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大陆,地域极广,浩瀚无边,其又分为无极神州与八荒险地。
八荒之地,难以涉足且多藏凶险,被修炼界视为禁地。
而无极神州因灵气充沛,物产丰富,气候宜人,所以,天下人口十之七八都聚居于此。
无极之名无从追溯,神州地貌更是无法考究,其古经中描叙:神州形似圆,三面环山,东面临海,中间则被两条高耸入云,且有数百万里之宽,交叉如“卍”字的山脉连接着东西与南北四个方向,将其分隔成东,西,南,北四极之地。
在东极之地,袁州府境内,有一座山,相传上古时期,一位神女在月圆之夜飞升仙界,故而此山得名为“明月”。
传说缥缈,难以证实,不过明月山上的景致却是真实存在的,此山融石、林、泉、瀑、湖、竹海为一体,集雄、奇、幽、险、秀于一身,可谓步步拾锦绣,一里不同天,若论最能够打动人心的景致,还是莫过于山谷里那一片古老的银杏树林了。
此时正值深秋,银杏树冠已成金黄,只待轻风吹过,叶子便会纷纷脱离,树林与地面之间的空隙也会在顷刻间被飘落的叶子填满,那情形可谓壮丽异常,动人心魄。
此景虽美,但位处偏僻,深藏于林,所以少有人知,可此地也并非人迹罕至,毫无人烟,离银杏林不远处,就有几间简陋的茅草屋,在屋旁,此时立着一位年纪约莫十六岁的少年。
少年相貌秀气,双眉如剑,明眸清澈,左眼外角下还长有一颗褐色浅痣,在俊秀的脸庞衬托下,这颗痣反而显得别样的醒目好看。
此刻,少年身披单衣,目视着山脚,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时而隐匿林间的弯曲小路上,眼眸里尽是期盼之色。
少年名叫天歌,一年前刚从昏迷中醒来,忘记了包括自己身世姓名在内的所有事情,就犹如同一个初生的婴儿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
后来,他从王老汉口中得知,一年前自己重伤昏迷,性命垂危,是被一蒙面女子所救,之后蒙面女子为了寻找良药帮他续命,于是去了一个叫青城的地方求取万年血参,临行前只告知了天歌的姓名,其余的事情一概没说,这一走就是一年,从此渺无音讯。
所以,自醒来之后,只要一有空闲,天歌便会像现在一样,默然伫立望着山脚,期盼着蒙面女子能早日归来。
无数次的期待,换回了无数次的失望,今日似乎也不会例外。
“唉~”天歌抬起头,看着远处无穷无尽的层层叠峦,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年仅十六岁的他,此刻的心境,竟如六十岁一般沧桑而疲惫。
之所以会有如此感受,是因为他心中还藏有一个秘密,一个不能跟任何人诉说的秘密。
缓缓拉开衣口,看着左胸膛上的兽形印记,莫名的恐惧从他心底开始一点点蔓延。
由于失去记忆的缘故,他不知道身上的兽形印记是从何时有的,虽然不痛不痒,但是比起半年前,如今的印记上,却生出了许多的黄色鳞片,每当愤怒,或者情绪受到较大的波动之时,偶尔还会有一股神秘力量从印记中流出,想要充斥整个身体,占据意识。
这些诡异变化令他寝不能安,食不甘味,更不敢与旁人提及,为了弄清印记的来由,他也曾旁敲侧击问了袁州城内许多老人,可所有人都不知这是何物。
摇了摇头,天歌试图甩开这些烦恼,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通体黝黑的木盒。
木盒自他醒来就一直贴身放在怀里,三指的宽度,里面能装下的东西也不多,只有一张绣着红色彼岸花的白色锦帕,与一束一尺长的柔顺青丝。
犹豫了片刻,最终他还是打开了木盒。
顿时,一股淡淡的芬芳从中飘出,清香淡雅,闻之令人心旷神怡,如沐春风。
天歌拿出了锦帕,目光停留在上面的娟秀字迹上,久久移不开来。
—《长情》—
千年泪痣依旧在,
万载只候君归来。
情无尽时终不悔,
地老天荒永相随。(注一)
“谁如此的情深意重,愿思念千年,守候万载,许下这为情不悔,永世相随的誓言?”
不知为何,每当念起这首诗,天歌心中便会生出一股躁动,恨不得立刻下山找到蒙面女子问个明白,可一想起王玉儿和王老汉,他又狠不下心来。
十五年前,时局动荡,东极天下陷于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四处逃亡,又逢天灾干旱,瘟疫肆虐,饥鸿遍野,人皆易子相食。
王老汉早年丧偶失子,行医避乱于明月山,一日归途中,他在草丛里捡到一个被亲人遗弃的婴儿,当时婴儿浑身荆刺,体无完肤,鲜血淋漓,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王老汉见之不忍,便抱回来医治,经过数月的悉心照顾,婴儿渐渐好转,慢慢康复,于是,王老汉将其收为养女,取名玉儿。
自此,王玉儿和王老汉就在明月山久居了下来,除以草药换取生活所需外,期间极少与外人接触。
山居本就清苦,饮食更是匮乏,生活在这种环境下的王玉儿身形单薄,瘦弱,说起话来柔声细语,看见外人都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加上王老汉年事已高,最近数月身体更是每况愈下,砍材,挑水,采集草药...等一切劳重之事已全交由天歌负责,相比于找寻记忆,这个不完整的家更需要他,所以他才对下山之事犹豫许久,难以抉择。
“天儿!山风偏冷,你体寒未愈,还是进屋休息罢,药快熬好了。”王老汉声音自另一间屋里传了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义父。”天歌揉了揉脸,应了一声,将锦帕收入盒中,转身回到了房间,躺在了床上。
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阵清脆的叮铃声,由远而近的传了过来。
声随人至,这时,一个眉目清秀的白衣少女背着双手,走进了房间,系在少女腰间的两个小铃铛,伴随着她轻盈的步子,不时发出阵阵“叮铃铃”清脆悦耳的声音,平添为她又增加了几分灵动。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王玉儿。
王玉儿一进屋内,径直走到天歌身边,她抬起脚踢了踢床腿,从身后端出一碗汤药,喊道:“起床,把药喝了!”
天歌从迷糊中惊醒,见王玉儿双目通红,且含着泪花,他愣了一下,翻身而起,问道:“玉儿,你怎么哭了?”说着伸出手掌想替她擦拭一下。
王玉儿别过脸,露出了一副厌恶的神情,冷冷道:“拿开你的脏手!”说完,再次将药碗一伸,用命令的语气道:“喝了它!”
天歌脸色一僵,缓缓收回了手,他对王玉儿突然转变的语气和态度有些无所适从了。
“快点儿!”王玉儿催促了一声,说话间眼泪又流了出来。
天歌眉头微皱,凝视着她的眼睛,担心道:“玉儿,以前你从不发脾气的,到底怎么了?”
“叫你喝就喝,废话真多...”王玉儿回瞪了一眼,刚发作,随即顿了一顿,婉声道:“喝了就告诉你。”
“好!”天歌应了一声,毫不迟疑接过了药并且一口气喝完,皱着眉头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味道如何?”王玉儿不答反问,泪流不止的美目中泛起了笑意,语气中还带着几分阴谋得逞的味道,她手臂环抱,身子微微前倾凑了过去,轻声道:“你就不怕有毒?”
王玉儿此时眼含泪水,却面带笑意,眼眸如同浸泡在泉眼的黑色宝石,闪烁着光泽,模样看起来是那般的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天歌回过神,摇了摇头,认真回道:“你和义父熬的,自然不怕!”
王玉儿泪流成线,她直起身子,细长的睫毛煽动几下,冷声道:“你确定?”
“当.....”一个「然」字还未说出口,天歌全身气血已经沸腾了,皮肤红的似乎要溢出血来,随之,他身子一软,头倾倒在王玉儿肩膀上,喘息道:“...玉...玉儿....为...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紧接着,从他的眼睛,鼻孔,嘴巴,耳朵不断溢出鲜红的血液,点点滴落在王玉儿的白衣上,看上去,犹如正在绽放的鲜红桃花,一朵,两朵,三朵...最后扩散连接成片,染红了她的半边身子。
王玉儿没有动作,就这样静静的站立着,任由天歌在肩头慢慢失去气息,她泪如泉涌的脸上,始终夹杂着一抹笑意,不知高兴还是痛楚,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之情。
注一释:作者特意为本小说写的诗,若借用,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