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不真实感压得张秀山喘不过气来,他猛然又想到一件事,急忙问道:“你妹妹路毓秀她能同意你这样做?你可是失踪了二百多年,这些年来全是你妹妹一个人打理着灵秀堂,她能让你就这么把整个灵秀堂当了你自己的嫁妆?”
路钟灵还未说话,古鹤先开了口:“秀姐姐最听灵姐姐的话,无论灵姐姐做什么,秀姐姐都会全力支持的。”
路钟灵认同地点着头:“小妹不会反对的。”
张秀山咽了咽口水,道:“空口无凭,立字为证!你敢答应吗?”
路钟灵斩钉截铁地道:“就立字为证!还请荀夫子做个见证人!”
荀岭踱着小碎步跑到路钟灵身边,压低了声音道:“路姑娘,你会不会玩得太大了,可要三思啊!”
路钟灵低声回道:“荀夫子不必担心,我的嫁妆最后自然会是我夫君的。”
荀岭愣了一愣,深深地看了路钟灵一眼,然后大声道:“好,我就做这个见证人。”
旁人拿来了笔墨纸砚,荀岭刷刷点点,迅速地写好了三份文书。
张秀山首先签好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笔往路钟灵身前一递:“路姑娘,你可想好了再签!”
路钟灵毫不犹豫地接过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最后是荀岭,他郑重其事地签下名字,然后把其中两份分别交到张秀山和路钟灵的手上。
张秀山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读着上面的文字,喜形于色,然后折起收好,满面春光、笑容可掬地对路钟灵道:“大郎何德何能,能娶到你这样贤惠的妻子啊!”
路钟灵深福一礼,恭敬地道:“儿媳见过公爹!”
张秀山连忙上前,双手虚托,语气亲和地道:“快快起来,快快起来,你身子重,可别累着了。”
路钟灵缓缓起身,说道:“夫君的伤势已经耽搁了许久,还望公爹垂怜。”
“对对对,”张秀山无比焦急、无比痛心地对张梅瑞道:“愣着干什么呢?还不赶快把你大哥抬进去!”
张梅瑞十分不甘地招呼其他人。
“不必了,夫君现在的身体不方便移动,二弟他们不通医理,恐怕会有个闪失,还是叫灵秀堂的人动手吧!”路钟灵淡淡地道。
“那也行!”张秀山从谏如流。
苏氏在前面引路,钟连等灵秀堂的人抬着张梅琮在中,张秀山、路钟灵、荀岭在后,还有一些人跟在最后面。古鹤留在原地指挥着人们把剩下的“嫁妆”抬进来,张梅瑞带着一些人协助。
路钟灵感受到来自身后的无数恶意,驻停了脚步,缓缓转身。后面的青园众人目光躲闪,都不敢和她对视。
荀岭问道:“路姑……路夫人,怎么了?”
路钟灵对身后众人柔声道:“今日对诸位多有得罪,还请诸位念在一门同胞的情分上,对我宽恕几分。眼下我惦念着夫君的身体,无暇他顾,请容我日后再对诸位一一赔礼谢罪。”
张秀山的目光中闪过几分异样,然后声色俱厉地对众人道:“从今天起,她就是大郎名正言顺的妻子了,你们要敬重拥护她,不可心存怨怼,明白了吗?”
众人唯唯诺诺,纷纷应是。
一行人跟随着苏氏来到了她的居所,把张梅琮先安排在了苏氏的房内。
路钟灵对众人道:“我有些话要单独说给公爹和婆母,烦请诸位回避一二。”
其他人都依言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路钟灵、张秀山和苏氏。
苏氏留着眼泪,满是心疼的看着张梅琮,口中哽咽道:“我的儿啊,这些年你可让为娘好找啊!”
张秀山原本一脸的假笑也撤了下去,对路钟灵冷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路钟灵凝望着张梅琮的面庞,恳切地道:“夫君的身体想要痊愈,需要借助一样东西,还望公爹不要吝啬!”
张秀山十分意外地看着她,眼珠间或一轮:“是什么东西?”
“地脉灵穴。”
张秀山和苏氏都无比惊讶地看着路钟灵,半天没有说话。
路钟灵转身深福一礼,带着恳求的语气道:“还望公爹能够答应!”
张秀山不置可否地道:“地脉灵穴对青园意味着什么,我想你不会不清楚。”
“我明白,地脉灵穴是青园的根本,没有地脉灵穴就没有青园的今天。”路钟灵起身道,“我也知道,地脉灵穴是青园重地,历来只有掌门可以随意进入。其他人若想进去,需得经过青园掌门和五院院主六个人的全部同意。”
青园有金令、木令、水令、火令、土令五大院,五院各有职责,协助掌门处理一切门派事物。
张秀山道:“你既然知道,就不该提这样的要求。”
“夫君必须得借助地脉灵穴之力才能活!”路钟灵坚定地道,欺霜胜雪的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表情,“我今天就得带他进地脉灵穴。我希望公爹能够帮我说服其他五位院主。”
张秀山轻巧地一笑,道:“慢说他们五个了,我就不会同意你的要求。”
“您会同意的。”
“哦?”张秀山饶有兴趣地看着路钟灵,“我可不觉得。”
“这天下共有八处地脉灵穴,我还有其他选择。”
“哈哈哈。”张秀山仰头大笑,“你说的也太轻巧了吧。哪家门派会轻易地把地脉灵穴借给外人使用?”
“我把灵秀堂当做酬谢,你说会不会有人答应?”路钟灵斩钉截铁地道。
张秀山和苏氏都是一愣,张秀山笑道:“你刚才立了字据,灵秀堂已经是我青园的了,现在反悔已经晚了!”
路钟灵目光灼灼地道:“我没有反悔,可是公爹终究还是忽略了一件事。”
张秀山凝眉道:“什么事?”
“我失踪了二百余年,已经失去了对灵秀堂的控制。现在灵秀堂的人听我的话,全因我妹妹的关系。如果我妹妹不同意灵秀堂作为我的嫁妆,你就得不到灵秀堂!”
张秀山急了,急赤白脸地道:“你说过她会同意的!”
“没错。”路钟灵悠悠地道,“她最听我的话了,我可以叫她同意,也可以叫她不同意。”
张秀山怔住了,两只拳头紧紧握住,怒气越来越盛,咬牙切齿地道:“好,好,今日我算领教了,七窍玲珑,聪慧多智,大郎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气!”
“那公爹现在是否同意了?”路钟灵认真地问道。
张秀山深深呼吸,“不同意”三个字已经冲到了嗓子眼儿,可最终还是咽回去了。灵秀堂就像一块香气四溢、鲜美可口的肥肉,没有吃以前或许会惦记,但不是自己的就不会惦记,可一旦吃进了嘴里,尝到了这极品美味,再想叫他吐出来的话,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张秀山吐出一口气,气息沉重地道:“我同意。”
路钟灵莞尔一笑:“谢谢公爹慈爱。”
张秀山嘴角抽搐,恶狠狠地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他以往劣迹斑斑,五位院主可都很讨厌他。”
路钟灵道:“在我来青园之前,我已经让古鹤给所有灵秀堂分号下达了一条命令,令他们大肆宣扬夫君的病情,而宣扬的重点就是地脉灵穴。如果今天正午夫君还不能进到地脉灵穴里,我就带他去金王教求救。”
张秀山颓然沮丧地自嘲:“老夫,甘拜下风!”
“公爹只需把我的计划告诉五位院主,他们为了青园的名声,想必不会太过为难。”
张秀山收敛了表情,阴阳怪气地道:“好,我这就替你去说服他们。”
路钟灵道:“我随公爹一起去。”
张秀山转身正要离开,苏氏叫住了他,张秀山回身冷漠地道:“夫人还有什么事吗?”
苏氏泪眼婆娑地起身,从怀中拿出一份文书,郑重其事地道:“只要我儿这次能活,你当初的那个承诺便就此作废。”
路钟灵目光幽远地看着苏氏手中的文书,大概猜到了其中的内容,这想必是当年苏氏下嫁给张秀山时,让他答应以后把掌门之位再传给张梅琮的书面承诺。
张秀山目光中闪过几丝喜色,点头道:“好!”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路钟灵紧随其后。
路钟灵心中惋惜,但也十分理解苏氏。张秀山终究是被情势所逼,不得已才答应了路钟灵,倘若他存心怠慢,最后受损的还是张梅琮。苏氏给张秀山添了这么大的一桩好处,是想让他更心甘情愿一些。
张秀山召集五位院主,说明了路钟灵的请求。这之后纠缠扯皮、翻倒旧账自然是少不了,但是路钟灵早就做了充足的准备,她又把姿态放得极低,左一个伯伯,右一个叔叔,软语哀求,低声下气。那五位院主也都拉不下脸来继续为难一个孕妇,而且如果真的让路钟灵去金王教求救,那青园恐怕是名声扫地,难以在西境立足了。
一个时辰以后,五位院主终于都同意了路钟灵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