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妇的眼角余光看到了大堂管事的异样,微微转了下头,轻轻地道:“你,过来。”
大堂管事三步并两步,迅速地走到少妇面前,十分恭敬地道:“小人冒昧,敢问这位贵夫人尊讳?”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又仔细地观察少妇的容貌,确认了心中所想后,赶紧低下头,态度更加恭谨。
少妇神色一缓,手中现出一块红玉令牌:“你认得这个吗?”
这块红玉令牌长三寸,宽两寸半,玉体晶莹通透,水润光滑,左凤右凰,雕刻精美,巧夺天工,正中浮雕一个古篆体的“灵”字。
大堂管事只抬头看了一眼,马上躬身施礼,情绪激动地道:“见过大小姐!”
大堂管事的话顿时在堂内引起了一阵骚乱,人们一个个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神秘少妇。
大小姐?失踪了二百多年的大小姐?
灵秀堂传承了数千年,现在的主人是一对姐妹花——姐姐路钟灵、妹妹路毓秀。二百三十七年前,也就是在重霄历七四三三年的时候,大小姐路钟灵神秘失踪,音信全无。灵秀堂倾尽了人力物力财力,不惜一切代价寻找她的下落,但多年来一直都是徒劳无功。
二小姐路毓秀把姐姐的画像下发到每一家灵秀堂分号,让所有人都留意寻找,所以迎客的伙计会觉得路钟灵十分眼熟,大堂管事也敢于立刻确认路钟灵的身份。
路钟灵收起“灵”字玉令:“难得你能认得,钟连去哪儿了?”
大堂管事情绪稍定,回道:“大掌柜昨天夜里去了城南,小人马上派人去叫他回来,其他的几位掌柜和管事都在后院。大小姐您有什么吩咐,尽可以交给小人去办。”
路钟灵颔首点头,转身往门外走:“叫些人出来,我夫君受了伤,不方便行动。”
夫君?大堂管事一愣,大小姐当初失踪的时候可是未嫁的姑娘,现在居然是带着夫君回来的,她夫君还受了伤,貌似还是很重的伤。
大堂管事来不及多想,急忙招呼了七八个伙计跟到门外,听从路钟灵的指示,小心翼翼地把一个男子从车棚里抬出来。男子披头散发,面色昏沉,整个面门的皮肤下游走着一股黑气,右背有目力可见的塌陷,黑血浸染了半身。
众人一见,无不骇然失色。
男子半昏半醒,目光混沌地看着路钟灵,路钟灵轻声安抚道:“别担心,已经到灵秀堂了。”
人们用担架把路钟灵的夫君抬进灵秀堂。
路钟灵叫大堂管事给那车夫多付了几十倍的车钱,买他的马车都足足富余。车夫接了钱,喜笑颜开,对路钟灵千恩万谢的。
路钟灵的夫君被抬进灵秀堂后院的一个空置房间里。
当值的几位掌柜和管事得了消息,心急火燎地赶过来,他们见了路钟灵自然是无比激动,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路钟灵无暇与他们寒暄,吩咐众人准备疗伤需用的药物、器具等,又写了几张药方让人去煎熬,留了几个人协助自己,让其他人都退到门外等候。
人们协助路钟灵小心翼翼地褪下她夫君身上的衣服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偏过头去。只见他身上布满了伤痕,新旧伤疤纵横交错,坑坑洼洼的。这副身体简直可以用“丑陋恐怖”来形容了,真是触目惊心,令人望而生厌。
路钟灵强忍着怜惜和悲痛,开始着手给他疗伤。
修为境界由弱至强依次为人仙、地仙、天仙。
地仙修炼,需依次参悟五行之道、阴阳之道、天地之道。参悟五行之道没有固定的顺序,悟透其中一种后称作一灵地仙,以此类推,完全参透了五行之道后称为五灵地仙。之后参悟阴阳之道,同样没有固定顺序,悟透一种称为六灵地仙,悟透两种称为七灵地仙。再之后参悟地之道,悟透之后称为八灵地仙。最后参悟天之道,悟透之后称为九灵地仙。九灵地仙修炼到极致便是地仙巅峰。
云州灵秀堂的大掌柜钟连已经修炼到七灵地仙的境界,在灵秀堂所有的十三位大掌柜里可以排进前三,备受路家姐妹的信任。
昨夜云州城南天生异象,不似吉兆。钟连身为仙家,理当守护一方百姓的平安。他带人在城南走访了半日,结果毫无收获,只好郁闷地打道回府。他在城门口遇见被大堂管事派出来报信的伙计,得知大小姐路钟灵失踪归来的消息,顿时激动得不能自抑,撇下其他人,一阵风似的飞走了。
钟连赶回灵秀堂,向众人问明了先前的经过,心中喜忧参半。他站在门外悄悄地往屋内探视了几眼,只见路钟灵正在全神贯注地给她夫君疗伤,钟连不敢进去打扰,默默地退到台阶下。
他暂时压下心中诸多的好奇和疑惑,立刻向众人吩咐道:“立刻联系附近七城的分号,调派所有地仙境界的人过来。通知前堂,马上歇业,不许任何外人进出。叫人留意城内变化,提防陌生的可疑之人。告诉所有人,嘴上都给我把严了,今天的事谁要是对外露了半个字,我就叫他死。”
钟连最后声色俱厉,瞪着眼、咬着牙说出一个“死”字,吓得众人无不胆战心惊的,急忙按照他的命令小心做事去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端来汤药,钟连得了机会,接过来亲自送进了房里。
钟连轻手轻脚地放下药碗,仔细地观察着路钟灵夫君的伤势,压低了声音道:“大小姐,这里的东西够用吗,要不要再准备一些?”
路钟灵正在施以针灸,闻言头也没抬,只道:“准备云车,你这里条件有限,我随时要带他北上!”钟连应是,默默地退出房间,安排云车和随行人手去了。
一直到了临近傍晚,路钟灵夫君的伤势才算是被控制住了,路钟灵暂时安下心来。两人分别沐浴更衣,又吃了些粥饭。路钟灵屏退了其他人,叫人传钟连单独进来。
钟连进屋施礼,路钟灵介绍道:“这是我的夫君张梅琮,出身于西境仙界的青园张家。”
张梅琮这会儿精神了许多,在床上半躺半坐着,上半身被纱布包裹得像个雪白的大粽子,最开始面门下游走的那股黑气也不见了。
路钟灵忧心忡忡地坐在床头方凳上,看来她对张梅琮目前的情况并不乐观。
钟连在心里搜索着关于西境青园的信息,再次施礼:“见过大姑爷。”
路钟灵又对张梅琮道:“这位是南疆灵秀堂的总管,名叫钟连,是我的亲信之人。”
张梅琮微微欠身,颔首道:“此番麻烦钟掌柜了。”
钟连忙摆手道:“大姑爷见外了,如果您有任何要求,尽管吩咐就是了。大小姐,您命我准备的云车已经备下了,随时可以启程。只是不知大姑爷的伤势如何,是否需要多休息几日?”
路钟灵摇头道:“夫君伤势虽缓,但是耽搁不起。今夜先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启程。”
钟连见路钟灵精神疲惫,有心劝她,可见她语气急迫,态度坚决,也就作罢了,又问道:“大姑爷究竟是被什么人所伤?仇家是否就在云州附近?”
“有关仇家的事你不要多问,这件事你插不了手,不过仇家并不在附近,这点你倒是不必担心。”
灵秀堂毕竟是医家,武力不是强项,连路钟灵这样地仙巅峰境界的高手都对付不了的人,他手下的人就更白给了。
钟连心下稍安:敌人不在附近就好。
“大姑爷的伤为何难以治愈?是不是需要什么特殊的东西?大小姐可以先告诉我,我好叫人留意。”
“夫君被鬼气入体,伤及根本,需要借助地脉灵穴的灵气辅助才能治愈,你这里虽然药材齐备,却也没有多少助益。幸好夫君的家中占据着一处地脉灵穴,倒省得我再去求助他人了。”
钟连恍然道:“原来如此。青园,是了,他们的确占据着一处地脉灵穴。不过这样的话,您恐怕暂时回不去灵秀谷了。”
路钟灵疑惑道:“灵秀谷不是被我封了吗?为什么要回那儿去?”
钟连忙道:“我还以为您知道呢。是这样的,二小姐她到处寻找您的下落,居无定所,难觅踪迹。她怕您回来以后再到处找她,所以在您失踪不久以后重开了灵秀谷,有个固定地去处就方便您和她团聚了。”
路钟灵目光温柔,悠悠低语:“灵秀谷啊,自从那年离开以后就再也没回去了。”说着,长叹一声,感慨万千。
钟连又道:“二小姐让我们在找到您以后,替她转达一句话。”
路钟灵道:“什么话?”
“二小姐说,她在家里等姐姐回去。”
路钟灵鼻子一酸,眼眶瞬间湿润了。她们的父母被仇家杀害,姐妹俩相依为命,彼此是唯一的至亲。路毓秀对她的思念,她感同身受。
张梅琮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你写封信,叫她来青园和你团聚,我也对她很好奇呢。”
路钟灵抽了两下鼻子,笑道:“等你见到她就会后悔了,她那个臭脾气,可没几个人受得了,一言不合就开打,拦都拦不住,不知道给我惹过多少祸。”
张梅琮一呆,失笑道:“早就听说路家小妹气盛易怒,莽撞冲动,是不是真那么邪啊?”
路钟灵叫道:“就是那么邪!”
钟连急道:“二小姐这些年脾气好多了。”
路钟灵嗤笑道:“你就别给她遮掩了。”
钟连急道:“真的,真的是真的,二小姐这些年真的脾气好多了。”
路钟灵诧异道:“哦?那你跟我说说,小妹这些年都干什么了?古鹤那笨蛋还好吗?老猫那坏东西呢?是不是还想吃了古鹤啊?颜大哥他们都好吗?还有还有,关于青园的消息你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