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菜与撒旦是叔侄关系，这点龙诚真没料到。
“你是传闻中的使徒，那你菜头叔……”
话未完，意思清晰。
“按照万灵教的说法，他也是使徒，堕落的程度比我深，力量在我之上。”
谈论到曾经的至亲，撒旦语气里少了拽意，不见以“老子”自称，说话也变得正常许多。
“万灵教那一套音律自然的理论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是世界和他们描述的样子相差无几。”
随后，撒旦认真和龙诚讲述了它所知的万灵教的解释。
二十八位上古神祇在一片虚无中写下字句，利用各自的语法创造出世间万物。这些字句就是我们今日所熟知的古莽文。
古莽文分二十八派系语法，每一位古神对应一派体系。所以说，古莽文就是神祇之所以神圣的来源，也是最接近神的力量。
对于古莽文驾驭水平，万灵教专门设立了一个等级体系，一共是七层，每层中又细分为四调。
万灵教相信万事万物的本源是声音是音律，故而由低到高依次将前五种层次命名为宫、商、角、徵、羽。
每一层内又可分为四调，由低到高依次为平调、升调、浮调和沉调。
在羽字相之上还有两个层次，分别是众生相和主语领域。
众生相便是异能生物所能踏入的第六层，主语领域是神祇的领域，是凡世生物不可能踏足的部分。
造物造物，如果说世间万物都是神的造物，那么在造物之前的部分就是主语，是创造世界的部分，是古神之所以成为古神的原因。
解释完这一套体系，撒旦只是想要告诉龙诚一个信息，天菜对古莽文的驾驭已经来到了羽字相的浮调。
龙诚最讨厌学习古文言以及里面似是而非的名词，容易让人头脑一懵，不知道这里面都讲了什么。
于是撒旦就将五字相与四调体系换算为简单易懂的数字。
假定最弱的宫字相平调是1级，每升一调，等级就加1，那么羽子字相浮调相当于19级，众生相之前最接近巅峰的等级。
而龙诚现在使用的纯净火焰，相当于这套等级体系里的商字相平调，换算成数字就是5级左右。
“这下你大概能够明白菜头叔有多强了吧。”
撒旦撇撇毛茸茸的尖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他再强能强得过哈斯克希吗？”
龙诚摊手，他又没有想过消灭沙漠之声这个都市传说，没必须和撒旦描述中的菜头叔正面硬刚。反正安洁平安归来，江尘交给老师处理，他就是一个看店的，混吃等死就行。
混吃等死是字面意思。
在字里行间混口饭吃，然后等着哈斯克希重临大地最后宰了自己。
诚哥都在信里预告过了，没必要反抗。
上一世网上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如果反抗不了生活的强*，还不如躺平享受。
“哈斯克希是神，菜头叔不过是使徒，你听说过那位侍奉神的使徒力量超越主神的？那不就成了僭越。”
“那不就得了，反正我没打算找你的菜头叔麻烦。他继续在都市传说里主持电台节目，我继续在这里看着一隅书店，没什么不好的。”
龙诚抬头看一下挂钟，下班时间到了。
“打烊了，该好好安顿上面的两位小朋友咯。”
撒旦翻个身，仰躺在柜台桌面，瞥了故作轻松的龙诚一眼，幽幽地说：“如果叔还在主持，那么那个叫做安洁的女孩子注定要离开这个世界。”
听到这句话，龙诚顿了顿，用力挤出一抹笑容，像是甜品上添加的芥末。
“那又怎么样？我们书店又不保证每一位客人的安危。”
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一样，龙诚不觉得自己是救世主，对身边每位遇难的人都能伸出援手。
之所以这两天对安洁的事格外上心，是因为一切事故的起源都能追溯到他的身上。
自己闯的祸自己担着，救回安洁，治愈江尘身上的腐化，这些就是他有义务在破洞上打的补丁。再往后，龙诚没有义务也没有理由再管下去了。
他只是字里行间的代理店长，又不是老师本人。
帮助“钥匙”以正确的方式带书离开字里行间，那么危险书目上封印的语法碎片会被彻底摧毁。这是无数代先贤的牺牲最终探索出来唯一对付古神的办法，也是唯一弑神的途径。
字里行间是古神力量碎片的终身囚牢，唯有“钥匙”才能帮助这些碎片逃离这间古老的书店。每本书有且仅有可能出现一把“钥匙”，那么事情不就变得很简单了吗？
只要将这把“钥匙”折断，那么就不可能有危险书目能够逃离字里行间了。
也就是说，只要在龙诚发现安洁和《大国荣光》之间的关联的时候，把安洁杀了，那么《大国荣光》不就永远被困在这里了？
即使这样做不人道，但也算是牺牲小部分拯救大部分。相比于让古神重归世间，献祭掉一两代人的性命真的不算什么。
字里行间就是建立在无数代人的牺牲之上。
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字里行间归根到底是人造物，再怎么坚挺总有油尽灯枯的一天。古神呢，古神的语法碎片呢，这些东西是永恒不灭的。
待到字里行间彻底崩塌，那么其中囚禁的邪恶力量将会在一瞬间重现天日，二十八位上古神祇回到ta们曾经统治的土地。
到那时，人类的境遇会怎样，哈斯克希的神座已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字里行间对待每一位有缘人时不会选择粗暴地掰断，相反的，会提供一些在神秘领域的帮助，帮助危险书目的“钥匙”消除掉他们成为“钥匙”的原因，同时也毁灭掉危险书目中封印的古莽文。
这也是为什么，老师会放着高校里相对惬意的工作不做，转而投入一家铁定赔钱的书店中。
字里行间是一根传递了万代的接力棒，洪历五千余年，这根接力棒交到了老师的手里。
老师有无数的理由帮助安洁，他是字里行间的店长。
薪火传承，守护不灭。
字里行间是挡在人类和古神之间最坚实的一道屏障，一面绝对不能垮塌的城墙。如果这堵墙真的有倒下的一天，那么人类就会回想起，曾经被上古神祇支配的恐惧。
老师是英雄，诚哥是英雄，小猫和蔚蓝都是，他们都守在字里行间。
但是龙诚不是啊，他就是一个还没活明白的大男孩。刚刚毕业，没有机会接受职场社会的毒打，甚至人生都还没开始真正意义上的舒展。
牺牲、崇高、英雄……
这些都是上一世老美文化的毒荼，个人英雄主义。
龙诚相信每一位平凡的英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支撑起了社会里最美好的东西不是吗。那么，这群英雄里，缺不缺他一个都无所谓的吧。
对，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吹着口哨哼着小曲，打扫店面卫生、整理书架书籍、关灯挂牌，把撒旦捧在怀里后才锁好店门。
这一个多月以来，龙诚第一次认认真真把打烊应该做的工作全部做完，看起来轻松写意地迈着小碎步往二楼走。
这时，撒旦冷不丁说了一句：“那你为什么要告诉吴菁菁真相呢？”
一句话，让龙诚楞在原地。
撒旦接着问：“你真的不在意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