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南晔与江流便去了镇上买马,二人花了不少银子,买了五匹马回来。喻儿还在睡,留下斜月照看,众人都收拾东西,移到马车上。
太阳照进房间,喻儿觉得朦朦胧胧,便醒了。
“小姐可算醒了,先生买了马回来,寒影他们收拾了东西,就等小姐了。斜月打了水,小姐,咱们梳洗一番,早就给小姐备好了男装,等小姐换了,咱们就出发吧。”
喻儿道:“还是斜月贴心,先换衣服,再洗漱,外面不比家里,不用那些胭脂水粉了,梳个寻常男子的头冠就好。”
斜月一向都是高兴挂在脸上,早上看见小姐精气神好,自己也高兴起来:“是,小姐。”
众人收拾妥帖。五匹马,两匹拉了马车,喻儿和斜月乘车,寒影赶车,剩下三匹马自然一人一匹。马车虽然颠簸,可摇摇晃晃,很容易困倦,斜月很快就睡着了,喻儿却精神抖擞。
喻儿爬到寒影身旁,“嘘,斜月睡了,我跟你一起赶马车,我还没有赶过马车。”
虽然快到中午,太阳火热的晒着,可路上却荫荫凉凉,路两旁的树枝仿佛都要牵手到一起了。
喻儿看着前面马蹄扬起的的尘土,有些想念父母,她看着师父骑马地背影想:师父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身边,师父不想念自己的父母吗?
“寒影,我想问你个问题?”俞喻拿一根柳条儿,在手上玩弄着。
“是,小姐。”寒影一贯冷冷地。
喻儿道:“我好像从有记忆的时候,你就在了,你不想念自己的爹娘吗?他们去哪儿了?”
“小姐,属下是孤儿,承蒙主子搭救,并不知父母是谁?属下只知效忠王爷王妃,保护小姐。”
喻儿皱了一下眉头,又舒展开来,拍着寒影的胳膊,道:“你放心我家就是你家,我们是一家人!”
寒影立刻拱手:“属下惶恐,属下的指责就是保护小姐。”
“知道,知道,寒影你再这么客气,我就要生气啦,赶车、赶车。”俞喻拍着寒影的肩膀。
路途平坦,一路飞快。到了中午,已经到了涵谷附近,一行人停车休息。
一匹快马从远处急行而来,寒影纵跳到树上查探,“小姐,先生,好像是咱们府上的!”
果然,王爷派了亲随寒月前来。
“属下见过小姐、先生。”寒月从马上跳下来,抱拳半跪行礼。
喻儿赶紧上前扶起:“快起来,又不是在府里,就算在府里也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是,小姐,老爷有书信,给小姐和先生,老爷说阅后即毁。”寒月从怀中摸出书信。
江流和喻儿拆了信:一路要对喻儿下杀手的是原国,不知原国哪里得了消息,以为喻儿是和亲公主,要破坏两国结盟。涵谷地区多山多水,喻儿须得在进入涵谷之前,与府兵相会,这样安全才有保障。喻儿一行人,要特别小心,对方目标就是喻儿。
江流心里明白:说是府兵,其实不止是王府的府卫,想必师妹已经动用了江南楼的暗卫,暗中保护了。
江南楼,名字听起来像是江南势力,实则总部却在蜀中,各个分楼也大多在北方,而谢远音就是京城分楼主,孟江流原是江南楼任守,有守护之职,只在总楼主之下,只因失了嗅觉,恐无法履职,便卸任了。他虽然已不在楼中任职,可仍为江南楼效力。江南楼楼主并非是一个人,而是各个分楼主集合起的一个名号而已,江南楼无总楼主,而孟江流自己就是集合的引子。
有了这样的消息,自然是高兴的。江流决定下午在涵谷附近休息,等待与府兵会合。
进了函谷,一行人由于人比较多,十分扎眼。地方官派了衙差前来询问,江流只好亮了令牌,说明用意。
本想低调些前行,涵谷县令却非要依例,迎接安乐公主。
这下子保护的难度高了,可对方想偷袭的难度也高了。江流让涵谷本地的护卫在队伍最后,喻儿由府兵围住,寒影、斜月寸步不离。
随行的南晔、飞絮则自便,他们一般也是跟在喻儿身边。
“原来俞小姐竟然是安乐公主,南晔失礼。”南晔抱拳行礼,飞絮也急急忙忙地跟着:“飞絮也失礼。”
喻儿一见到他们这般,有些着急:“不用,不用,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不要这样。在你们面前,我可是从来没有摆过架子哦?”
斜月打趣道:“是,小姐只会摆架子吓唬斜月。”
“斜月!你又拆我台!”主仆俩又打闹起来。
……
涵谷地形复杂,江流恐久留生变,只在涵谷休息半天,便急急地出了涵谷。
一出涵谷,谢家便派了人来。“前面可是安乐公主?”
江流并不下马,只管问话:“正是,阁下是哪位?”
“属下是侯爷亲随,受命前来迎接安乐公主。”那人半跪行礼,颔首低眉,一身戎装,倒是习武之人。
江流不紧不慢:“你姓甚名谁?可有令牌?”
“属下谢春。”那人递了令牌,江流正反面看了看,又递给寒影:“寒影,你看看,可有错漏?”
寒影摇摇头,寒月从后面骑马上前,也看了看……
“好,那你前方带路吧。”
斜月觉得奇怪,舅老爷已经来信说在风陵渡迎接。如今刚出涵谷,怎么就来人了?再说,这谢春怎么就知道这一队人是公主的人马?刚刚过去的一队富商,排场更大,怎么不过去问问?
谢春带路,不走官道,偏偏往小路上引,斜月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等一下,谢大人,据我所知,这条路并非是通往梓州的官道吧!”
谢春答道:“姑娘,这确实不是通往梓州的官道,却是通往梓州最近的路,只要过了前面的树林,就是风陵渡了。”
寒月也皱了下眉:“不必走小路,官道更安全些,带我们回官道!”
谢春道:“这……姑娘,马上就到了,这条路可是近了将近一半的路程。”
江流先生道:“寒月,这确实是最近的路,就走这条路吧,这条路穿过树林,容易有埋伏,全体警戒,前进!
斜月、寒月齐声回道:“是,先生。”
斜月回了马车,找出四只袖箭,递了两只给小姐,藏入衣袖,自己也在腕间藏了银针:“小姐,先生已经暗示了,咱们人多,估计对方一时之间也不敢来,万一来了,小姐可用袖箭护身。”
“瞧你唠叨的,你忘了,我的斗篷就是最好的防身暗器,到时候,直接就趴下,我就亮出斗篷。”
飞絮也看出了端倪,悄声靠近南晔:“主子……”
南晔摇摇头:“无妨!你当心些就是!”
队伍越走越进入树林深处,小路弯弯曲曲,仅容下一辆马车通行。寒影一行人将剑紧紧握在手里。
过了树林最茂密的地界了,竟然毫无动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眼看着前面越来越明亮,这个树林马上就要穿过了。
突然,一声哨响,一阵箭雨射过来,寒月、寒影立在马车旁挥剑斩箭羽,府卫损失了部分人马,但也极为迅速的将马车保护起来。
树林里的埋伏过来了,小路瞬间就变成战场。江流使出毒粉,占得先机。
谢春一行人也跑了过来,要保护公主,江流不让其靠近,要求谢春去御敌。谢春一看阴谋无法得逞,便杀了过来。
飞絮、南晔使了轻功,立在半空,还没来得及出手——几个黑衣人从树上下来,以快剑将谢春等人极为迅速地解决了,又去树林里解决了埋伏。
府兵看得奇怪,既然是来帮忙的,但又不知晓对方身份,府兵只好退到马车旁,等寒影指令。
寒影、寒月看了,只觉得应当是王爷派来的人,却又不知对方底细,下令所有人不管其他,只护公主。
黑衣人战罢,带了几名俘虏,直接走向江流,递上血色令牌,“先生,他们是暗门的人,要怎么处置?”
江流道:“即便是暗门的人,也该有买主,如今谢春已死,只要你们交待了买主,我只当你们死了,放你们一条生路。”
“我等只是听吩咐办事,并不知买主何人,谢春即便是令长,也是如此,现下只求先生给个痛快。”那黑衣人没了剑,被人穿了琵琶骨,此刻生不如死,大滴的汗从头上滴下来,痛苦扭曲了脸。
俞喻站在江流身后,看得心里难过,似有一块沉重的大石压着似的。
江流一摆手,道:“算了,留了他们,暗门的也不会放过他们,给他们痛快。”
几个俘虏磕头谢恩:“多谢诸位!”随即自尽。
喻儿上前抱了江流的手臂:“师父,对方花重金要我的命,应该不单是破坏盟约。况且,皇上还未赐婚,等赐了婚,我嫁去大祁,再杀也不迟,我若死在大祁,父亲定会要大祁给个交代,到时候岂不更好?对方应该是为了别的什么。”
江流道:“喻儿分析的不错,‘原国破坏盟约’应该只是个幌子,我朝太后是原国长公主,而且五皇子是皇后嫡出,已经与原国琼玉公主定亲,还未成亲,现在着急来谋害我朝新封的公主,一旦事情败露,得不偿失。”
寒月道:“先生,此事还需细细查下去,只是现在咱们须得快些离开此地,去风陵渡,与舅老爷的人马回合。”
江流道:“好,留下一部分人马处理,其余的往前走。”
喻儿心情低落,看到那些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府兵,一瞬之间,没了气息,她觉得有些无力。
喻儿掀开马车后窗的布帘,看见活下来的府兵收拾自己兄弟的尸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喻儿掀开车帘:“师父!”
“喻儿,怎么了?”
“师父,他们……他们都是为我而死的,在家的时候还与我捉迷藏,如今却死在这里,没了生气,喻儿想带他们回家。”喻儿皱着眉头,极力压制心里的难过。
江流道:“喻儿,师父有一些道理忘了告诉你,今天就告诉你第一个,为尽忠而亡,是无上的尊容,无论是身首异处还是客死他乡。这就像将军战死沙场一般。”
“可是,师父,将军战死沙场,尚有马革裹尸还,他们曾与我朝夕相处,我怎能留他们在此处?况且他们是谁的儿子,又是谁的父亲?”喻儿尽力压住内心的情绪,话语之间已带哭腔。
“喻儿,师父明白,王府一定会安置好他们的家人,可是现在我们没法将他们的尸首带回京城。青山有幸埋忠骨,喻儿,这无可避免。”
喻儿几近哀求道:“师父,您在喻儿心里是最厉害的,师父不能想想办法吗?”
寒月上前:“先生,小姐心意不可辜负,属下有一法子,可以王府令牌,调动附近衙差帮忙,将人带回京城。走最近的路,用马车,一夜即可到达。”
江流答应道:“好,你带着令牌去吧,快去快回,风陵渡会合。”
喻儿止住眼泪,沙哑着嗓子:“喻儿谢师父。”
江流柔声安慰道:“喻儿不必道谢,此事原是师父错了,师父考虑不周。”
南晔、飞絮在旁瞧着。
南晔不知怎的,心里觉得这个新封的安乐公主,竟然真的有些公主的气度。
飞絮悄声对主子讲:“这个公主,倒有些悲天悯人的慈悲心。”
南晔道:“女儿家,总有些妇人之心罢了,若是战场,怎能如此?”南晔突然觉得,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也开始口是心非了。
飞絮嘟囔道:“公子说的也有道理,战场上是不该如此,可是,这又不是战场啊?”
南晔没有理他,慢慢骑着马跟在队伍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