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敞开的窗户外洒了进来。银色的月的光辉，消融在台灯的微茫中。陈庆月的眼中有过淡淡的忧伤。她说起她的故事时，神色平静。
“我跟他也是相亲认识的。我中专毕业，年纪小。从未谈过恋爱。他是我第一个相亲的，也是第一个恋爱的。我们彼此还算合得来。不到半年就结婚了。工作结婚，一切看上去都挺好挺顺利的。结果，整整两年吧，我的肚子也没动静。他妈妈断定是我的问题，还有她姐姐，非带着我四处问医。那年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药，吃了多少的补品。整整一年，我又压抑又自卑，我也开始怀疑自己。可是正规医院的医生说过我的身体没毛病。我逼着他去了医院，做了检查。结果证明是他。他是无精症，一点怀孕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你们两人感情好，没有孩子，其实也能过去吧，毕竟是天意。”莫奇这么说，心里头也是这样想的。
陈庆月苦笑着摇摇头。“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他不会生。而是他的态度，和我的自卑。他妈妈在外面说我不会生，到处说。别人对我指指点点，我都能忍。可是在家里，也不护着我，任由着他妈妈糟蹋我。我就忍不住。明明不是我的错，我凭什么要这样默默忍受？”
“其实我觉得，真正自卑的，是你前夫才是。他对这件事，无能为力。对生活丧失了信心吧。”
陈庆月看着莫奇，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如果仅仅是这件事。我可能可以忍很久。这么说吧，跟你说一件小事，你或许能体会到我当时的处境。那个时候，家务活都是我自己做的，我洗好了衣服，晾晒好。如今科学的生活方式，我们知道的。这内衣裤肯定是要阳光曝晒，杀菌消毒。我把衣服晾好去上班。回来看见我的内衣裤被扔在阳台的角落。他妈妈见我在洗，尖声叫骂。说怪不得我儿子工作不顺心，赚不了钱。你这内衣内裤晒那么高，晒在我儿子的衣服上面。这运道都被你压没了。晦气！”
“什么年代了，大清都亡了。这都什么封建迷信。”莫奇吃惊，原来嫁了人还可能遇到一个不好对付的婆婆。真是扎心了。
“是啊！都是些小事，加上不能生娃这件大事。我跟他就这样分开了。后来有一段时间，我也是意志消沉，相了几次亲，遇见一个不靠谱的男人，前前后后要了我几万块钱。那个时候我也是慌了，很想要一个孩子。所以打算先要了孩子，再结婚。结果等我有了孩子，他威胁我说如果不给他钱，就不跟我领证。我也是彻彻底底地幡然醒悟了。孩子也没了。我就把那人告了。追回了些钱，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兜兜转转，他又哭着来求我说，以后会对我好。和他妈妈分开住。也不让别人说三道四，让我难受。说没有孩子，可以去领养一个孩子。我们好好地过一辈子。”陈庆月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后来，你也知道了。那个孩子，他妈妈负责领过来的。我还在外面躲了八个多月，这孩子都骗外人是我们做试管做起来的。结果这个孩子，他……有自闭症。我跟他说我这一辈子已经够苦了。真的不想要这样一个孩子，我们还给别人。宁愿没有孩子过一辈子。可是他妈妈不肯。对，又是他妈妈。最终还是没有拗过他妈妈。我们还是离婚了。”
“你已经努力过了。我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的家庭，可能真的不适合你。”莫奇叹息，应该说是不适合正常的女人吧。谁受得了一个妈宝男呢！
“所以我知道，我跟他是绝对回不去了。”陈庆月说着扶着额头，“其实我对他，对这个孩子，也算是不闻不问了。对他没什么感情，偶尔带过来玩一下，也只是觉得可怜罢了。现在想想，没感情挺好的。不然一辈子都要泥足深陷吗？”
“那你前夫还挺仁义的。这孩子一直养着……”
“哪里是他养的，都是他妈妈带着的，给点吃，给点喝吧。送的幼儿园是最差的，只要给钱都让进的。”陈庆月说着又自嘲地笑了笑，“比起我来，她还是挺好的。对这个孩子，还有养育之恩。我有什么立场说她。”
“那他爸爸，对他也不错。都有来接他。”
“听说他最近就要订婚了。但愿娶了老婆，对这个孩子没有影响才好。”
莫奇不说话了。从陈庆月的脸上，可真看不出，她曾经经历了那么多。原来看起来阳光明媚的女子，不一定生活在阳光里。“大姐，我真佩服你。如果是我，但凡要经历你经历的一点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吧。”
“谁又会像我一样命途多舛呢。你可别被我吓着。我这么倒霉的，也少见的。朱主编还说我，除了死没有经历过，啥都经历过。但是你看我，我还是这么乐观这么开心。这人生，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要知道，上帝给你安排的这些困难，都是因着知道你能克服，才会给你安排的。知道你渡不过，就不会给你安排那么多困难。”陈庆月笑得坦然。似乎往事不过是这轻轻一笑间，如烟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