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归疑惑,龙诚也做不了什么。除了在心中祈祷血色藤蔓还有后招,他真的做不了什么。
不同于在二十三厂面对罂粟那一次,这次,奇怪的视觉把他一下子就掏空了,一点余力也不留。
如果说人就像是一个蓄水池,而身体的能量就像是蓄水池中的水,那么为了看那一眼,龙诚水池突然就被抽空了。要不是池壁还留着潮湿的痕迹,他连呼吸这种重要又基本的运动都做不到。
血色藤蔓被碾碎形成的血雾在四周弥漫开来,随着气流缓缓飘动,看上去无辜又无害。可是当它的一小部分接触到黄沙的瞬间,立马染红了接触部分的沙粒。
血色的沙粒不受控制脱落下了,发芽、扎根、抽条,无数细小的藤蔓从沙子中冒头,壮大后继续袭击黄沙的本体。
黄沙怪物惊慌失措地奋起反击,轻轻松松就将生长起来的藤蔓击垮,可遗留下来的汁液却成了无法消灭的种子,生长出更多的枝条和叶片。
血色藤蔓最恐怖的地方不在于它的破坏力和杀伤力,而是那生生不息地扩张与占有。黄沙怪物的每一颗沙砾,都能成为它不断生长的养分。
生长、蔓延、侵蚀、吸取。
凝练在一起的黄沙像是失去了力量,虚弱地散了一地,不再反抗,任由血色藤蔓从它的身体里吸取更多的力量。
能看见黄色的光芒从黄沙中被抽出,然后顺着藤蔓传输回去,传输到爬满店外的枝条网络上,一直传输到龙诚他们看不到的地方。
一阵接着一阵的吸取,直至最后,黄沙怪物缩小成一个球状,不再动弹。血色的藤蔓才如饕足那般收回枝条,缓缓退回店外,逐渐收缩回去,直至消失。
遍布字里行间外墙的爬墙蔓如潮水般隐退,露出外面老旧商业街的街景。随着古莽文的消逝,字里行间再一次离开黄沙之主的领土,重回和现实世界交汇的地点。
失去黄色光泽的沙球摊在地面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既然老师载种的守护文褪去,自然表明就藤蔓的判断,威胁已经解除,也不必过于担心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意外状况发生。
体内的绿色火焰跳动一下,从荧光膨胀至鸡蛋大小,虚弱而缓慢地燃烧着。龙诚感觉自己的气力回来了一些,虽然依然虚弱脱力,但也不至于像个废人那样瘫坐在地上无所作为。
站起身,拖着像是跑过半程马拉松的身体,龙诚走出柜台,向那团形如死物的沙团走过去。
守护文的事情,只有龙诚知晓,他也没有机会告知江尘和安洁。所以这两人一直躲在柜台后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沙团没有完全丧失行动能力,或是血色可怖的藤蔓突兀地席卷回击,纵然有九条命也不够他们丢的。
“不用怕,刚刚的藤蔓是守卫字里行间的力量,换句话说,是友军不是敌人。”
粗略解释两句,龙诚俯下身子,两根手指捏起一些失去色泽的沙粒观察两眼,又像是撒盐那般搓了两下,让灰黑色的沙粒细细的落下。
他猜,颜色代表着黄沙里蕴藏的哈斯克希的神力。被爬墙蔓抽中的,正是其中诅咒的力量,失去了神座授予的权柄,这就是一团还在呼吸的死物,毫无威胁。
灰色的沙团像是颗粒粗大的石灰,外观了无生机,可中心又在随着某种规律一起一伏,像是某种生物呼吸时腹部的活动。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龙诚拨开沙团,居然在下方找到了一个毛茸茸的小球。呼吸的起伏,正是这个胖乎乎近似球状的生物造成的。
这是……加大一号的仓鼠?
失去光泽的毛发和两只小耳朵耷拉着,纯黑色的小眼珠如同布娃娃上镶嵌的玻璃珠,鼻子一耸一耸的,有些尖的嘴巴微微张开,能看见里面啮齿类动物标志性的上下门牙。
要说它像仓鼠嘛,又不全是,这小家伙的尾巴藏在臀部附近,尾巴的末端还有一个倒三角的突起,有点像是影视作品里小恶魔的形象。
仔细看一下,能看到耳朵之间的毛发里还藏着一对细小的乳角。
被血色藤蔓汲取了全部的力量,这个不知名的小家伙全身上下都只有和石灰一样的颜色,灰扑扑的,又脏又没有生气,看不出毛发上的纹路。
把这只有点像恶魔又有点像仓鼠的怪异生物从沙中剥出来,旁边包围着的沙团如同失去泄了气的皮球,迅速干瘪下去,很快就消失在地板上。
有龙诚大胆的举动在前,江尘心里有多了些底气,咬着绷带的一头把双生子重新缠回手背,用幻蓝色水息的诅咒凝固住黄衣之主的侵蚀。
危险解除,他也没必要冒着生命危险解放手掌关节的活动。
上前两步,江尘走到龙诚身旁,也看见了他捧着的这个怪异生物。
“这是?”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龙诚说着,转过身,正对上江尘的脸,话没说完硬生生变成了一句粗口,“我KAO。”
嗯?
一看见别人的脸就爆粗,这样的举动很没礼貌的。江尘心里有丝不爽。
从小到大,他的脸虽然比不上荧幕前的小鲜肉那么夸张,也算是中等偏上的水平,没有出过大的皮肤问题。
对自己的颜值江尘还是比较自信的,再怎么狼狈也不至于到惊吓到别人的程度。
面对江尘的疑惑,龙诚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手指着柜台。
“桌子底下有面镜子,你自己照照就知道了。”
照镜子?江尘狐疑地转身,迎面又是一个惊讶的面孔,这次是安洁露出了这种表情。
先前和黄沙怪物对峙的时候,江尘一直把安洁护在身后,两个人也没有机会看到对方的脸。这一见面,安洁的反应让江尘心里凉了一大截。
如果是龙诚一个人这样,还有可能是恶作剧,可是连安洁这样的乖乖女也露出同款表情,他不免有些担忧,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脸真的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