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看向贴着地面滑来的两人,面色微不可查的呆愣了愣,表情不怎么好看。
一个穿着贴满符纸的甲胄,肩膀挂着一个缝缝补补的破袋子,不过此时的甲胄和袋子都有不小损伤,甲胄上横竖躺着四五道抓痕,透着血迹,布袋更是被抓破,里面的东西几乎漏了个干净。虽伤势不轻,可手上的长枪和罗盘却也没有掉落。
他就是让兵面色微变的根源,老头杨原忠!
而另一人裸露着上身,一身腱子肉,额头还有一个凝结了的血痂,兵并不认识。
此人,便是最初接触尸王的特务部之人,观其相貌气质,无疑就是逃跑之时撞到头晕过去,不过最终也因此活了下来的组长。醒过来后看到周围惨状,自责而又仇恨,毅然加入对抗尸王的队伍,直到现在。
看样子,显然两人都已难以动弹,看着一步步走来的尸王,面上皆挂着苦涩之相。
兵一眼就看出,除了这包括自己在内的四个伤员外,已经没有其他能打的活人了。换言之,刚才那些警员,就连把他带过来的警员都死了!
可四个伤员,如何能抵抗这打到现在,皮都没少一块的尸王?
这尸王,简直就是一个打不死,打不坏,只知杀戮的战斗兵器!
就在兵打算挣扎着起身之时,一旁的师兄按住了他肩膀,兵转头一看,发现师兄对他摇了摇头,显然,此时的他观念已经有所改变,对兵露出一抹淡笑,道:
“呵呵~你很特别……”说到这里,师兄目光微微偏移,发现兵身后靠着的石柱上,明显有一处人型的凹痕,切面极其平整,似是被人精心雕琢的一般。而另一边,兵的伤势也是不知不觉的有了恢复趋势,就连被砸瘪的两根手指都不知何时膨胀了起来!
师兄眼中露出讶然,继续道:“……或许他日,你能代我摧毁它,替这里死去的人报仇也不一定。呵呵~至于这里,就先交给我吧,你找个机会逃出去,也算是为师弟留个血脉吧。”
说到最后的“血脉”二字时,师兄目光明显散了下,似是觉得这话有那里不对。
兵愣了愣,看了看师兄的伤口:“你的伤……”对他能不能动表示怀疑,而就在这时,一件他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师兄嘴角露出一抹“你放心”的笑容,紧接着脑袋一歪,伴着“嘭咔啊”的一声异响师兄的头撞在侧面的石柱上,当即脑袋一个扭曲,伤口血流不止,整个人抽了两下就没了气息!
自杀了?不是,这个前一刻还透着疯狂的师兄,怎么就突然自杀了呢?兵怎么都没想到。
而兵没有发现的是,师兄在偏头的同时,双唇轻轻的挪了挪,细声道:“道法-不渡!”
“嘭嘭嘭……”就在兵愣神之时,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身,兵猛的转身,发现前方不远处,那一身紫黑色的尸王双腿急踏,速度倍增下带着残影冲来,而目标,却是杨原忠旁边挣扎着起身的组长!
组长咬了咬牙,双拳一紧,似是使出全身力气的一个空翻立在地上,铁拳猛的挥出……
“嘭!”组长身体很高大,手也更长,先一步轰在尸王脑袋上,在他的拳头下,尸王竟被砸得头一歪,脖子发出两声骨节的摩擦声!这拳头,威力竟胜过子弹!兵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能和全副武装的老头一样撑到最后了。
这身体,十分强壮!
不过……“唰!”尸王带着的冲击极强,顶着这拳头硬是上前,手爪一动,只见爪光一晃,组长脸上当即鲜血迸溅,一颗眼球当即被抠得甩飞十数米远!
整个人倒飞……
而尸王的身形在原地一转,攻击终于锁定另一边躺着的杨原忠,脚上一踹,当即把杨原忠身体踢离地面,劲风呼啸间,爪光呼啸,远远看去,像是近十把寒光绽放的利刃!
杨原忠身体早已到了极限,反应各方面都接近了极限,根本反应不过来,此时此刻见这架势,他就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无声的,杨原忠拳头猛的一紧,而就在这时,他的肌肤上竟泛起丝丝墨色纹路,眼中血色更是崩显,以极快的速度扎向瞳孔,整个人泛着怪异的气息,似是什么沉睡的魔鬼,就要拉下遮面的面罩,露出掩藏已久的真容一般。
而就在这时,杨原忠脑子里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师弟,师兄助你!”
几乎是声音响起的同时,一道淡淡的虚影先尸王一步与杨原忠接触,最后毫无阻碍的融入杨原忠体内!然而,就在“师弟”二字响起之时,杨原忠身上的异样轰然而散,似是没出现过一样。
爪风将近……
而此时,杨原忠满是疲倦的身体散发阵阵金光,空气中响起一声似是来自远古的道号:“道法-双生契生!”
手握罗盘的长枪一晃出现在尸王前方,罗盘上纹路一转,散发刺目金光,化作一面金色圆形护罩……接连一阵异响,护盾破碎开来,而就在这时,杨原忠手中长枪穿过护盾碎片轰来,只见血光一闪,尸王当即倒飞,于五十米开外停下。
这突然的一幕让关注战场的兵愣了愣,看了看尸王,在看向老头杨原忠,眼中露出异色。
此时的杨原忠身体泛起金光,身上甲胄沐浴金光,看起来坚不可摧,手中罗盘上纹路不断转动,整整金光起伏不定,另一边,那长枪也是不凡,血光荡漾,微微晃动间,于空气中留下阵阵血色。整个人看起来很是不凡,似是在一瞬间化身战神一般。
口中更是说出一句句不凡的话语:
“师兄……?”
“呵呵,我气数将近,临终前与师弟多亲近亲近!不过师弟,看来你也和师兄是一类人啊,我说你怎么突然发挥不出天师法器的威力呢,原来是这样……师弟天资当真卓绝,难怪师父死前会把天师法器传给你,这事我还真做不到。”虽是杨原忠的声音,可这语气显然是师兄的,话语中,带着不一样的意味。
“师兄,我……”杨原忠面色又是不自然,似是做了什么错事一样,紧接着又露出笑容,像是神经病一样:
“呵呵,师兄现在也没资格说你,你儿子说得对,信仰,是自由的,而你做得,显然比我好。只是抱歉了师弟,这样你就无法使出真正实力了。”一脸感慨。
一个人说两个人的话,看得兵一愣愣的,又看了看师兄,一个大胆的想法蹦出:“莫非,师兄与老头合为一体了?”怎么看都有些……匪夷所思。
“唔额!!~~”那尸王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震得兵耳膜生疼,脑子都有些模糊。
下一刻,尸王又扑向杨原忠。而另一边的杨原忠见状,则是说出一连串颇为矛盾的话:
“你枪我盾!”
“可以,那么师弟,你要左脚还是右脚,屁股还是腰,哎你别这表情啊,欠我那么多人情没还,死前借你身体用用怎么了?”
“……”兵有些无语。收回目光看向倒在他旁边的身影。
此时的组长看起来很是凄惨,身上不少地方扭曲,青一片紫一片,难以想象他承受了尸王多少次攻击。这人身体是真的强壮!
看着他连骨带肉,丢了大半的脸,尤其是见他还没死,还默默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时,不由面色古怪的多看了两眼,心想这模样还想着抽烟,你可以!
似是发现兵在看着自己,组长破烂的脸上舌头蠕动,竟发出模糊而又极低的声音,不过好在能听清楚:
“呵~成年人的世界,你还不懂……”
兵:“……(我能说啥)”
断断续续的,又出声:“喂,孩子你还能动吗,帮忙点下火……”说着,手指挪了挪,慢慢的,再慢慢的伸入口袋,抠出一个颇为洋气的打火机。示意兵用它点火。
兵难得的露出无奈之色,不过好在身体已经能动了,坐在组长旁边,拿起打火机看了看,看了再看,面上表情有些不自然。
这啥玩意,哪边打火啊这?
组长显然意识还算清晰,发现兵半天没来点火,右边仅存,一直紧闭的眼皮轻抖,旋即很是费力的张开,露出被脑中淤血堵红的大半的眼珠子。
瞅了瞅,又瞅了瞅,似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但却让他感到不敢相信的事情,口中发出嚯嚯的笑声:“嚯嚯~真是个没见识的小子……”
兵突然很想一火机砸在他脑门上!
组长的话:“按下上面的梅花印记。”
兵一看,的确有一个梅花印记,手指按了下,“嗡~”的一声,一根火苗喷出……
组长叼着的烟终于点燃,一缕青烟至上,缓缓的摇晃间消散开来。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咽下口中的烟雾,即便是难得吸出的少量烟雾,也会从破开的另一半嘴巴漏出。
兵能感受到他此时的郁闷:马德,让叼不让吸,这大概就是世间最悲催的遗愿了吧。
似是为了缓解尴尬,组长发出一声低声的自语:“其实…我是不抽烟的!”
兵:“你觉得我信吗?”
可组长却没有回答他的话,或者是不想回答,又或者是已经听不清了。话锋一转:
“谢谢你了孩子,这份人情,看来…只能……下辈子还……了啊~……”断断续续,有气无力,说完,口中的呼吸完全没了,那只眼珠子朦朦胧胧,竟露出喜色,似是死前,看到了先他一步而去的老朋友,心里愉悦着。
而他所说的人情,当然就是指兵给他点烟的事。
死了,依然叼着那根泛着青烟的香烟。
兵喃喃一声:“看来,你还是很喜欢吸眼的。”说完,学着电视剧里的模样,伸手在他眉目往下一抹,组长张开的眼睛这才闭上。
“嘎啾~”就在这时,上方传来一声怪叫,兵下意识的抬头……一道灰影铺满脸颊,额头好像还让这家伙亲了一口。
兵一抬手抓着脸上的灰影,一把扯下,手中满满的柔软。
看着被抓在手中的肥君,兵一擦额头不知有没有的口水,道:“肥君,我不是说了不许亲我脸的吗!”做着凶凶的模样,看上去很是生气。
谁知肥君眼珠子一转,在他的手中一个翻身(兵不可能用力捏他),屁股一抬,“噶啾”一声,似是在说:来吧,屁股在这,惩罚我吧!
这时,肥君看到前方不远处躺着的组长,目光在他身子上的肌肉处一扫,当即眼珠子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坏主意,一捂眼睛,发出“啾啾”的怪叫,兵知道,肥君这是害羞的意思。
不等他坏主意出生,兵面上已经爬满了嫌弃,当即手一甩,把手中的肥君扔了出去:“走开!你个恶心的家伙……”
刚巧掉在组长裸露的胸膛上,兵也不知道怎么了,肥君这一摔,趴在那里就是一动不动,似是摔晕了。
兵见状愣了愣,心想不应该啊,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
弯下腰,抓向肥君……谁知这个时候,不等兵碰到肥君,肥君身子当即一弹,在空中一个漂亮的翻转,极其灵活的坐在兵的手背上,目光盯着兵的胸口,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小爪子挥动间,露出兴奋的模样。
兵让肥君这一坐,手掌就贴在组长结实的胸口上,组长刚死,身上还有余温,可兵依然很膈应,要是没记错,他这上第一次碰死人,还踏马是男人,自己这么一个男人伸手按在另一个男人胸口上……这什么跟什么啊!
兵没有注意到,肥君的眼睛,在这一刻闪动一抹乌光……
兵就要收手……而就在这时,奇怪而又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兵发现自己的手掌竟拿不起来,手掌就像是和这具尸体连成一体似的,怎么都分不开,同时,兵感觉有什么东西正透过手掌往自己手里钻,整只手掌很是难受,似是有无数只虫子,分工有序的循着皮肤,循着肉和经脉,甚至是循着骨头钻来。
“!!”兵的面上第一次露出浓浓的惊讶之色,双目瞪大,死死的盯着这自己手掌周围的胸膛。
那胸膛,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骨头出现移动的迹象,内脏翻滚,全身上下健壮的身躯以极快的速度瘦了下来,短短不到五秒的时间,就已经瘦成了皮包骨!似是被什么东西,蛮狠的抽离了一样!
而那抽离的罪魁祸首是什么,兵不用脑子都能想得到: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