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电话的时候店里只有李芸一个人，成亦言外出进货去了，成溢涵和成亦锐心情不太好躲在家里不出来。
电话那头肖怡十分温柔：“您好，是李芸吗？我是小涵的母亲肖怡，可不可以约您聊一聊小涵的事情，这么多年不在她的身边，我想连她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说到后面，李芸听出了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仿佛自己一旦开口拒绝她就会难过的哭出来。
李芸不想拒绝。
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李芸正准备挂电话，那边又传来肖怡的声音。
“我们见面可不可以对成亦言先生保密，我怕她多想。”
李芸一样没有拒绝，她能感觉到成亦言对肖怡夫妇的反感，如果说了他八成不会让他们会面。
虽然没有当过妈妈，但成溢涵是她从小带大的，她凭直觉认为肖怡不是什么坏人，虽然她的直觉总是没有那么准。
她觉得对于小涵来说，有这么一个经济条件好又知书达理的亲生母亲不是一个坏事。
见面约在了次日下午，李芸按照约定没有告诉成亦言，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出来了。
地点是肖怡找的，离超市很近的一个茶馆，李芸走了几分钟也就到了，茶馆门前停着一辆少见的路虎越野车，一看就是肖怡的。
小镇上的茶馆有些简陋，也没有什么叫得上名字的好茶叶，好在光顾的客人也不多，倒是一个聊天谈心的好去处。
茶馆的老板李芸也认识，打了声招呼她直接按照肖怡电话里说的房间。
肖怡已经等在了那里。
看着眼前的女人，李芸甚至怀疑自己走错了房间，还专门退了出去又重新确认了一下。
这次见面，肖怡和前两次完全不一样，虽然还是穿着端庄的连衣裙、拿着精致的小皮包，头发也一样梳的一丝不苟，可是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老了许多。
她没有化妆，没有了之前神采奕奕的感觉。眼睛红肿红肿的，应该是哭过了吧，而且似乎哭过很多次了。
哎，也是，一个母亲，这么多年来竟然不知道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女儿还活着，而亲生女儿，见了她却不愿意认她，可不得伤心难过的哭上几天吗。
李芸在肖怡对面坐了下来，本来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两个女人，因为成溢涵约在这里会面。
“听说您家先生也姓成，真的是好巧~”似乎觉得太过直奔主题显得不礼貌，肖怡先是随意扯了其他的话题：“小涵，是后面改的名字么？”
这个问题肖怡心里是有答案的，清涵两个字本来就是最初她和成龚一起给孩子起的名字，清泽滋润，他们想孩子们像清流一样清澈、干净，不被世俗所染。没想到婆婆那么不喜欢自己，倒还是用了这个名字，但这些不能让李芸知道。
“不是的，成太太~”李芸想着电视剧里是这么称呼有钱人的，也是有样学样，倒是忘了其实自己也是另一个成太太。
肖怡听了赶忙摆了摆手：“叫我肖怡就好~“
肖怡这么说不是出于客气，她是真的不喜欢别人叫她成太太，当然这是有原因的。
当初第一次见到成龚的原配时，她就是这么称呼她的。
那个时候，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太太，她是一个提供子宫的机器。
她和她说：“小肖，辛苦了，谁让我肚子不争气，只能委屈你一下，你放心，我和成龚不会亏待你的。”声音温柔极了，像是古时候妻子对妾侍说的话，可是那个时候她连妾室都算不上。
后来她和成龚在一起了，她成了成太太婚姻里的第三者。
成太太知道了，来找她谈话：“小肖，我知道，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很容易被像成先生这样的男人吸引，尤其你们有了肌肤之亲更容易产生错觉，但是女孩子还是需要自重，我和成先生这么多年…我不担心他，我担心你，陷进去伤了自己～”还是一样的温柔，娓娓道来，像是妇联主任对失足少女说的话。
这两次，肖怡都只是默默听着不说话。眼前的成太太她从来没有放在过心上，一个靠男人活下去的女人，一个必须容忍老公出轨、找代孕的女人，一个连孩子都生不出来的女人，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肖怡也是女人，但她不想依靠男人，她代孕、她做小三但她是个独立的女人，成龚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可以让她站的更高的跳板而已。
可是后来，她被学校开除、被成母威胁、刚生下孩子没有办法独立只能依靠成龚的时候，她失去了自己最后一点点骄傲。她变成了和成太太一样的寄生虫。
不对，不一样，人家始终是成太太，而自己却连个妾室都不如。
后来，她和成龚领了证，在公司掌了权，她觉得自己足够扬眉吐气的时候，她最不愿意听到的三个字就是“成太太”，这三个字总让她想起自己最无力的那段时光。”
她总是更喜欢别人称呼她为肖总。
肖怡的想法李芸显然并不清楚，但还是从善如流，称呼她为肖怡，耐心的帮她解答关于成溢涵的问题。
小涵什么时候来的成家？
小涵小时候乖不乖，爱不爱哭？
小涵平时最喜欢吃什么？
小涵到没到叛逆期？
小涵以后会不会有可能接受肖怡？
小涵…
小涵…
小涵…
像是提前打了腹稿，肖怡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问的事无巨细。
李芸也不含糊，回答的也是事无巨细。
有的时候，一个问题问完，肖怡还会伤心的抽泣一会儿、引得李芸也要抽泣一会儿，两个女人一个问一个答、一个抽泣另一个也抽泣。
茶水喝完又添新水、茶叶无味又换新茶。
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天色擦黑，李芸才从小茶馆走了出来，而肖怡却没有走，她轻轻倚在窗边，低着头若有所思。
李芸出了茶馆回头望去，看到的正是肖怡那副若有所思的侧影，不禁感叹：
这可真是一个好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