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又恢复如常。
晚上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来到了一个未知的世界,空无一人。天空下着鹅毛大雪,我走了很久,想找户人家取暖,我喊着叫着,可是没有人回应。
我睁开眼,看见外面还是一片漆黑。比平常醒了一个小时,醒来之后发现不对劲,喉咙很痛,连咽口水都像吞下一千根针。感觉自己都不会呼吸了。
我嗓子哑了。
怎么会这样呢?即便是那个黑暗的周末,我也没有大哭,更没有大叫,甚至没有张着嘴巴睡觉。连我最爱吃的辣条都在我成为领唱时戒掉了,所有的所有,都是为了合唱团的训练。
老天你一定在开玩笑吧!
整整一天,我都尽量让自己当个哑巴,不到万不得已就不用喉咙,回去立刻喝了苦凉茶。领唱的部分我还没练好,明天该怎么办呢?
第二天,依旧没有好转,甚至更严重了。去镇上的小诊所看了看,医生说是扁桃体发炎导致的疼痛,这几天不能过度用嗓了,严重的话还会引起高烧。
比赛只有两个月不到,期末考在比赛的前一个星期,而在期末考前的一个星期,学校会因为初三中考禁止课后活动。去合唱团每星期两次,从5月11日到期末考,能留给我们排练的时间不多了。
我只好把情况汇报给合唱团老师,领唱部分练不了了,大家只好先练合唱部分。周四,虽然声音还是哑的,但总归能说话了。我开始跟着钢琴伴奏唱,但问题也随之而来,钢琴弹的不是主音,由于各种因素我老是跟不上拍子或抢拍。
老师看我还没练好,决定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让我和徐嗣良每天都找时间单独练习这部分。好吧,我望向他,钢琴旁的人用手比了个“OK”。
周一下午放学,我来到音乐教室,发现他早已经在钢琴前等我。
“开始吧。”看到我来了,他弹了一下中央C,示意我尽快开始,我放下书包,拿出谱子。
“starry night of winter……”虽然一个星期过去了,但喉咙里总是感觉有痰卡着,我从没感觉唱歌这么吃力。
“跑调了。”他有些严肃地说道,“第一个音是la。”
“对不起。”
再来一次。
“Earth lies waiting in despair and yearning for……”
“停停停!”他右手平放,左手直立,示意我停止,“抢拍了,不能这么快。”
再来一次。
又重来了好多次。
时间就像之间渡过的细沙,在我还没来得及抓住它时,已经到了回家的时间了。我们的练习非常不理想,我既不能用最好的音色,也抓不准拍子。
第二天继续。
周三,周四,依旧没有进展。
“Earth lies waiting……”
“还是抢拍。”
“……than the stars of night……”
“最高音没上去。”
“感情不够。”
“高音还是没上去”他放下弹钢琴的手,想让我自己练一会儿。
“than the stars of night”是整首歌最高音的部分,明明过去这么多天,喉咙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无论我怎么努力,永远只能低两个音。
“than the stars of night……”不行。
“than……”不行。
“than the stars……”还是不行。
“than the stars o……”
……
重复了上百遍,感觉喉咙又有哑掉的风险。徐嗣良一直坐在钢琴前看着我练,一言不发,偶尔弹出一点伴奏。他已经陪我练了五天了,我却一点进展都没有,我抬头看着他,又低头看看被我揉的角落有些破的五线谱,怎么练也练不好的谱子……
我蹲下身,感觉有些崩溃,眼泪夺眶而出,落在了我怎么也练不好的地方,水滴在印刷石墨上,开出了一朵朵黑色的花,歌词模糊了。我感到无尽的挫败感,音乐明明是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可是我却做不好它,它让我感觉疲惫,好难,好难……
良久,我都没有再抬起头。一双手轻轻落在了我的肩膀上,不用猜我也知道是谁,“对不起,我马上就好。”我把头埋在臂弯里,用力擦了擦脸上的水分,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也不想让他难堪。我收拾了一下情绪,结果刚刚太激动了,现在怎么也停不下抽噎。
“当初,为什么要推荐我上去做领唱呢?你也看到了,我很笨,练了无数次还是不行。明明比我唱的好的人很多……”我不明白,当初他钢琴前举起的手。
“想知道吗?”他的声音温柔了许多,与刚刚在钢琴前严肃地纠正我的错误完全不同。
我抬起头,望着他,抽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你先把眼泪擦干净,我再告诉你。”他往我的手里塞了一包纸巾,坐在我旁边,然后双手交替握着,转过头去不再看我。
“那天,我在树后吹口琴时,其实听到了你的声音。尽管你只是在小声跟唱,我依然感觉十分入耳。”他看着我,用磁性的中音开口,修长白皙的手指拨了拨我垂在前面的头发。
“后来发现你和我在同一个合唱团,老师说要选领唱时,你没有自告奋勇上去,我只想助你一臂之力。”他帮我捡起散在地上的谱子,用手摸了摸上面黑色的小花。
“前面几个人唱的时候,我都没有什么感觉。只有你在唱的时候,仿佛让我又回到了那个下午微风拂过的感觉,那时我更坚定了我的选择。”他把谱子按顺序整理好,递给我。
“这么好的声音,如果只能让我一个人听见,那我真的太自私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手挠了挠头。这个星期,他每天下午都在放学后等我,永远比我早到,为我伴奏,指出我的错误,然后与我四目相对,告诉我:
“再来一次吧。”
我站起身,做了几口深呼吸,他回到了钢琴前,弹响了中央C。
“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