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宗,一众长生真人神色凝重的站在紫金顶旁,看着不远处的那座小峰,四周云海翻腾,吹的众人衣襟乱舞。
“大师兄,这。。。。”
这位几乎平日里只待在宗内,几十年如一日从未出山,连师弟被封国师也未曾去过一趟京都的老者,在众位师弟心中,向来是古井不波,道心沉稳。只是此时他脸色阴沉的吓人,周身散发的煞气几乎凝成实质,对师弟的询问也是丝毫不理。
直到远处一道金光破开云海,消失不见,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声音嘶哑依旧,看着云海没有回头,低声问道:“那几人走了?”
钱文柏上前一步,点头道:“已经下山去了,此事的确是个误会,既然师兄吩咐了,我也没有为难他们,并且严令外门弟子议论此事。”
“嗯,我看这外门弟子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吩咐下去,年底若是还没有长进,便都送回家去吧。”说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到了什么,又问道:“那几人可有什么别的举动?”
钱文柏苦笑道:“正巧我要说的便是这事,反常的举动没有,离谱的话倒是说了不少。”
“哦?什么话。”
钱文柏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道:“那沈东说,明年将于昆仑剑宗广邀天下年轻剑客,以武会友,最后胜者....”他看了众人一眼,不确定的道,“仙器一件。”
“什么?”
除了姜烟霞,诸位长生真人纷纷转过头,震惊的看向钱文柏,就连那一直负手背对众人的大师兄也转过头,皱眉看着钱文柏。
“他真这么说?”
“正是,他还说,是一柄仙剑剑胚。”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排行老六的长须老者冷哼一声道:“怎么可能?这小子当仙器是大白菜吗,说有便有,你是亲眼看到了?再说了,整个九州不过一件仙器而已,他若是真私藏了一件,还舍得送人?笑话!师兄,我看这沈东,也就是个沽名钓誉,哗众取宠的家伙罢了。”
“这...呃,我也是转述而已,转述而已。”钱文柏一脸尴尬的擦了擦汗。
“我看倒是未必,你们可别忘了,如今这大乾京都城墙之上,到底是些什么?”姜烟霞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倒是引的众人心中一凛。
“吩咐下去,凡是门中学剑弟子,都需勤加练习。另外,所有内宗成年弟子,与三日后,派去边关历练一番。飞尘年纪尚小,这次便不去了,就留在后山闭关,这沈东说话是否可信,老夫并不知晓,但观其行事作风,却是堂堂正正,飞尘也是受他指点方才有所突破的。”
这位向来沉着冷静,不苟言笑的大师兄,又看了眼远处云海翻涌的小峰,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丝疲惫。
他挥了挥手,打断了一脸诧异正要询问的钱文柏,嘶哑道:“不用多问,过几日飞尘自会与你说,你先去写封信,派人连夜送往京城,余下的,便不用我们操心了。”
钱文柏点头称是。
“好了,今日之事,不必再议了。”
众人闻言互相点头,都转身离去,只有长须老者欲言又止,大师兄挥手打断道:“不用想,风险太大,并无十足把握。再说以羽轩的境界修为,放眼天下,一年之内无人可望其项背。”
长须老者遗憾的叹了口气道:“可惜了,多了个麻烦的张真人弟子和那剑主弟子,不然的话。。”
“师弟!”大师兄呵道:“祈仙宗是那么好对付的?不要忘了师尊说过的话。”
长须老者闻言,默默转身离去。
大师兄站在山颠,眺望着翻涌的云海,不知在思索什么。
...
就在紫金顶众位长生真人商议之时,山脚下,三道身影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摸摸的溜上了山。
许皓初有些兴奋的低声说道:“师叔,为何要让三刀先走,我们却偷偷溜回来?难道...”
沈东看着许皓初一脸猥琐的表情,白了他一眼,没好的说道:“老老实实跟着便是。”
陆明则是一脸警惕的看向四周。
“只剩最后三张了啊。”沈东从怀中掏出三张薄如蝉翼的符篆,上面隐隐有彩光流动,只一眼便知道不是凡品。
默念口诀,陆续将符篆貼到三人身上,那符篆刚接触身体,便开始升起缕缕青烟,将三人围绕住。
“行了!”沈东满意的拍拍手,大步向前走去,“都跟紧点,陪我去找个故人。”
三人偷偷摸摸的上了山,那青烟好似有隔绝气息的功效,几人并未被发现,径直来到了那紫金顶。
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停下,沈东看着远处云海翻腾中的那座小峰,凝视片刻后,一言不发,又陆续换了五六个位置,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这阵法不简单啊,穿过去倒是容易,只是怎么样才能不惊动那个老怪物.....”沈东低声喃喃,陷入沉思。
“师叔,什么老怪物?”许皓初好奇的看着沈东。
沈东则是想起什么,盯着许皓初看了半天,突然开口道:“皓初,到你表现的时候了。”
“啊?”许皓初一脸不知所以。
“我们要去那坐山峰之上,找一位故人,只是这山峰被一座大阵环绕,想要破阵不难,难在如何才能不惊动这布阵之人。这时候,便轮到你上场了。”沈东和善的微笑道。
许皓初有些紧张的问道:“那师叔,我要怎么做?”
“还记得我教你的那招吗?”
“大易斩仙剑诀?”
“不是那一招,是祈仙。”
“师叔...我还没使过这招呢,能行吗?”
见许皓初有些犹豫,沈东面色一正,沉声道:“皓初,你可知道我为何要传你这式仙法?便是师叔器重你,要知道,我祈仙宗这么多年,只有嫡传弟子才有资格学到这式仙法。师叔我是看你天资冠绝天下,唯有你能将这式仙法发挥到极致,这才破例传授给你,可别让师叔我失望啊。”
许皓初闻言挺直腰杆,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师叔,放心,那我来试试。”
沈东满脸欣慰的看着许皓初,将另一枚符篆放在他手心,拍了拍他肩膀道:“待会你走道那阵法之中,自然会有所感应,不要害怕,直接出手即可,等你成功了,便将这符篆貼在阵眼上,我们就可以进去了。”
深吸一口气,许皓初朝着小峰慢慢走去,很快身影便被云海吞没。
“那个....师叔,我听说祈仙宗,每代不过几位弟子而已,好像...每个人都是嫡传弟子吧。”陆明有些犹豫的开口道。
沈东回头警告的瞪了他一眼,见他脖子一缩,这才满意道:“嗯,我们先躲远点,待会要是皓初被抓了,我们就先溜,你去武当找张真人来要人,我就和三刀先去京都了。”
听着沈东如此不靠谱的话,陆明有些目瞪口呆,心里这次是真替许皓初默哀一回。
“放心,玄月宗不敢对皓初如何的,那武当张真人到了这般境界,没人想尝一尝他的雷霆之怒的。”
说罢拉着陆明一溜烟的躲在远处巨石后面,紧紧的盯着云海深处。
再说许皓初,全然不知沈东早就将自己给卖了,让自己进来不过是碰碰运气而已,此刻正踌躇满志的捏着符篆,朝着云海一步步踏去。
走着走着发现有些不对劲,身上的青烟越来越淡,正在逐渐散去,而身侧的云烟似乎涌动的更加密集了。
“难道这便是师叔说的有所感应?”
许皓初微微点头,若有所思,立刻盘膝而坐,脑海中划过沈东传授秘法时的场景。
“皓初,这一式祈仙极为复杂,本要开坛做法,感应天地之后,方可使出。但我将他细分为三式,分别为招魂,唤灵,祈仙。”
“日后若是遇到危险,无法抵抗之时,便可以使出这一式,说不定会有奇效。”
“来,静心凝神,随我念诵道决!”
沈东盘膝而坐,心中缓缓念诵道决,四周青烟也在这时飘然散去,云海微微一顿,下一刻便瞬间翻涌成一条云雾巨龙,张牙舞爪,长须飘动,垂下头,紧盯着许皓初盘坐的位置,却好像看不到他一般,微微有些疑惑。
许皓初整个人愈发出神,他似乎感觉到神魂离体,穿过这云烟巨龙,飘荡在这云海之间,耳边传来无数低语,但细细一听却又是颇为渗人,尽是些污言秽语,恶毒诅咒,许皓初没有理睬,朝着上方飞去飘荡之间忽然听到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咦,祈仙宗?”
许皓初闻言只觉得头皮一炸,好似寒冬冰雪遇骄阳烈日般,整个人都快融化了。
“嗯....原来如此,凝神聚气,抱守归一!“
所有一切轰然散去,站在原地的许皓初睁开双眼,站起身来,环视四周,朝着山上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山顶之上,露出一个不似平日里的笑容,口中喃喃道:“倒是个好方法。”
大袖一挥,朝着阵法之外缓缓走去。
陆明正探头探脑的看着云海方向,忽然看见一道身影缓缓走出,欣喜的喊道:“师叔你看,出来了!”
正要上前,却被沈东拦下。
他盯着许皓初,开口道:“没想到居然能真能成,果然如我所料,看来这一百年来,你的神魂已经被压制到几乎快要崩碎了吧。”
许皓初淡然一下,没有解释,而是开口问道:“你既已破开封印,为何不去如你之前说的那般逍遥自在去,找我来何事?”
沈东苦笑一声,叹了口气,将青城山与玉泉宗的事细细的说了一遍。
许皓初越听越凝重,右手飞快掐诀,在沈东说完时也恰好算完。
沉默片刻,他开口道:“所以你来找我,便是为了这个孩子?”他盯着沈东身侧的陆明,上下打量了一番,“倒是不错,难得的剑胚。”
此时陆明就算再愚钝,也发现了此刻许皓初已经不是本人,他皱着眉死死盯着许皓初。
似乎察觉到陆明的紧张,沈东开口道:“没事,陆明,这位陈先生,是自己人。”
陆明这才稍稍放松。
“不是他,而是你现在这位。”沈东平静道。
“嗯?祈仙宗的小家伙?我看看,倒是不错,道心通明,是个......”话音未落,突然低头闭上眼睛,再睁眼时,双目已经通红。
陆明站在原地,忽然感受对对面许皓初身上,散发出一股浓郁到极致的冰冷杀意,如利刃贴在脖子上一般,整个人一动也不敢动,在这气机牵引之下,附近几乎再也听不到任何虫鸣鸟叫。
“你再这样,一会便把人引过来了。”沈东淡然的开口,打破了这股气机,陆明则是身上一松,瘫软在地,大口的喘着粗气。
“你到底想做些什么?”许皓初双目通红,死死的盯着沈东,“百年前便是你师徒二人一意孤行,让九州大地生灵涂炭,如今你是还想再来一次吗?”
沈东神色如常,冷笑道:“听你这意思,是在怪我喽?你要知道,当时那个局面到底是谁造成的,若不是师尊和找到破局之法,怕是这九州到现在仍是生灵涂炭,妖兽横行。你们道门自己拉的屎不擦,现在倒是反而怪起别人了。”
许皓初哑然,半晌没有说话。
“今天过来,本想着若是不成功,也没有关系,正好借着你们玄月宗的手,将这两个孩子送回去。京都这番水太深,连我自己怕是都自身难保。既然你能出来,那我便与你说清楚。”
“人,我是就这么定下来的,告诉你,那是觉得你仍然是会站在我们这边,所以才来告诉你,若是你不想插手,现在就可以走了。”
许皓初低着头,半晌才发出一声叹息。
“京都你还是别去了,我师叔怕是已经对你布下天罗地网了,况且你也不要小瞧我那在京都担任国师的徒孙,他可是尽得我师叔真传。”
沈东神色一凝,开口道:”那你呢?“
许皓初发出一阵苦笑:“我早就废了,已经被困在这山峰之上,足足一百多年啦。”
他深深吸了口气,盘膝而坐,缓缓开口道:“我已经明白你的心意,既然要赌一把,那便来一把大的,师叔觊觎了一百多年,我也不曾开过口,不过,沈东,我今日是相信你,不是相信这孩子,若是有朝一日,这孩子引的九州动荡,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沈东则是平静的开口道:“放心,这孩子,和我是一种人。”
“但愿如此吧。我会顺便将我这一身道果尽悉传授与他,大约还能骗过我师叔三年。记住,三年之内,必须带着这孩子前往另外两人之处,不然到时候天机泄露,福祸难测啊。”
“记住,不要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