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某某?”
“还有个谁,叫周尉江,听说是李主任的上级。”李曼妮答。
酒精麻痹了阎执义的四肢,却没有麻痹他的大脑,无比清醒的意识竟有些忐忑。他被搀扶着坐上银白色桑塔纳,李曼妮找了个代驾,一听是往局子里去的,再瞅了瞅顾客二人的‘派头’,年轻的司机本想侃上两句的心思顿时给灭了,一路上老老实实的,双手紧握方向盘平视前方,专心驾驶。
酒精朦胧了视觉。夜晚,灯火仿佛影影绰绰的霓彩线条,拖着一道道光迹,飞快的朝后方掠过。
车里不时响起阎执义一声声断断续续的嗝,伴随着发酸的酒糟味,司机不动声色的降下了些窗户,冷风嗖嗖透了进来,像是把风筒对准了耳朵,开,合,再开合...冷是自然的,老阎浑浊的目光与李曼妮对视在一起——他们想起了清晨那场寒入骨髓的大雾。
太阳穴在跳动。
阎执义稍稍靠坐起来,一边用手按压着以舒缓痛感。一种迫切的,想要逮住罗哲友人‘何建东’的念头,宛若是酒后衍生出来的心魔,不停蛊惑着他,就好比单身已久的男性看见了穿着暴露的女人,其他思考均变得无足轻重了。
这种比喻或许不够恰当,但无比贴合阎执义的诉求。
“队长你没事吧?”看见了老阎充血的双目,李曼妮担忧道。
阎执义打了个哈哈,想要转移话题:“我没,没事。老杨呢,去哪儿了?怎么不见他?”
“老杨和李主任他们在一起,还在开会,”
“开会?他们叫你来找我?”继续打望着车窗外的浮光掠影,随着倒灌进来的冷风,视觉正在逐渐清晰,老阎在清醒。
这会儿,那些霓彩线条的光迹变成了一团团氤氲着强光的团儿,分别对应着路灯或不消停的缤纷霓虹,总之是看大不清。
“嗯。”
大概是都喝了些酒的原因,李曼妮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这一趟有些耐人寻味,抵达了目的地后,确认收款的代驾司机骑着单车,飞快的离开了,这个年代,除非脑子不正常,没几个人喜欢往局子里面挤。
门内传来了模糊的人声,大概,在争论什么?
一眨眼,三队成立快八年了,原址所在的单位并不大,说是挤在巷弄里的小派出所也不为过。李曼妮是第四年来的,也对栽种了枇杷树的小院子情有独钟,那儿被一排矮篱笆围了出来,单独挂上了一块牌子,写着:‘禁止在此小便,违者罚款五百元。’
电子锁确认了ID卡,铁门敞开,看见枇杷树下站着李某某、老杨与周尉江,三人面红耳赤。
“你们怎么了?”李曼妮上前,老阎心虚的走在后。行为稍微自控,一身酒气还未完全散去。
枇杷树下连一丝烟味儿都没,其他人自然是闻到了,周尉江投来一个审灼的目光,尖锐的像刀子似的,很快又收回去了,不再观察阎执义。
李某某皱起眉头,问:“喝酒了?”
老杨赶忙打了个圆场:“今天轮到阎队休息了。”
“休息?”不等李某某发话,一旁的周尉江终于忍不住说道:“休息?干咱们这个的,说什么休息?时刻保持一个清晰的思维有多重要?这个节骨眼上你跑去喝酒?”
老阎多少年没挨过这种批评了?趁着酒劲儿一股凶气儿就要上头...刚想着讥讽上几句,被李曼妮连忙捏住了腰上的肉,瞪了她一眼,却见后者轻轻摇了摇头。
李曼妮小声问:“周总,什么节骨眼?”
周尉江瞟了她一眼:“污染扩散了,根据观察员分析,C城市将很快出现一批能够造成‘新污染’的社会人,”
“造成新污染?就像李平川那种,我记得他能让别人那什么,叫,认知紊乱症?”阎执义忍不住发问。
“哦,功课做的不错。是!但是我们不能保证,这些人的新污染都是‘认知紊乱症’,毕竟新污染是三无事件,没有经验可以照搬。”
“这不就是超能力...”阎执义嘟哝道,酒糟味儿被小院子里的草木给中和了,淡化不少。
周尉江没好气的说:“超能力?你指的是娱乐创作里‘以人为主观控制并影响客观现实’的行为,关键是编号01 01 01 02...就李平川!哪怕经过复杂的实验与系统训练,他至今不能做到‘人为主观控制’这一点,之所以将他隔离,就是因为新污染是在无意识下进行的辐射,根本做不到‘主观控制’!”
“辐射?所以才叫做‘新污染’?而不是超自然,超能...”老杨在一旁自言自语。
“假设把李平川放出去,随便乘坐一班公交车或者在大街走上一圈,无意识辐射了‘新污染’,得引发多少流血事件?”周尉江不休道。
李某某本想散一根云烟平息下领导愤慨的情绪,却被领导挥手置否。
车毁人亡等现象非常具有画面感,加之一股冷风灌进了领口,阎执义彻底清醒了,的确,这身酒糟味让人无法忍受,连他自己都想吐。
紧接着,逻辑分析出了当下最为严峻的问题——大批能够造成‘新污染’的社会人即将出现,这不是一个个移动灾区吗?
老阎与众人的目光短兵相接,对视着,在蓦然间缄默的氛围里,他从一双双眼神里读到了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忧虑。
过了好一会儿,似乎,连夜晚城市的嘈杂都薄了一层,老阎才问:“有预案吗?”
“没有。只能用笨办法,抓,抓了两人一起进隔离区,筛选后放,从里面找免疫体。”周尉江摇摇头,说的是意简言赅,惹得在场众人的心理掀起了惊涛骇浪。
首先是两人一起进隔离区...‘两人’的概念很好理解,抓捕者与污染者。理解容易,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呢?进隔离区?除了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军人,恐怕无他选...这有违人道主义!
其次,‘免疫体’这种概念?
免疫污染?真的有这种人存在?
老阎不禁想起了某种无法被治愈的逆转录病毒,的确,数以近百亿的人口里,存在一部分携带且终身不发病的人,还存在免疫系统天生能够抵抗病毒的人...
酒精迷醉的思维变得清醒,问题干扰的思维变得混乱,夜晚的凉风阵阵,老杨突然吐出一句:“其实,我有点线索。”
“什么线索?”枇杷树下的众人几乎异口同声。
第一卷,混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