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上次与妹妹文姜禚地一别,甚是想念,齐诸公密信文姜,约文姜葭月初二姑棼相见。
十一月朔日,齐公驾车出游,未免人多嘴杂,只带了力士石之纷如,宠臣孟阳一班人,架鹰牵犬,出宫游猎。
先到了姑棼,此处的离宫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当地居民献上最好的酒肉,欢饮至深夜。
第二日天大亮,才起驾前往贝丘,车里的齐公有些昏沉,后悔昨晚贪杯,一路树木葱茏,藤萝掩映,齐公驻车高坡之处,下令放火焚林,然后合围射杀,鹰飞火涨,狐兔鸟类,四处奔逃,突然,一只大豕,如牛无角,似虎无斑,飞一般的从火中奔出,竟跑上了齐公驻扎的高坡,蹲踞于齐公车驾之前,众人惊骇,皆跑来搭弓拉箭,欲射杀这大豕,齐公对立在身边的孟阳说“快,由你为我射杀此豕!”
立于齐公一旁的孟阳突然大喊,“这不是豕,是公子彭生!”
齐公大怒,对着野猪大声呵斥,“彭生你何面目敢见我?”于是下车,夺过孟阳的弓箭,亲自射杀,谁料,连发三矢不中,那大豕却直立起身,双拱前蹄,跟人一样行步,放声而啼,凄惨至极,吓得众人毛骨俱竦,齐公恍惚之中跌撞倒地,左脚摔伤,鞋子也被大豕衔之而去,一转眼不见了。
齐公被人扶起躺卧于车内,却神情恍惚,心中愤懑,传令罢猎,回到姑棼离宫修整,已是二更时分。
齐公脚痛难忍,辗转不能眠,便对身边的孟阳说,“扶我起来走走。”
“喏!”孟阳搀扶齐公起身,却发现少了一只鞋子,孟阳叫来徒人费问话,徒人费见齐公一脸怒气,费战战兢兢的说:“回主公,鞋子被大豕叼去了。”
齐公大怒,骂到,“你跟随寡人,为何不帮寡人看好鞋子,若被大豕衔去,当时怎么不说!”
费跪下求饶,齐公却怒气更甚,拿起皮鞭使劲抽打徒人费,直到血流满地为止,还不解气,又将费赶了出去。
费又痛又冤屈,含着泪出了离宫。
刚出门,就被连称的人逮了个正着,捆了个结结实实。
连称上前,月光下,费的双眼除了惧怕还闪着泪光,“这么夜你出来何事?无道昏君在何处?”
徒人费自然是认得连将军的,不敢怠慢,忙回答说“主公还未歇息。”
连称举起刀就要砍下去,徒人费忙说:“将军饶命,不要杀我,我可以先进去,做将军的耳目。”
连称哪里会信,费又说:“我才被打的遍体鳞伤,也想杀此昏君。”
说完解下衣衫,露出一道道新鲜的血痕,血肉模糊,连称这才相信他的话,放他回宫,做内应。与管至父等将士在门外静候。
仲奕路上方知,所谓的抵御戎人之战,不过是连称的幌子,弑君谋反才是真正的目的,事已至此,一己之力也无力回天,只能见步行步了。
徒人费翻墙进了院中,遇到力士石之纷如,忙告诉他连称谋反之事。石之纷如大惊,带着费进到齐公寝室,齐公见到费,刚要发作,就见费普通跪在地上,将连称谋反的事告诉了齐公。
齐公大惊,“门外多少人?”
“天黑没看清,约莫一两千人是有。”
齐公惊慌失措,自己带了几十人出来,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抵御的。“难道寡人将命绝于此?”
“主公,此事已迫在眉睫,若找一人扮做主公,躺在床上,主公藏在其他地方,或许能幸免于难。”
孟阳忙说“臣承蒙主公恩惠匪浅,愿以死明志,替主公!”
孟阳躺下,面朝内侧,齐公解下锦袍替孟阳盖上,自己藏于门后,齐公问费:“你怎么办?”
“臣当与石之纷如共同抗敌!”
“不怪我打伤你还赶你走?”
“臣死都不怕,还怕什么伤!”
齐公垂泪长叹:“忠臣啊!”
石之纷如带人守住中门,徒人费身携利刃,假装迎敌,这时,众贼人已攻入大门,连称带着仲奕一马当先,管至父列兵门外,以防万一,徒人费见来势凶猛,也不装了,抽出利剑,上前就刺,那连称身披重甲,根本不能刺入,却被连称一剑劈去,削去两指,接着又是一剑,劈下半个头颅,徒人费晃了几下,倒地不起。石之纷如挺起长矛,冲杀过来,十余回合,全然不是仲奕对手,仲奕处处留情,连称上前砍杀,逼的纷如节节后退,被石阶绊倒,连称一剑将其砍倒,冲进寝室。侍卫早已惊散,团花帐中,躺着一人,锦袍遮盖,连称手起刀落,头离枕畔,仲奕举起烛火查看,死者是孟阳,连称说:“不是主公,快找!”
大家四处查找,不见影踪。
仲奕举起火烛,四处搜查,却在门槛之下见到一只斯文履,不是主公还是谁的?仲奕将火烛举向别处,用脚往里踢了一下斯文履,转身对大家说,“此处没人,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众人刚要出去,连称带着带人过来,仲奕只好退回屋内,继续搜查,连称进来,搜的仔细,说来奇怪,那只被仲奕往里踢的鞋子,就是原以为被大豕叼走的那只,此刻它依然在能看见的位置,这分明就是彭生的冤魂索命,避无可避,果然连称看到了那只鞋,打开后门,只见那平时高高在上威风八面的齐公,如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被连称一把拽起,拖出来扔到地上,大骂:“无道昏君,你连年用兵,黩武殃民,是不仁也,背父之命,疏远公孙,是不孝也,兄妹宣淫,公行不忌,是无礼也,不念远戍,瓜期不代,是无信也,仁孝礼信,四德皆失,何以为君?我今日为鲁公,彭生报仇雪恨!”然后将齐公砍为数段.
齐诸儿的嘶喊声慢慢平息,仲奕不忍直视,霎时间有些恍惚,那个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齐候,转眼呜呼,哀哉哀哉……
连称提着齐襄公的人头,扬长而去,剩下尸横遍野凄惨一片的兴庆离宫。
天刚大亮,百十号人赶到离宫,文姜整理一下仪容,被人搀扶下马,见大门敞开,门前无人看守,顿觉蹊跷,命人进去打探,两个弹指的功夫,那小厮踉跄的跑出来,噗通跪倒在文姜面前;“夫人,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