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色三分,二分冰雪,一分流水。
这几日奶奶忙着操办小叔结婚的事情,早上依然抽空帮忙给叶夏她们穿衣喂饭。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奶奶嘴里念叨着,手里给叶夏身上多加了一件马甲。
“奶奶,什么叫三九四九冰上走?”
“就是说现在已经进入三九天,天很冷,河里的水结成的冰,人都可以在上面走了。”奶奶一边给叶夏穿衣服,一边给她解释。
“什么叫三九天?”
“九意思就是从你妹妹叶冬出生那天,冬至算起,九九八十一天。后面还有四九五九六七九八九九九,一共九个九。”
“哦,三九四九冰上走,那后面五九六九呢?”叶夏穷追不舍。
“噢,有这么一个顺口溜,奶奶说给你听啊: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河边看杨柳,七九河冻开,八九大雁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奶奶,那今天结冰了吗?”叶夏问奶奶。
“结了,你看水缸里冰,厚厚一层。河里也结了,早上我去淘米,还是用竹竿敲了一个冰洞,淘的米。”奶奶给叶夏舀水洗脸的时候,给她看水缸里厚厚的冰块。
叶夏听着心里也记着,想等上学的时候,看看河里有没有结冰。
天虽然很冷,但是非常晴朗,朝阳像个大火球冉冉升起,红黄色的光芒铺洒在大地上,奶奶把下雪天积累的叶冬的尿布拿出来,一方一方地挂在低矮的墙绳上晒。尽管奶奶在尿布上打了好多肥皂,用手在水盆里搓了又搓,尿布上仍然残留着尿臊味,这好闻的气味诱惑着我,情不自禁地叼起一方方的尿布到处乱跑,样子滑稽搞笑,叶夏见了,哈哈大笑,指给奶奶看:
“奶奶,你看小狗会衔尿布玩呢!”
“你要死了!”奶奶见了,不是笑而是迈着小脚,喘着气,追着打骂我。
叶夏叫:大黑快跑!
奶奶骂得越凶,我遛得越快,生怕他们把我嘴里的尿布抢走。
我们的打闹声,把屋里的小叔引出来了,他一步冲上来捉住我,一手粗鲁地按着我的头,另一只手咔嚓一声夺下我口中的尿布,用他粗糙的大手扇了我几个巴掌。
我被打懵了,呆立原地,不敢动。
叶夏跑过来,把我抱起来,我乖乖地伏在她怀里,我没敢大声哭,只嘤嘤呜呜地小哭了一会,叶夏上学也抱着我,生怕小叔再来打我。
今天她没走大路,走了一条小路。一些高年级的大男生,喜欢冒险走这条小路去上学,因为这条路比较近,但是中途有一条小河沟,大男生平时就是像白驹过隙一样冲刺跨过去。
平时叶夏不敢走这条路,她知道自己还没长高的小腿,肯定不能像斑羚那样跃过悬崖绝壁,只能望而却步。今天她带我走这条路,难道是想走冰吗?我心里猜测。
果然,当我们走到小河沟的岸边,平时涓涓细流的河水凝固起来,结成一块大冰,不动了;河底的枯草、砂石,也隐约可见。
叶夏自言自语,不,她应该是跟我说话:“真的结冰了。”
“我们走冰过河吧!”她兴奋地踏上冰面,还蹦跳几下,她的笑声永远像铃铛一般,悦耳动听。
我也兴奋跳下来,跟她一起蹦在冰面上。
这条水沟其实也不宽,我们俩却走了好久,主要是待在原地蹦跳不愿走。
嘣咔!——啊——
一声巨响,我看到叶夏半截身子掉进水里了,冰面被我们蹦开了一个洞。
叶夏哭喊着。
我也吓呆了。这时候估计也快要到上课时间了,前不见小孩,后不见大人。念天地之悠悠,独我来救叶夏。
我虽小,力气还是大的,用嘴咬住叶夏的衣襟,使命把她往岸上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终于把叶夏拖上来了。
叶夏那个像喇叭一样的哭声,引来了村里大人,他们扶着叶夏,把我们往家送。
我们还没有到家,叶夏落水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家里。奶奶手里抱着叶秋,跟着叶夏妈妈后面已经跑出来,迎接我们了。
回到家,叶夏妈就把叶夏塞房间被窝里,把衣服换了,然后又抱着她在堂屋的火盆旁边烤火,嘴里说着:“千万不要冻生病了。”
我全身的毛也湿透了,冻得瑟瑟发抖,靠着火盆烤火取暖,打了几个喷嚏。叶夏妈看到了,说:“小狗不会也冻着了吧?”
“狗结实呢,不碍事。”奶奶说。
我听着听着,就觉得头晕晕的,可能我也会发烧,稀里糊涂地在火盆边惚惚睡去,好像叶夏在前,我便悠悠当当,随她来到一个地方。只见朱栏白石,绿树清溪,飞尘不到,真是人间仙境,只是头顶忽然烈日炎炎,从天而降一架飞机,把我和叶夏带到一座高楼林立的城市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张老师又出来迎接我们,她身边站一个小女孩。
我想喊张老师,她又不见了,那个小女孩又变成了叶秋,我问叶夏,叶秋怎么也来了,只见叶秋翩翩起舞,也不理我。
我回头找叶夏,她也不见了……我又莫名其妙坐进一辆汽车里,我扒在窗口,寻找叶夏她们,汽车把我带到一片红叶树下,看到叶冬站在树下朝我挥手,我下车就向叶冬冲过去,路上差点撞倒一位老爷爷,他说他是从台湾来大陆找亲人,问我认不认识叶家村,我对他汪汪汪叫,心里想,这个老爷爷真可爱,他把我当人问话呢!……”
这个梦好奇怪,当时我还不懂,直到后来经历了那么多,才知一切皆有因缘。
等我从梦中惊醒,发现面前放着一个破瓦盆,里面盛着干净的水。
原来,我睡着的时候,奶奶摸了摸我,看我全身发烫,就找来一个破瓦盆,倒了一些水,之后我也有了狗食盆,喝水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