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典,借你的血一用!”
路天涯的话让孙典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不过他马上就意识到自己想岔了,孙典不解地看着路天涯,眼里充满了疑问。
路天涯把山河剑横在孙典的身前,看着剑身示意:“把你的血滴在上面”
孙典懵懵懂懂地点了下头,咬破了手指,挤出几滴血,滴在山河剑的剑身上。
其他人都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看着。
只见殷红的血珠落在山河剑的剑身上,竟然如水滴入海一般,直接地、毫无迟滞地没入了剑身,没有一丝停顿,就好像山河剑也是一泓无形的秋水。
下一刻,幽蓝色的山河剑突然变成了血色。
纯粹的血色。
山河剑剧烈震颤,绽放出刺目的血红光芒,光芒似粘稠的血液一样流动荡漾,充斥了整个房间,所有人仿佛置身于血海之中,他们隐约地听见剑中传出凄厉悲惨的尖叫声和暴躁疯狂的怒吼声,似野兽,似厉鬼。
仙气凛然的山河剑突然变得狂暴阴邪。
几人的眼前恍惚地出现了幻象,当他们想看清时,却发现什么也没有。等他们不再关注幻象时,那些幻象却又出现了。如此反复几次之后,他们才意识到,这种幻象是直接出现在他们的脑海里的。
那些幻象直击他们的心灵,赤裸裸地展示出最让他们恐惧、最让他们伤心、最让他们想遗忘的事情,一步一步地把他们拖入漆黑的深渊,让他们萌生出愤怒、暴戾、绝望等等负面之极的情绪,他们的理智和记忆被一点儿一点儿的吞没,发自本能地想要攻击、想要毁灭、想要嗜血。
路天涯轻抚剑身,从剑柄抚到剑尖,极端狂暴邪恶的山河剑渐渐地安静下来,剑身血色也随着路天涯的抚摸而逐渐消退,重新恢复成幽蓝色的模样。
其他几个人脑中的幻象也随即消失,他们的额头上都冒着冷汗,刚才他们都在竭力地抗拒着幻象对他们精神的侵蚀。其中路毓秀的反应最为激烈,她的周身御起了护体剑气,做出了攻击的态势。
山河剑的变化令所有人感到了深深的震撼,他们知道,若是路天涯没有适时地压制了山河剑,那么在场中人没有一个能够在幻象的污染中坚持住,可能很快地就会变成失去理智地杀戮机器。
而佩戴了山河剑百年的路毓秀最清楚,山河剑刚才到底爆发了何等恐怖的能力和威力。而更可怕的是,这是山河剑本身散发的力量,而不是被路天涯激发出来的。
那是一把真正的杀戮之剑!
一把嗜血的魔剑!
惊魂未定地孙典全身没有一处不在颤抖着,他牙关打着架,磕磕巴巴地道:“刚才……刚才……那是怎么……怎么回事?”
路天涯轻轻地拍了两下孙典的肩膀,孙典感到一阵心安,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然后默默地坐下,安静地看着路天涯。
路天涯平静地注视着山河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走回座位坐下,顺手把山河剑插回了剑鞘。
“刚才你们见到的,是‘血海剑’。”路天涯的语气带着几分唏嘘、几分回忆的情绪。
其他人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唯有柳壶在反应了一下以后发出了惊呼:“天龙城孙家,血海剑!”
路天涯默然地点了下头,“几千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天龙城孙家了。”
柳壶道:“我也只是偶然见过几句只言片语的记载,对当年血海剑的事情有些耳闻,并不知道详细的情况。”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山河剑为什么会变成血海剑?”路毓秀严肃地问道。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了,你们听我慢慢说。”
随着路天涯缓缓地讲述,几人慢慢地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距今六千多年以前,仙界中有着一南一北两大铸造世家,南边的一家是现在南疆仙界首席仙门烈焰城的白氏一族,北边的一家是北域天龙城孙氏一族。
天龙城孙家当年盛极一时,族中人才济济,可称得上是仙界一流的修仙世家。孙氏一族世代铸造神兵仙器,铸造之术登峰造极,现在的重霄兵器榜和重霄仙器榜上几乎有五分之一是出自当年的孙家之手。但是后来孙家发生巨变,声名扫地,为仙界所不耻,关于孙家的资料记载绝大多数都被销毁,世人也不再提起孙家。久而久之,天龙城孙家便湮灭在历史长河中,鲜为人知了。
孙家有一把祖传的神兵利器——奔流剑,此剑威力绝伦,当年在重霄兵器榜上排名第三,是孙氏初代先祖孙阳采东海归墟的无名神铁所铸。后来,孙家第四代族长孙澄在征讨大妖相柳时,不慎被相柳折断了奔流剑。此后,孙家穷尽七代人的努力,经历过无数次的波折和失望,都未能把奔流剑重新铸成。
直到三千年前,孙家第十一代族长孙林因为过于执着重铸奔流剑,心生魔障,竟然枉顾铸造师的禁忌,瞒着其他的族人,以人血淬炼剑体,以活人生祭剑灵,最后真的把奔流剑成功重铸。然而,用这样阴毒残忍的铸剑法铸造出的奔流剑彻底变成了一把嗜血的魔剑,后人根据其重铸的过程和本身的特性,称其为“血海剑”。
血海剑嗜血阴邪,残忍凶暴,还能惑人心志,反噬剑主。血海剑铸成之后,当天便控制了孙林的心智,孙林一夜之间屠尽天龙城,包括孙氏全族,天龙城无一人生还。随后,孙林又被血海剑控制着,在仙界中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后来无数的正道人士围剿孙林,孙林弃剑逃脱,或者说,是血海剑抛弃了孙林。脱离了血海剑控制的孙林后来恢复了神智,他为了逃避仙界对他的追杀,隐居到山野中,重新娶妻生子。
但是冥冥之中,孙林与血海剑的联系根本无法斩断。机缘巧合之下,流转于数人之手、造成过无数杀戮的血海剑,在孙林暮年时,再次回到了孙林的手上。孙林无法摧毁血海剑,便想要寻找办法祛除血海剑的魔性,那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宿命。
然而,孙林做不到。
孙林有两个儿子,他在临终时让小儿子远走他乡,叫二儿子这一支彻底地断绝与天龙城孙家的关系,彻底地断绝与父兄的关系,子子孙孙都不得接触血海剑,不得在仙界露面。
而大儿子这一支,则世代带着血海剑,直到找到办法祛除血海剑的魔性。然而不幸的是,大儿子这一支经历了近两千年的努力、耗费数代人毕生的心血都没有成功。
后来,大儿子这一支传到了孙淹,孙淹遇到了路天涯。
孙淹和路天涯是生死相交的朋友、兄弟。有一次,两人遇到了路天涯的仇人,对方实力强大,两人远远不是对手。危急关头,孙淹使出血海剑,以“奔流剑诀”中最惨烈的一招“怒”重创了对方,两人逃脱了对方的追杀,孙淹也因此丧命。
临终之际,孙淹把血海剑托付给了路天涯,让他想办法摧毁血海剑,或者把血海剑交给仙界五大首席处置。路天涯感念孙淹的情义,惋惜孙氏一族在血海剑上的努力和心血,没有按照孙淹的交待去做,而是继承了孙淹的遗志,想尽办法祛除血海剑的魔性。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竟然真的被路天涯找到了办法,他闭关几十年,一边潜心修炼,把奔流剑诀重新整理完善,一边重铸血海剑,最终把血海剑重铸成了山河剑。
说到这里,路天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在那之后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我出关之后,以山河剑纵横于世,杀了当初的仇人,给孙淹兄弟报了仇,后来闯下‘剑圣’之名。世人皆以为山河剑是我铸炼而成,但不知山河剑的前身却是血海剑。”
其他几人久久没有说话,都在仔细回味着路天涯所讲述的来龙去脉。
整整一个多时辰里,都是路天涯一个人在娓娓讲述,其他人偶尔插问一句。事件的整个过程路天涯讲述得很详细,唯独在“血海剑是如何被重铸成山河剑”的这一点上,路天涯轻描淡写地一句话略过了,显然他并不想详细说明,几人也没有细问。
路毓秀想到了什么,忙问道:“现在这把剑已经被爷爷重新铸成山河剑,可是为什么刚才会出现那种情况?”
其他几人纷纷惊觉,是啊,刚才山河剑又变成了血海剑,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血海剑并未完全消失。
孙典的反应是最紧张、最强烈的,血海剑和他孙氏一族的牵连至深,仿佛冥冥之中连为一体。他们这一支本不应该再出现在仙界,不应该再接触到血海剑,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是,他的血让山河剑重新成为了血海剑,这其中的联系让他不得不在意。
路天涯看着孙典,面色沉重地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痛心地道:“当初孙林用来生祭剑灵的是他的一双儿女,血海剑上永远都流着孙氏一族的血。”
孙典霍然站起,脸上的震惊之色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