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留在房间里照顾张梅琮,路钟灵和药王、古鹤去到了东厢房,这间厢房是暂时供给路钟灵居住的,方便她时常照顾张梅琮。
进了东厢房,药王柳壶催促着路钟灵赶紧坐下,急不可耐地给她把起了脉,他时不时地点着头:“嗯,脉象沉稳,胎元稳固,是个很健康的孩子,不错不错。”
路钟灵收回手腕,腼腆地道:“因为这点儿小事就劳烦您,实在是不好意思。”
柳壶把眼一瞪:“小事?哪里是小事?我听钟掌柜的说,你跟人动了好几次手,每次都战至力尽昏厥,后来又跟青园这帮脏心烂肺的玩意儿斗心眼儿,我知道我有多担心呐。”
路钟灵含笑道:“您听钟连夸张呢,只是动了两次手而已,有惊无险,我在意着呢!”
柳壶叹道:“你平安就好啊。不枉我亲自赶过来,见到你安然无恙,我是真的太高兴了。古鹤派人来请我的时候,我是真不敢信呐。大姑娘,你这些年到底哪儿去了?二姑娘可是把你好找啊!还有你这天仙之体,我号脉号不出来,可又总感觉不对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钟灵淡淡地道:“我的事情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怕是会害您平白担心,您容我以后慢慢地跟您说。”
“行,行,反正也不在乎这一会儿。你听我说啊,你夫君那边就交给我了,你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不要操心,这些天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养胎安神,你这都八个月了,可不敢再大意了。你听我的不听?”柳壶最后直眉瞪眼地道。
路钟灵踌躇半晌,没有答话,柳壶一瞪眼:“你是对我不放心怎么着?”
“好,我听您的。”路钟灵心中温暖,莞尔一笑。
断水阁。
断水阁阁主柳向文现在是无比的头疼和为难,他的妹妹柳向舞居然对一个劣迹斑斑的负心人渣如此痴情不改。
“你们不要拦着我,不要拦着我!我一定要去问问他,他凭什么这样对我,呜呜,我哪里对他不好了?呜呜,张梅琮你个混账王八蛋!你们让开!”
柳向文站在柳向舞的房门外,听着妹妹带着哭腔的委屈和咒骂,只感觉一个头八个大。这桩婚事是他们的父母在世时定下的,后来张梅琮逃婚,他们的父母便要退了这门亲事,当时青园也是同意了的,可是奈何柳向舞执意要找到张梅琮问个明白,等她死了心以后才答应退掉婚约,他们的父母心一软就答应了。可哪料想张梅琮一失踪就是上百年,直到他们的父母都去世了,张梅琮连跟毛都没找到。
柳向文和柳向舞兄妹感情十分深厚,柳向文对妹妹一向迁就宠爱,他们的父母在世时还能对柳向舞约束几分,可是他们的父母去世后,柳向文就拿妹妹没办法了。久而久之,一拖再拖,这桩和青园的婚约至今未退。
在柳向文看来,妹妹已经生了执念,有了心魔。若是不能让她转移感情,她这辈子恐怕就毁在这件事情上了。这些年,柳向文想尽一切办法都无法让柳向舞对其他男子倾注半点心思,他可愁死了。
当他得知张梅琮回到青园的消息以后,第一反应就是对柳向舞封锁消息,可是灵秀堂已经把消息宣扬地满天飞,除非他把妹妹囚禁起来,否则怎么可能完全瞒得住柳向舞。
这不,柳向舞不知从什么渠道还是得知了张梅琮的消息,立马收拾了东西就要去找他问个明白。
“都给我滚开!”柳向舞的耐心终于耗光了,“啪、啪”,房间里响起好几声响亮的耳光,还有家具摔倒的声音。
柳向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用力一推,“咣啷”一声,房门大开。里面的人都愣住了,柳向文阴着脸道:“你们都出去。”侍女老仆们如蒙大赦,一个个像泥鳅似的溜出去了。
柳向舞梨花带雨,梗着脖子,一脸执拗地看着兄长。
柳向文走进房间,反身关门,背对着柳向舞,痛心疾首地道:“妹妹,你能不能别再这么幼稚了?他根本就不喜欢你!”
“我不信,我不信!他说过喜欢我的,他说过的,我们海誓山盟,他送我首饰,送我漂亮的花,这是他送我的定情信物,你看,这是他送我的定情信物。”柳向舞抽泣着,拔下头上的玉钗举得高高的。
柳向文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那支玉钗,突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伸手夺下玉钗奋力地往地上一掷。他大怒之下用力极大,那玉钗顿时碎裂成了无数片,钗头触地,碎成了齑粉。
“不!”柳向舞绝望地大喊,扑到地上一片一片的捡起玉钗的碎片,然而实在是太碎了,她越捡越绝望。
柳向文火冒三丈:“妹妹!多余的话我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爹娘当年因为这件事被你气得病倒了多少回,你若再不懂事,他们二老在九泉之下岂能安生?”
柳向舞扑到柳向文的腿上,声嘶力竭地大哭道:“我求求你,哥哥,求求你放我去吧,我就只问他一句话,不问明白,我是不会死心的!”
柳向文咬着牙,握着拳,铁石心肠地道:“对不起了,妹啊,这次我必须对你狠心了。即便张梅琮对你余情未了,可他现在的妻子是山河剑主路钟灵,张梅琮怎么可能舍她而就你?你是要二女侍一夫,还是要给人做妾?我若放你去了,不但是你自己要自取其辱,还会连累断水阁跟着你一起蒙羞。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柳向文用力一挣,决绝地、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柳向舞只听到外面柳向文吩咐道:“去请二叔和大师兄过来,给我严加看管,绝不能让她踏出房门半步。”
柳向舞绝望无助地看着手中的玉钗碎片,口中喃喃,两眼无神。
七天以后。
绝食绝水的柳向舞气若游丝,嘴唇干瘪,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任谁劝说也都听不进去。
门外,大师兄对柳向文道:“再这样下去,她真的要没命了!”
柳向文全身紧绷着,无处发泄的愤怒和憋屈充斥着他的内心:“为什么?为什么负心的是那个混蛋,受苦的却是我的妹妹?凭什么他可以娶了别的女人,却对我妹妹置之不理、视若无物?”
“咯咯咯,”柳向文咬碎了后槽牙,一拳击打在墙壁上,“奇耻大辱啊!”
大师兄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柳向文一字一顿地道:“去、青、园。”
青园北面有一处人工湖,叫做“千鲤湖”,环境优美,清新宜人。
这天早晨,路钟灵在古鹤的陪同下去湖边散步。
湖上有一条长长的廊桥连接东西两岸,廊桥中心的亭子里有一个高大的少年正在钓鱼。少年显然没多少耐心,时不时地提一下竿,看一下有没有鱼上钩。
路钟灵两人漫步在廊桥中,离着少年还有数丈远,他似乎听到了声音,转头看见了路钟灵两人,脸上带着凝重的表情。他收了竿,转身似要走开,但犹豫了一下以后又转回身重新抛下鱼线,这次似乎耐心了许多,再没有提竿。
路钟灵和古鹤径直路过少年的身后,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无声的相遇,无声的错开。
待到走远之后,路钟灵低声问道:“方才那个少年你认得吗?”
古鹤想了想,道:“好像是张梅瑞的儿子,名字……我记得是叫张碧钧。”
路钟灵淡淡地道:“青园占据此地两千余年,受地脉灵穴的加持辅助,终于快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了。”
古鹤不懂:“姐姐什么意思?”
“张碧钧,日后大有可能晋位天仙。”
路钟灵散步回房,刚刚坐下,就有人来传报:路毓秀来了。
路钟灵惊喜地“腾”得一下站起来,把柳壶吓得心惊肉跳的,他忙按住路钟灵道:“你坐下,别激动。古鹤,你快去,去叫毓秀到这里来。”
古鹤兴奋地跑着去了,路钟灵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柳壶不住地劝她坐下。
“姐姐……姐姐……”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那个午夜梦回,曾经无数次回忆起的声音,终于又听到了。
路钟灵跑到房外,路毓秀出现在门廊下。
四目相对,仿佛彼此等待了千年万年,
熟悉的眼睛,熟悉的鼻子,熟悉的嘴巴,
还有熟悉的笑容和眼泪。
“姐姐!”路毓秀扑向前方。
“妹妹!”路钟灵敞开怀抱。
姐妹俩相拥而泣,久久不愿分离。
老猫在两人脚下团团转,脑袋瓜儿不断地蹭着路钟灵的裤腿。
苏氏听到动静,从正屋里走了出来,看到相拥在一起的姐妹俩,神色十分复杂。
两姐妹终于分开,各自梨花带雨地互相凝望,然后又同时破涕为笑,犹如两朵并蒂莲花,叫人看了心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