦见卢老爷子,说是卢老爷子在那边生活得不好,要老太太给它烧些纸钱。她倒也挺在乎这个事,跟顾林业说了,顾林业也没有推辞,就说眼见都快七月十五了,就在这个节日给那些睡在地里的长辈都烧些纸钱,保佑这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可是,最近几天老太太的膝关节似乎肿起来了,走路都成了问题。看来,这毛病还不是个小问题,至少,要解决她目前的行动能力,就只能再找卢医生了。
可是,老太太却不依这个问题,和于秀英都坚持说是卢老爷子那里需要去祭拜烧纸了,还说得活灵活现的,一口咬定是要这样解决。顾林业扭不过她们,就在七月十三这天,就到镇上去买香、纸来。他想着这也算是一个办法,反正过两天就是七月十五,先给这些人烧了纸,看老太太又是个什么状态。
在这期间,盼盼见祖母无法下床了,他也开始关心起祖母的病情来。
“祖母,你的膝盖痛吗?”盼盼看着祖母红肿的膝关节说。
“痛也不大痛,就是肿了之后,就不敢下地走路了。”
“那我能不能揉揉,或是用艾叶子挤出水来,敷在膝盖上?”
“这是炎症,不是你被蚊子咬出了小包,艾叶子水不起作用。”
“那我就找祖仙人,让它把你的病治好吧!”盼盼说着,也像祖母一样,双手合十作揖,默念愿望。
······
到了七月十五这天下午时分,顾林业就给各个先人的坟上烧了纸,三跪九叩地在这些人的坟前说一些神神叨叨的话。反正跟去的盼盼是觉得挺好玩,不但可以点香烧纸,闻闻“香”的特殊味道,还可以跟这些人交流一下,可以许个愿望,兴许,这就实现了呢!再看看山里其他地方的坟前,也飘起了香、纸的烟雾,有的地方还响起了鞭炮声,作为山里习俗上的一个“鬼节”,大概更隆重一些。
可是,过去了两天,老太太的腿疾似乎没有一点好转,反而有加重的情况,这时,大家商量后才一致同意去请卢医生。顾林业这次再也不敢马虎,也是费了些功夫才把卢永亮请到家里来,主要还是因为他太忙了,刚要走家里又来人了,他又得耽误时间给人抓药。
请来了卢永亮,在他的一阵问询和把脉后,才初步诊断出老太太的毛病:急性关节炎加肝郁火旺,导致膝关节红肿无法行走,夜里也失眠等等。既然说明了病情,就开了几副药的单子,到时候在他那里抓来了药,就可以拿回来给老太太煎药服用。一顿饭的时间,和顾家人谈说了一些事,特别是安慰老太太不用担心,吃了他的药就药到病除了,她的病情不是很严重,主要是年轻的时候底子好,还丰赠她要活过百岁呢!
抓回了药后,盼盼就在祖母的床前伺候,这时候,盼盼就像个小大人一样,细心地照顾祖母。
“祖母,药要熬多久啊?”
“你就加些柴就行了,药罐你先不动,小心烫到手!”
“哦,我怕药烧开了,撒出来了,我往后挪了挪。”
“嗯,对,熬药就是要小火慢慢熬,只是,你要注意别烫着。”老祖母坐在床上,以极柔和的语气跟盼盼说。她看着盼盼这时候还能在家里照顾她了,她心里很是满足,对于这个才三岁大的孩子,哪怕是他做一点点事情,在祖母眼里都是大大的回报。
“祖母,中午的时候,爷爷他们回来,中午吃啥?”
“他们回来自己会想办法的!你莫操心!”
“我们中午吃啥?”
“他们会回来做饭的,我们肯定不会饿着的!你还打算给他们做饭吃吗?你现在恐怕也没那本事吧!”祖母听见盼盼在翻腾锅罐,既觉出这孩子有些知事,又对他的行为会心地笑了,笑说之余,忽然生出一点感动。想到自己无法动弹了,竟也不如一个孩子,她又陷入了深深的忧伤。
中午,于秀英提前回来做饭了,也把盼盼熬好的药倒了一碗,端到老太太的窗前,服侍她喝下。由于祖母的病情需要,不能吃辛辣的东西,所以,菜是特意给她做的,盼盼也把盛好的饭菜端到床前,把他最喜欢的小凳子用毛巾垫着,放到祖母的床上,让她能方便吃饭。
“盼盼,给祖母端杯水来!”
“哦,爷爷早上泡了茶水,我就端这个吗?”
“不行,我在喝药的时候,是不能喝茶水的,茶水解药,那我吃的药就不起作用了!你拿个碗在水壶里倒一点水就行,只是做事情的时候慢着些,小心烫着。”
“嗯,奶奶刚才就说了,让我在家倒水的时候慢着些。”
“那就对了,做事情的时候,最是要仔细些,别慌张,就能把事情做好。”
······
虽然过了七月中旬,中午的时候天气还是有些热,盼盼依然延续着夏天的作息,开始午休了。只是这个时候,没有祖母给他洗澡擦汗,没有人抱他到床上去,他就只能自己去到祖母身旁,听她说话,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