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此时，半空中缠斗不休的二人你来我往，难分上下。雪奈手腕一翻，挡住对方的长剑，脸上的笑容满是不屑：“我想，你我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来这里寻死？”
“无冤无仇？”她面前的魔鬼从牙缝中生生地挤出这几个字来，雪奈能够感到她来自灵魂深处的怨怒，像是亡灵在哀嚎，“天童院清华，也和你无冤无仇吗？”
此言一出，雪奈脸上的表情在顷刻间凝固了。原本的轻松自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直抵眼底的阴霾。
“如果你是说那个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妹妹的话，我想她已经死了。”雪奈冷冷地答道。
“错。”
面前的少女的攻势陡然凌厉不少，雪奈的力道不敌，被对方在半空中砍得一个踉跄，直直坠落下去。敌人乘胜追击，雪奈难以回击，后背被利刃划开了一道深口。
雪奈眉间紧蹙。
“她就在你面前。”
雪奈的瞳孔猛然紧缩，她怔怔地望着视野里向她扑来的少女。黑色的长发在凌厉的气流中翻飞，漆黑如无底之井的双眸满是恨意。
——不可能的。
——天童院清华，她的同胞妹妹，明明在半年之前就被她杀死在了圣夜学园的花园里。
——一片碧绿之上，暗色的鲜血汩汩流淌，将死去的少女嵌在柔软的芳草中。
她不会记错的。
可是，出现在她眼前的人，是谁？
雪奈眼底的惊慌并没有逃过清华锐利的视线。她的嘴角泛起冷冽的笑，黑色的长剑逐渐被黑气缠绕。
“去死吧。”
这是对方的全力一击，雪奈明知道自己不得不躲开，但是后背上刺骨的痛感让她的反应迟缓了不少。法杖顶端的明珠赫然光芒大炽，雪奈索性不再躲避，而是蓄势直直地迎向了对方。
一声巨响。两股强大的力量激烈地碰撞在一起，连周围的空气都被撕裂。雪奈率先被甩出了气流，不受控制地落向了几斗和歌呗的方向。
歌呗连忙扶住她。几斗却是连动一下的意思都没有，他只是漠然地抬头看了一眼清华。得势的清华并不打算善罢甘休，她提着长剑，来势汹汹，而歌呗怀里的雪奈再也无力抵挡，即便她竭尽全力撑起了薄弱的屏障，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来不及恢复到可以反击的状态了。
近了。
近了。
清华猛然停了下来。剑刃停在雪奈的面前，气流撩起她银白色的发丝，落到剑刃上，便断成了两截。
时间在那一刻停滞了。
“几……斗……”
清华喃喃着，混沌的双目恢复了清明。她呆呆地望着几斗，而几斗也看向了她。
这是一双死掉的眼睛。
清华立刻就感觉了出来。
雪奈原本苍白的脸颊此刻浮起轻微的红晕，湛蓝的双眸阴霾不减。法杖在她手中慢慢化成纤细的匕首，于是雪奈露出了纯澈的微笑。
“去死吧。”
清华的瞳孔刹那间紧缩，她捂着左胸口，踉踉跄跄地后退两步，只觉得天旋地转，随后便倒在地上。歌呗的尖叫像是交响乐最激昂的部分，而在那一段喧嚣沉寂之后，是喷溅的血液逐渐浸染了地板。
清华怔怔地望着几斗的方向。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几斗的半边脸。下半边被雪奈挡住了。她忽然觉得头晕起来，几斗的脸在不知不觉中与雪奈的脸重合。
“几斗……”
破碎的人偶无力地呻吟着。
雪奈轻巧地直起身来，一把推开了惊恐的歌呗。她走向清华，沾血的匕首滴落了猩红的泪珠。
“该去死的，果然是你才对。”
“不许动！”
突然有嘈杂的声响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涌入了会场。雪奈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几分，她转过头，看向了那一群身穿安保制服的人。
是天童院家的人。
雪奈认出了那一群下层人物，却不知道他们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大小姐，”为首的一人漠然地说道，“先生叫您回去。”
雪奈的脸色为之一变。
“你们没看到我正要了结这个人吗？”她恼怒，却不动声色。
“先生要在二十分钟之内见到您。”
对方根本没把她的怒火放在眼里。
雪奈心中极度恼恨，但却没办法发作。这里还有其他人，即便刚才的那一幕没有被别人看到，但眼下再继续下去似乎也是不可能的了。
雪奈解除了变身，一只身着白衣的甜心飞快地藏进了她的怀里。站在不远处惊魂未定的歌呗没能看清那只甜心的长相。
他们就这样浩浩荡荡地走了。
耳畔突然传来微弱的低吟，歌呗转过头去，这才想起来，地上的少女似乎被雪奈捅穿了左胸。
泛着寒芒的利刃没入身体，再从另一端破出，那样血腥的场面，歌呗想，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快叫救护车！”
歌呗只能想到这么一句。她颤抖着拿出了手机，心想那少女也许该死了。但是并没有。她没有解除变身，在眼下反倒是件好事。
清华黑色的长裙已经被鲜血浸透。歌呗不敢妄动，只有在原地守着她。她突然好恨自己没掌握些急救知识，在这种时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脆弱的生命在死神的掌中负隅顽抗，却什么都做不了。
“歌呗！”
三条由佳里拖着颤抖的双腿挪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工作人员。她胆战心惊地望着倒在血泊中的清华。“这个孩子没事吧？”
“难说。”歌呗叹了口气，只能挤出这么两个字来，她转过头去不忍再目睹清华的惨状，却不期然地看到了几斗。
他自始至终，只是漠然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无论是雪奈倒在他面前，清华看到他变得茫然，还是眼下鲜血四溅的惨景，都没能撼动他的麻木。
歌呗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也许是外面的风漏了进来，她需要去披一件外套了。歌呗在心中转过了无数个念头，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挪开脚步。
“几斗……”
清华依旧在呼唤着。她的双目逐渐变得迷离，吐出的气息也逐渐微弱。
呼吸困难。
这一切和那一天是惊人的相似。雪奈的匕首捅进了她的左胸。那一天如此，这一天亦然。
“几斗……”
清华蝶翼般的睫毛在眼睑下方缓缓地停住。
“是我……”
清华的眼前陡然一片漆黑。
世界恢复了寂静，只剩鲜血在地上蜿蜒成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