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狼狈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已经上课五分钟了。第一节课就迟到,真是出师不利。好在这时候老师还不认识我们,想必也记不住是我林初时迟到。于是,我蹑手蹑脚地从后门溜进去,在后排坐定。
只听讲台上传来一个声音:“……我的课上,迟到的同学要坐到第一排来。”
啊?再说一遍?
这声音有点耳熟,但是我满脑子只有“第一排第一排第一排……”那不就是当众处刑?是明诏大号这人迟到了!第一节课就迟到了!
除了室友简洛,我还没有见过班里其他同学——根据首因效应,我第一节课就迟到的不靠谱形象算是立下了。我起身,抬头,想给这狠心老师一个幽怨的眼神,但是,我呆了。
秦司年不是学长吗?他的脸他的穿着打扮,怎么看都不会超过大三——为什么,为什么是老师。我迷迷糊糊走到第一排,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我在第一排坐下,他也愣了。我仿佛在他脸上看到满脸问号,也仿佛看到他眼里的我也是满脸问号。
怎么是你?我们像是无声地异口同声。
不过,他怎么现在才惊讶?我进教室的时候干嘛说那句话?
他很快移开眼神,像是不认识我一样说,“我们继续刚刚的内容。看过课程大纲,我简单自我介绍一下。”幻灯片倒像是回答我所有的疑问,秦司年,28岁,北海大学本科,在P大读的研究生,期间还去美国交流过两年。刚刚毕业,被母校聘用,这是第一年任教。
虽然本来就是青年教师,但是在同龄人里也长得太童颜了吧,我忍不住内心os。
还有一些常规操作不提。他原来有些轻度近视,今天忘记戴眼镜了,看不清后排。难怪直到我走到第一排才面露诧色,我还以为他有什么不得了的操作呢。那也就不能怪他了,我也只能默默原谅了他毁我英名。
“除了刚刚说的学术伦理不能踩到底线,最后再讲几点日常学习生活中的自我保护。第一条,和老师保持适当距离。”
下面已经有人嗤嗤笑起来。这样的话题也难怪,师生恋是大家百吃不厌的瓜。
“这是很严肃的事,是为了你们考虑。”秦司年也露出一点无奈的表情,“北海大学有校规,如果校内师生恋爱,学生会被退学,老师也基本没法待下去了。”
但是秦司年继续解释,“这不是保守不保守的问题,是关乎公正。师生又是恋人,就会有角色混乱的问题,那么,给出的分数能不能保证公平呢?”
“那不是自己的老师不就行了?”后排不知传来谁的声音。
“理论上没问题,但是北海大学的规定是学校里的师生都不行。”秦司年回答,想了想,加了一句,“外校是可以的。”
教室里又哄笑起来,开始窃窃私语。
想到这里,我莫名其妙有点生气,真是造化弄人,害我白高兴一场。这心也是白白跳了一回。胡思乱想一通,后面的话我都没听进去。稀里糊涂听他讲了一些课程要求考核标准,绪论开了个头,下课铃就响了。反正这三节课都是他的,他顿了顿又继续讲了几句话,这我倒是听见了,“我补充几句就休息。我也很在意公平,所以有事请发我邮件,我在给你们任教的这一年是不会加你们的社交账号的。”
他瞟了我呆滞的脸一眼,似乎嘴角微微动了动,加了一句,“期末考试以后可以。”
“虽然我是你们的老师中最年轻的,但是在这门课上,我还是希望你们给我老师应有的尊重,叫我一声秦老师。不过,等到这门课结束,你们对我直呼其名我都不是很介意。我也有很多你们这个年纪的朋友。”他移开目光,扫视全场。“我说完了,大家都休息一会吧。”
不听还好,一听我这又傻了,也不知道该不该生气,那课前我们怎么就加上微信了?我好像也没尊重“秦老师”?这不是光速打脸?
突然想到什么,我马上掏出屏幕碎裂的手机,赫然新消息提示,我点开,果然是秦司年。
“对不起,没有想到你是我的学生。”
“既然说了不加微信,我就先删了,以后每周都会见到的。
“不知道修屏幕够不够,如果不够你课间可以跟我说,你尽早去把手机修好。”
不愧是老师,一次转了2000。但是我只是手机外屏碎了,200应该就够了。秦司年第一年工作,这2000也是出的眼不眨心不跳?
但是这诚意,这果断——同时透露出的礼貌冷淡,居然有点戳我。怎么形容,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可是这多出来的钱怎么办?
他似乎已经删我了。无情又迷人的……老师。
正当我想走上前跟他说这件事,把钱还给他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头,一惊非同小可。这个仙男是怎么回事?我今天真是命犯桃花了?
他是真正可以说上帅,不进演艺圈真是暴殄天物。他的气质不是秦司年那种温润清高,而是张扬的,上节课他在吗?我竟然都没留意到。他身材高大,走路优雅,就像一棵高贵的树;他的眼睛是秋天的海,他的嘴唇是春天的樱。眉毛英气,鼻梁挺拔。这下女生们都注意到他了。唉,这些肤浅的人啊。我好像看到男版塞壬在他眼睛的海里唱歌,让那些少女们心醉神迷。
“嘿,没想到你考上这里了啊?”
这亲狎熟稔的口气,我认识吗?莫不是我今天撞坏了脑子?我摇了摇头,再端详了他一番。
“你不会想不起来我是谁了吧?”他似笑非笑地说。
这,我。这个贼兮兮的笑,好像确实是……
“萧灼学长,您怎么来了?”好嘛,我室友简洛认识……等等,萧灼?我一时无法把记忆中的小男孩和他联系起来。虽然小时候他就长得可爱讨喜,但是现在怎么进化成这样了?
“哦,学妹你好。”他快速和简洛打了个招呼又转向我。
“噢,小灼你长这么大了呀。”我马上摆出了长辈的样子,“姑姑我……”
他一下捂住我的嘴。
这该死的萧灼,对长辈如此无礼?但是我现在只能瞪他,示意他放开。再这样下去我会被全班女生的目光杀死。连简洛也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俩。不,你们听我解释!
“在学校你别想再用辈分占便宜。”我听出萧灼有些咬牙切齿,低声警告。啧,大学了谁还那么幼稚,大概他是幼儿园和小学被嘲笑怕了。童年阴影真是不可小觑。
我还真得说说我和这人的孽缘。我曾祖父母厉害,生了十个八个儿女,我爷爷是最小的;而我爸虽是独子,但是也是我爷爷四十多岁和何女士生的。我爷爷在我爸出生不久就意外去世,不提。话说我爷爷那大哥的儿子,便是我爸的堂兄,我爸的堂兄的儿子呢,就是萧灼他爹林鸷。但是林鸷年龄和我爸一样,他们还是大学同学,关系亲如兄弟。但是按辈分呢,林鸷得喊我爸一声叔叔。所以萧灼的爹是我哥。
其实萧灼原本叫林灼,是林鸷哥死后改了姓,这是一件奇怪的事,但是内情我并不清楚,这里也就不说了。总之,他的儿子萧灼,便是我的侄子,货真价实带血缘关系的侄子,虽然他还比我大一岁。我们上的是同一个幼儿园和小学,那时老师教“爸爸的爸爸叫爷爷……”,我就来了劲,把我是萧灼的姑姑这件事搞得小伙伴都知道,有一个比自己还大一岁的侄子,让我在幼儿园和小学一时风头无二。虽然苦了萧灼,每次都有人嘲笑他那“小姑姑”,导致那时的他苦恼了很久。
“咳咳。”秦司年走了过来。对啊,这毕竟是教室。
“老秦,好久不见。”萧灼还算识相放开了我,“今天来旁听你的课。”
“你认识林同学?”秦司年也看了看我们俩。
“当然,我可是……”
“对,初时学妹的父母和我的父母认识,我小时候和她就是校友。”萧灼很快打断了我。
好哇,学妹。倒是忘了叫声姑姑,实在可恶。
等等,听起来,他和秦司年也很熟?
算了,这事之后再慢慢问,我一下想起正事,“老师,我要还钱。”我赶紧远离萧灼低声和秦司年说。“您给多了。200肯定绰绰有余。”
秦司年眨了眨眼。诶呦,这人睫毛长眼睛好看就少眨眨眼,我又想起对上他眼神的那阵心悸。真是祸水。“你还是先去修好,万一还有其他损伤呢?还有你自己,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受伤,都应该是我来赔偿呀。”
这话说的我倒不好意思起来。我真是好几年没看到做错事后赔礼道歉这么真诚的人了,让我对他的好感度又涨了几分。
“怎么怎么?谁弄坏东西了?”这萧灼耳朵倒尖。秦司年简明扼要地向他解释了今天的意外。
“所以要让林同学修好手机呀。”
“还有鸡蛋灌饼呢。”我脑子一抽,添了一句。这下两个人都像看二傻子一样看了我一眼。喂喂喂,明明我才是受害者!怎么感觉我净惦记着吃了……
“老秦,你不是最讲究师生距离和公平,要是你俩去吃东西,被其他同学看到,这也容易被误解,”萧灼突然说,“不如就这节课下课我们三个一起去吧,正好我和初时学妹好多年不见,久别重逢叙叙旧。”
萧灼贼兮兮地笑就没好事,但是秦司年却说,“我没什么问题,林同学呢?这节课下课我就还你心心念念的饼吧。”他嘴角也有一丝忍不住的笑意。
那我还能怎么办?行行行,听你的,都听你的。
我伴着上课铃坐回第一排“宝座”——明明才第一天,怎么就这么跌宕起伏?
对了,何女士,亲老师和亲侄子再帅都不是我的桃花,你果然还是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