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肯正靠在树下,埋头休息。一只绿色毛毛虫掉了下来,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罗肯弯下腰随手拿起了一根树枝,挑了挑,还是没有动,看来是死透了。头顶上是块随时会飘走的云,罗肯实在不想忍受这种恐惧了,到处是人,到处都有可能是外星人。
“我们得走了。”罗肯精神有些恍惚,还有什么能继续的理由吗?父亲的命令,或者,是生存的本能吧。如果有这么一种东西,可以在地球上和人类平起平坐确实很不舒服,就像是回到了危机四伏的原始时代,考虑着生存的时代。当然,不是说现在就不用考虑生存,而是这含义本身连接的是真正的生死。
“如你所愿。”阿布正仅仅盯着屏幕,收拾检查着背包。
前面有些阴暗,树叶一片叠着一片,密密而置。阿布打开手电筒,照着四周,罗肯紧紧抱着背包,手心已经没了知觉。
“地图上显示前面有片湖。”阿布说道。
“也许我们可以在那里过夜。”罗肯十分感激着对话缓解的紧张,喘了口气。
“好主意。”
距离山口还有大约三十公里,如果走直线的话今晚就可以出境,但是那里一旦发生什么意外没有退路,留到精力充沛的早上去应对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阿布传说的湖水就在眼前了,湖面很开阔,甚至一眼望不到对岸,有些雾气朦胧,浮起层层纱雾。近处,在风的吹动下,水浪向岸边靠近,抚着沙滩,然后戏耍般退了回去。
罗肯俯下身,掉下轮椅,跪在沙滩上,把手伸进水里,热的。
“罗肯?”阿布跑过来要扶罗肯。
“阿布,水是热的。”罗肯转头对阿布说。
“是吗?”阿布也潦了下水,“怪不得会有雾。”
“今晚吃鱼吧。”罗肯在阿布帮助下坐回了轮椅,卸下了背包。
“要烤的。”阿布笑得天真,眼睛挤成了一条缝。
“没问题。”罗肯说,“先扎营吧。”
“都听到了,”领头的士兵拍拍手,“大家都动起来。”
罗肯打开了背包,突然停止了动作,腿竟然有些感觉了,这是个好消息。罗肯张大了嘴笑着,笑得很开心。但鉴于不要让其他人误以为自己傻了,罗肯并没有笑出声。
天空越来越黑了,四下里暗了下来。
正在大口地啃着烤鱼,罗肯听见背后远处的树林传来了沙沙的声音,回头那手电照射,没有人,再拿出平板,也没有信号反应,也许是风吧,罗肯这样安慰自己道。
罗肯这才感觉到湖面吹来的风是多么大,又这么暖。当天空完全黑下来后,湖水泛起了蓝色的点点微光。
“发光了?”阿布放下了手中的烤鱼,缓缓靠近湖边。
“应该是某种浮游生物吧,”一位士兵说道,“我在洞穴里见过它们。”
“神奇啊。”阿布突然停止了动作,“你们听到什么了吗?”
士兵们都放下手头的工作。
罗肯隐隐约约的只是听见那篝火噼啪的声音,然后就是风声,吹过树林的沙沙。
罗肯用力闭着眼睛,试图让自己的精神再集中些。
“救命。”
“啊!”罗肯大口吸着气,刚刚憋气太久了,但好在罗肯还是听到了些什么。
“有人遇难了。”阿布惊叫道。
“那不叫遇难,阿布。”罗肯捡起背包开始滑行,“阿五你和我留在这里,其他人去救人,注意安全。”
“如果这是个陷阱呢?”阿布问道。
“什么?”罗肯说。
“如果那个人故意把我们引开,要偷袭营地呢?”阿布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救人也很要紧。
“……”罗肯沉默了一秒,掏出了手枪,“他们不敢把我怎样,快去吧,救人要紧。”
天空下起了雨,冰冷的,打湿了衣裳。士兵吧罗肯推到帐篷里,点上了油脂灯,四下里映着帐篷的黄绿色,温暖了不少,白色的床被早已铺好了,却烂了一角。
“你们情况怎么样?”罗肯问道。
“搜索中。”士兵回答道,对讲机依旧杂音很大的样子,哗啦啦响着,而且比从前更杂了。至少还有信号,罗肯想着。
几个小时后,阿布用小推车推着一个裹着毯子头发湿漉漉的女孩回来了。
“活着吗?”罗肯问道,如果在这林子里死了人罗肯可就对外人解释不清楚了。
“睡着了。”阿布轻声说道,“必要的急救措施都完成了,真该感谢我们带的装备齐全。”
罗肯又看了一眼那孩子,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为什么她那么像小时候的毛利萨呢?虽然还是有些区别的。罗肯并不自认为是个脸盲能力拥有者。
“介意讲一讲发生什么了吗?”罗肯接着问道。
“溺水加上迷路,”士兵说,“我们只能把她带到这里了。”
“她看起来像我妹妹。”罗肯笑着说,“真是有些想她了。”
“是吗?”阿布看了看她,“呀,还真有点像呢。你没给她打电话吗?”
“我怕说错什么,到时候还是让我父亲亲自解释吧。以国王的名义,我会带她找到家人。”罗肯认真地说道。
罗肯还是不能接受失去双腿的事实,可恶的畜牲,好在你们都死了啊,没地方找你们算账了,罗肯心里骂道,然后慢慢躺在床上,油脂灯熄灭了,纱窗外,只有那片湖的蓝色点点荧光,罗肯很快闭上了眼睛,事情不少,要保持充足的精力才行。
“我家在一个小村庄里,”女孩说道,“边上有一条河,还有瀑布。”
“瀑布确实没有多少,”罗肯在平板电脑上搜索着,“找到了,你看这里是你家吗?”
女孩接过电脑,然后还给了罗肯。
“是的。”女孩笑着说。
“你叫什么名字?”罗肯转身问道。
“阿法。”
“阿法?”罗肯滚动轮子,“我们要出发了。”
“那个,罗肯殿下?”阿法在后面喊道。
“什么事?”罗肯转了过来。
阿法跑到罗肯面前,然后把双手张开缓缓抬起来,然后放了下来。
“你能站起来吗?”阿法问道。
“如果我能站起来就不会坐在轮椅上了。”罗肯无奈地回答道。
“这样啊。”阿法绕道罗肯后面,然后突然推倒了轮椅,罗肯在要跪倒地上的一瞬间感觉到了久违的反射,向前迈了一步站稳了。
“阿法?”罗肯转过身明白过来是阿法帮助了自己,“谢谢你。谢谢你!阿法!”
“罗肯?”阿布跑了过来,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说不出话来,“你,好了?”
“阿法,你是什么人呢?”罗肯亲吻了她的额头作为最高的礼节。
“阿法是湖之仙子哦!”阿法说出来谁都没想到的答案,“开玩笑啦,到了村子村长也许会告诉你们答案,因为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只是想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救了我。”
“没关系,阿法,”罗肯说道,“换作谁都不会对那种情况坐视不理的。”
“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来到湖里呢?”阿布问道。
“我是偷偷溜出来的,因为只有这片湖里有闪光虾,只有闪光虾能救我妈妈的命,但是除了村长没人相信我,”阿法哭着说道。
“不过为什么闪光虾能治病呢?”阿布拿出手帕递给了阿法。
阿法什么都没说,一副到了你们才能明白的可怜表情。罗肯心疼了。罗肯又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妹妹,明明说好打电话过去的,却什么也没做,罗肯害怕的事情太多了,原本残废的双腿就是一项,自己不敢和她们说,尤其是毛利萨,她已经够忙的了,如果知道自己受了伤肯定会很伤心吧,到时候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拉尔陆加呼叫,你们似乎偏离了计划路线,发生什么事了吗?”对讲机呼叫道。
“救援任务,我们正在送一个遇险的孩子回家。”罗肯回答道。
“好吧,注意安全。”
经过了三四个小时的跋涉,罗肯终于到达了那个村子。
“爸爸!”阿法跑了过去,被抱住了,流下了泪水。
村长接待了一行人,在一间漏着风的亭子里,罗肯听到了心中的那个答案,他们的祖先来自一个遥远的星球,但是他们只是简简单单的在为自己的新生活奋斗而已,村长带着罗肯参观了村子,并坚持提供了午饭。
“你们既然救了我的族人,”村长拿出一个盒子,说,“那么我们一定报答,我在此立下誓约。”
村长用小盒子上的针刺破了手指,鲜艳的血液流出,被按在圆盘上。然后村长双手呈上了小盒子。
“村长先生,你的族人已经治好了我的病,我想这也许是不必要的。”罗肯一方面确实这样想,另一方面,猎人临死前的忠告罗肯还没有忘记,不要碰他们的血。阿布和几个士兵也和罗肯眼神交流了下,并没有得出什么可行的解决办法。
“不是这样,我身为村长,自然应当报答保护了我族人的人。”村长依然保持着这个姿势,“请收下这个盒子,在需要时我族任何人都可以因此而帮助你们,届时请你们盖上自己的血印。”
罗肯听到这里松了口气,收下了盒子。
也许,他们并非是我们的敌人,至少,这个村里的他们。罗肯相信自己会记得这仙子之湖一遇带来的不一样的经历,那么,卡普尼他们错了吗?
愿阿法和她母亲平安。
一阵风吹过,黄色夹着墨绿的叶片积了满地,也有相当一部分挂在上面。谁都明白的是它们撑不了多久了,因为那挂在枝上的叶即将积满雪白,以那正在飘落者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