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被赶下台，可日子还是一天天过，男人脑袋后面的辫子没了，女人之间时兴起各式西洋裙子。
这些对林霖的影响都不大，毕竟海城这个地界早就天高皇帝远，皇帝早就管不着了。从皇帝换成总统，她的日子也没什么波澜，一路从小学到中学，再到海城大学。她已在海城大学中念了两年的英文。
蓝衫白裙，一双黑色的皮鞋，头发梳成一条长辫放在肩上，这就是九年后的林霖。林霖怀里抱着一本厚厚的英文书，走出校门。
“林霖，你现在就回家吗？”
林霖的女同学许生生，小跑到林霖身边。
“我还有点事，就不参加今天的学会。”
说完，林霖直接往校门外走，不给许生生纠缠的机会。
许生生长叹一声，再劝就惹人讨厌了。林霖是海城大学的明珠，只可惜明珠太冷，不参加学校活动，也不在学校逗留。只可惜那些期待着林霖参加学会的男同学的一片痴心。
林霖喜欢一个人待着，学校男生的心思她知道，她也实在厌烦男生的纠缠，才做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她一路步行到青口河边，才坐上等在路边的黑色轿车，回到在海城洋人租界区的地方。
还没进门，里面就传出熟悉的撒娇声，“娘，您看我穿这件好看吗？”
董家小姐董慧柔穿着新做的粉色绸缎旗袍，少女身姿纤细，确实颜色正好。
林霖本打算悄悄走过，躲进自己的房间好好看书。
可董慧柔一见林霖，气不打一处来，“我家进贼了吗？不声不响的，还以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林霖懒得理董慧柔幼稚的挑衅。她随爹爹回到海城，董慧柔从董家大小姐变成董家二小姐，事事矮她一头。董慧柔性子骄傲，自然爱找她的麻烦，九年如一日的找麻烦，董慧柔不烦，林霖却不愿再为这种小事浪费时间。
她径直上楼，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沉浸在书本中。
董慧柔在后面气的直跺脚，想冲上去找林霖算账，却被她娘一把拽住，“你都是个大姑娘了，怎么还不稳重点。”
“娘，你居然向着那个丑八怪。”
董慧柔气不过，躲到自己房子去了。
曾经的许六小姐，今日的董太太实在想不明白，她这样一个事事周全的人，怎么会养出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儿。
儿女都是父母的债，她长叹一声，上楼去哄女儿。
天色擦黑，难得一见的董江董老爷坐车回家。董太太站在门口台阶上，小意奉承，“老爷累了吧！我让厨房给您炖碗参汤，补补身子。”
“不用。”董老爷大步走上台阶，吩咐说：“去把珠儿、慧柔叫下来，我有事和她们说。”
董太太脸上笑容不变，温柔似水般，去楼上招呼女儿。
“太太让你换好洋装去楼下。”
董太太身边的小红，推开门，说完董太太的吩咐，抬着下巴赶着去讨好正在收拾的董慧柔。
林霖懒得计较，也不想下楼见董老爷，那个她应该叫爹爹的人。九年之前，他牵着她的手走进董家，他对自己很好，每次出门都会带礼物。只是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换上在柜子里面吃灰的白色蕾丝洋装，用丝带把头发高高扎起，戴上一对珍珠耳环。
董慧柔跑过她的身边，贴心地坐到董老爷的身边，撒娇说：“爹爹，您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
娇俏的女儿谁不喜欢！
林霖坐到沙发的另一边，一点点抚平裙摆的褶皱。
董老爷看着林霖越来越沉默，只是心疼，她一个姑娘家没有娘亲在身边，姑娘家的心事都只能藏在心中。
他没理腻在身边的小女儿，先对林霖说：“珠儿，明日你去店里订做几身衣服，选你喜欢的。”
“不用了，我的衣服够穿。”林霖真的是无奈，爹爹每次都只会让自己做衣服买首饰，刚今年的衣服都做了十几件。
董慧柔不满爹爹先关心林霖，但畏惧让她克制着说：“爹，我也想要，过几天盛家小姐约我去骑马，我要新做两身骑装。”
“好。”董老爷继续看着林霖，追问：“我让账房支一百块大洋给你，去买点自己喜欢的。”
董老爷的关心实实在在，林霖也不是铁石心肠，“那谢谢爹爹！”
董慧柔在一边气得牙齿都要咬碎，可她根本不敢明着欺负，多少次的事实告诉她，谁敢欺负林霖，爹爹就会让谁吃不了兜着走。
林霖不愿干坐着，“爹要是没什么事，我上去看书。”
“这个月十五，孙家要举办宴会，海城的青年才俊都会去。你去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董老爷眼睁睁看着女儿长到十八岁，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要是一个犄角旮旯的臭小子，把自己的掌上明珠拐走。不能想，太让人上火了。
只可惜董老爷的一片慈父心，林霖只说，“爹，我只想好好念书，就不去了。”
林霖推了不知多少次宴会，董老爷只能联想到一个臭小子把女儿勾走了，假装温和地说：“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就带回家给爹爹看看。”
“爹，真没有，我上去看书了。”
林霖不明白自己有什么让董老爷担心的，她每天去大学，上完课就回家，除了去书店，连房门都不出。
女儿长成大姑娘，不听自己的。董老爷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好好招待那个拐走女儿的流氓。
讨厌的人走了，董慧柔依偎在董老爷的身边，“爹，是孙家给您送请帖了，您能不能带我去。我好久没见孙家哥哥了。”
董老爷长叹一声，一个女儿不开窍，一个女儿开窍太早，带着警告说：“你现在是一个大姑娘，不要随随便便把一个男人挂在嘴上。”
皇帝都没了，爹爹还守着老一套，董慧柔不屑，可面上依旧乖巧地说：“女儿记住了。女儿从小就认识孙家哥哥，而且他一走三年，女儿只是想看看儿时的玩伴。”
董老爷吩咐坐在一边的董太太，“十五，你带着珠儿和慧柔一起赴宴。”
林霖也要去，董慧柔的高兴去了一半，但董家除了林霖没人敢违背董老爷的意思。
董太太马上应承下来，“我明天带珠儿和慧柔去逛逛，我们家的漂亮姑娘可不能藏在家里。”
让人知道，才能有更多的人上门，才能选出更好的，董老爷很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