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马三刀怕不怕?说不怕,自个心里都不相信,但是比起怕,不让出手更是还不如死了算了。
北地便是如此,在那荒凉的地上,人命都是能拿秤杆算上个几斤几两,自小在那等地方长大,刀不离身,这也是马三刀能活下去的原因之一。
越是这样的人,对关心的人和事更为在意,同样这也是为何马三刀能远赴千里前往青城救友。
其实在这三年,马三刀在心里早就将圣人当成师傅,只是从来不敢和圣人提起,原因无它,像他这般的草莽武夫,哪有资格能成为圣人门下?山上三年,只是装作对圣人救命之恩的感激,哪怕是去读那些个天书般的文章,马三刀心底也没有任何怨言。
所以山上三年,只是佩刀,从未拔刀。
若是平日还好,只是今天看到沈东如仙人般的一剑,心中激荡不已,恨不得立马能拔刀砍上几下,哪怕只是挥挥也好。
江陵城越来越远,沈东四人一路向北,天色也渐渐昏暗下来。
探头探脑的许皓初正准备回头说话,眼角恰好瞥见沈东身形摇晃,一头从驴身掉落下来,许皓初第一反应便要伸手,却见陆明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下一秒直接将沈东搀扶住。
“咳咳,差不多了,应该安全了。”
沈东捂着嘴咳嗽,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流出,沾满衣襟。
许皓初面色一变,连忙上前道:“师叔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没事吧?”
“无妨,仙法消耗太大而已。”
马三刀这才恍然大悟,连忙上前问道:“沈公子,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身上正好带着些伤药。”
许皓初有些意外的看着马三刀。
“没想到你居然还带着药?”
马三刀则冷哼道:“你当老子我是你这种小屁孩,出了个门怕是东西南北都分不清。”
没想到陆明闻言却是面色一红。
沈东有些摇晃的站起身,右手搭着陆明,看着前方喃喃道:“不用,只不过看来又有麻烦了。”
马三刀闻言扭头朝后看去,却见一个灰衣僧人站在面前,将路拦了下来。
第一个念头自然是握住腰间佩刀。可他很快便察觉到布衣僧人的诡异,林间山风骤起,吹散落叶无数,但那布衣僧人却纹丝不动,便是连身上的衣衫也不曾被吹动分毫,整个人好似一座巍峨山峰,岿然不动。
陆明下意识握剑,却被沈东伸手拦住。
“不用出手,你们打不过。”
马三刀和陆明闻言一脸幽怨的回头看向沈东。
“沈施主,贫僧有礼了。”
灰衣僧人神色如常,声音如同乡间老农,平稳质朴。
沈东也微微回礼道,却未开口。
灰衣僧人若有所差,微笑道:“沈施主,贫僧听闻香客消息,沈施主被困百年,如今脱困而出,可喜可贺。”
马三刀却是个急性子,未等沈东开口便着喊道:“秃驴,你拦着路想干嘛?”
灰衣僧人有些惊愕,一脸苦笑道:“贫僧有事想找沈施主。”
沈东想要开口,刚张嘴便是一阵咳血,吓得陆明连忙拍了拍沈东后背。
许皓初见状怒道:“老秃驴,你也是寒鸦的人?”
灰衣僧人一愣,摇了摇头道:“寒鸦?贫僧和他们并无干系。”
“那你.....”
“咳咳...皓初!让他说完。”沈东皱眉道。
灰衣僧人双手合十,似是松了口气,连忙说道:“几位施主放心,贫僧并无恶意,只是有事想请沈施主帮忙。”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沈东倒是平静,虽说本是对和尚没有多少好感,不过倒也不至于见面就给人脸色。
“什么事,你说吧。”
灰衣僧人又行一礼,问道:“贫僧在山上听闻,沈施主通晓天下万般法门,无所不精无所不晓,可是如此?”
“是又如何。”
许皓初眨了眨眼睛,看了下沈东,却见他依旧面色平静,好似在讨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啧啧啧,这定力,不过师叔竟然厉害到这种地步,看来自己更要跟紧着师叔。
灰衣僧人闻言松了口气,又问道:“施主可知晓镇邪神曲?”
沈东皱了皱眉,略一思索。
“镇邪神曲,仙灵宗的道法之一,我的确知晓。”灰衣和尚大喜,正要开口,沈东又继续道:“只是可惜,我对音律一窍不通。”
灰衣僧人闻言愣在原地,半晌后方才失落的点了点头,语气失落沉重。
“那贫僧便不再打扰几位施主了。”灰衣僧人叹了口气,正想走时,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对了,沈施主,贫僧在路上听闻不少江湖人士似乎在联合起来寻找施主,这一路还得小心。我观施主气息不顺,真气聚而又散,怕是会有些危险,还是绕路前行吧。”说罢双手合十,转身离去。
“镇邪神曲,所震慑者,非天地邪魅不可。而此物几乎百年难得一遇,在这太平盛世,更是难得。大和尚,这江陵城附近,难道还有什么天地邪魅之物需要镇压?”沈东忽然开口问道。
马三刀悄悄捅了捅陆明,龇着牙问道:“陆小哥,什么是天地邪魅?老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了,倒是没听说过。”
陆明刚要开口,许皓初则是慢悠悠的开口道:“这邪魅二字,本指的是作祟害人的鬼怪,平日百姓生活里,若是有怨气过重,或是因果太深,总是能寻着这么一两个。而天地邪魅便不同了,乃是天地之灵怨气所化。本来这天地之灵就是奇珍异宝,难得一寻,而天地邪魅几乎便未曾在书籍中记载出现过。唯一一次能算作天地邪魅的东西,便是百年前金城的.....”
许皓初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闭口不言。
马三刀听得入神,立马急了。
“他娘的,继续说啊,金城的什么了?”
“百年前金城的天绝大阵,数十万妖族包围金城,将满城百姓活活炼化,怨气冲天,以魑魅做骨,以血肉为引,以万魂为灵,以天罚为器,化成了一个不死不灭的天地邪魅,赤骨。”
马三刀咽了口唾沫,不再做声。
灰衣和尚叹了口气。
“大和尚,难道你发现了一个天地邪魅?”许皓初面色一变,拍手道:“完了完了,上次可是靠着仙灵宗六位长老联合布阵,将赤骨压制,随后死伤无数将士才将其诛杀。现在就凭我们几个能做什么?”
沈东到是有些意外的看了眼许皓初。
“阿弥陀佛,小施主勿慌,还远未到那种程度,”灰衣僧人哭笑不得,不过转而又凝重道:“不过若是真的放任其不管,时间长了,怕是也会害人不浅。”
“秃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他娘的能不能赶紧说了去。”马三刀显得有些不耐烦,这些和尚道士当真讨厌,整日便叽叽歪歪打些哑谜,讨厌至极。
灰衣僧人一愣道:“几位愿意帮忙?”
马三刀刚要开口,想了想,挠了挠头对着沈东道:“那个...沈公子,你做主!”
沈东笑了笑,没有直接开口,反而对着许皓初问道:“怎么样,去吗?”
许皓初没料到沈东会问自己,犹豫片刻后小声问道:“师叔,你的身体....”
“不用管我,说说你自己的想法。”
许皓初一咬牙道:“天地邪魅为天地所不容,自然要将其扼杀的摇篮之中,不然这一片的百姓日后便要遭殃了。”
沈东点了点头,又看向马三刀和陆明。
马三刀不以为意,拍着胸脯道:“许小子都有种敢去,老子自然也去的。”
陆明则是握紧长剑,不言而喻。
那灰衣和尚见状苦笑道:“几位施主到是有心了,只是如今没有那镇邪神曲,怕是无法奈何这邪物。”
“无妨,即便没有那镇邪神曲,还有别的法子。”
灰衣僧人连忙问道:“什么法子?”
“南海剑派的诛魔剑阵,有异曲同工之妙。”
听到名字的许皓初翻了个白眼,嘟囔道:“这些前辈们取名真是简单至极,若是道家法门说不准便是叫诛魔真诀,佛家便是诛魔妙诀了,当真是一点也不威风。”
沈东哭笑不得,笑骂道:“只是名字而已。”
马三刀到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对敌之时,喊上这名字,怕是气势便弱了几分。若是换成什么噬天灭仙剑诀,一喊出来那对手便要忌惮三分。”
两人相视一笑,竟是在这一刻找到了些共同点。
灰衣僧人苦笑道:“无妨,无妨,只要沈施主有法子,几位也愿意帮忙就好。这一带的百姓便是有救了,贫僧在此先行谢过了。”
许皓初大手一挥,武当真人气派尽显无余,挺直腰杆说道:“大和尚客气了,除妖卫道本就是分内之事,不须太过在意。再说,要谢便谢我沈师叔,只要他一出手,什么妖魔鬼怪天地邪魅便是一剑斩去,灰飞烟灭。”
见许皓初插着腰指点江山,说的是唾沫星子乱飞,沈东只是微笑的看着,等到他说累了,这才慢悠悠的说道:“咳咳,我可没说我要出手。”
众人一愣。
“我身受重伤,路都走不动了,这次便是要靠你们三个了。”沈东伸了个懒腰道。
三人面面相觑,许皓初咽了口唾沫有些发懵。
“走了大和尚,前面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