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路毓秀扫除悲伤情绪,重新看着图画,手指点到了西境大食山的位置。
“再说大食山的镔铁,这就要说到另一件旧事了。当年京山派被我们七人剿灭,长老追风落荒而逃,藏匿在金王教。后来姐姐和我知晓了此事,就去金王教要人。当时还是老金王主事,金王教也没有统一,老金王想收留追风增强自己那一派的实力,所以劝我们放过追风,为此可以答应我们一个条件。虽说京山派害了我们父母,可追风并没有参与其中,姐姐考虑再三,最后同意了老金王的提议。”
路云景恍然道:“所以那时母亲提出了索要大食山镔铁的条件?那个追风值得金王教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路毓秀点头道:“追风自己是地仙巅峰的高手,而且还从京山派带走了神兵惊羽弓,老金王在这笔交易上还占着便宜呢!哼,当时我是不想同意的,可奈何拗不过姐姐,没办法只好饶了追风一条命。”
张梅瑜忧心地道:“当初你们这件事并未公开,如今金王教还认这笔账吗?”
路毓秀轻笑道:“这都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岂会等到现在才去要?当初我预感到金王教要统一,怕银王那一派会从中作梗,所以在金王教统一之前我就把这件事情了结了。现在,用镔铁制成的两万块铁板就藏在瀑布后面的山洞里。嘿嘿,你们想不到吧。”
路云景心算了一下,京山派覆灭是三百七十年前,金王教统一是三百年前,这中间间隔的几十年足够冶炼出这个数量的镔铁了,他心说:“两万块啊,这数量可是超出需求太多了,小姨也没怎么吃亏嘛。”
张梅瑜指着图画最下面的一片赤红区域,那是绵延几万里的岩浆火海,也是火狐族的巢穴,他好奇地问道:“那火狐族的朱雀神火你们是怎么搞定的?这应该是最困难的了吧!”
路云景也升起了极大的好奇心。据传说,朱雀神火是朱雀大神陨落时肉身化火而成,火狐族以朱雀大神的座前仆役自居,对所有与朱雀大神有关的东西都敬若神明,珍而重之,火狐族怎么会答应把代表朱雀大神肉身的朱雀神火送给母亲的?
路毓秀好笑地看着张梅瑜,惊奇地道:“哎,见鬼了哎,你不是闲云野鹤吗?你不是心无旁骛吗?你不是优哉游哉吗?怎么也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张梅瑜呵呵笑道:“心驰神往,心驰神往。为夫是关心你,想多了解一些夫人的往事,以前你都不肯主动说的。”
路毓秀笑靥如花,两手拍在图画上,道:“可惜啊,要让你失望了,这件事情解决得非常容易,甚至比荆玉山的玉石还要容易,我连钱都不用花。”
张梅瑜和路云景诧异不已,张梅瑜道:“到底是怎么解决的?”
路毓秀道:“你们还记得天下医祖是谁吗?”
二人恍然大悟,医祖就是朱雀大神啊。
“我们编修的《悬壶济世》是迄今为止天下最全面、最正确的医学典籍,这在火狐族的眼里,就相当于是整理朱雀娘娘的毕生心血,是在为朱雀娘娘著书。如此盛事,他们只恨不能亲自为之,哪里还会吝啬区区一火?”
路毓秀转而看着路云景,目光炯炯,神色肃然。
“不过火狐族也说了,要想得到朱雀神火相助,我们所修医书必须不辜负他们的期望。朱雀神火解决起来可以说是最是容易的,却也可以说是最困难的,他们对这部医书的重视程度不亚于我们,若是最后他们对医书不满意,是绝对不会给我们朱雀神火的。云景,你明白吗?”
路云景心怀激荡,重重地点头:“是,侄儿明白!”
“哦!我想起来了!”旁边的张梅瑜突然叫了一声,姨侄俩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路毓秀道:“你干嘛呢,一惊一乍的,想吓死个谁啊!你想起什么来了?”
张梅瑜不好意思地笑笑,对路毓秀道:“我想起来每年腊月来的那个人了,他是火狐族的,对不对?”
路云景不明所以地道:“火狐族派人来过吗?”
路毓秀解释道:“从你们开始修书那年,火狐族每年腊月都会派一个人来,我会提前把你们当年的修书成果誊抄一份,交给那个人带走。他每次停留的时间都不足一刻,也就能喝口茶水,从我这里取了书稿就走,所以你没有见过他。”
路毓秀转而对丈夫道:“你也就见过他两三次,居然还能记得他。”
张梅瑜道:“这个人实在特殊,我想不记得都难,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他是火狐族的呀?”
路毓秀一瞪眼,扬声道:“哦!你闲云野鹤的,我让你管点儿事儿,你都左挡右推的。现在又怪我没告诉你啦!我没告诉你的多了,你要不要都听听!”
张梅瑜身子一矮,两手举起,心虚地赔笑道:“我错了,我错了。”
路云景忙替张梅瑜解围,问道:“小姨,火狐族取走书稿以后,对内容可还满意?”
路毓秀道:“取书的人来了以后基本什么话也不说,我想他们既然还派人来取书,那应该是满意的。你也不要担心,以后我找个机会亲自去一趟火狐族,当面问问他们的意见。”
“也只能这样了。”路云景道。
张梅瑜指着图画上勃海的位置道:“夫人准备怎么解决这个地方的问题呢?”
路毓秀叹息道:“我庆幸的是路家之外还有二百棵千年黑甲竹,否则我就真的太难了。”
“哦?听夫人话里的意思,你是打算在路家之外采购了?那可是十好几家呢,一家一个心思,不好弄啊。而且勃海是路家的势力范围,如果他们从中作梗,你也是买不成的。不如夫人去跟爷爷商量商量,让他老人家出面。我想路家作为儒门一员,看重长幼尊卑,总会给他老人家一个面子的。”
路毓秀摇头道:“这点儿小事用不着爷爷出面,我一直没有解决这件事,是因为时机还不成熟。”
“什么时机?”张梅瑜问道。
“修书制造出来的时机。以前修书这件事只停留在计划里,就算我对人说我想用千年黑甲竹来保存医书,那也是没有根基的空中楼阁,没人会相信。可现在不一样了,医书已经编修过半,天下皆知我灵秀谷修书的决心和投入,这个时候我提出采购千年黑甲竹,你们说,勃海那些人愿不愿意为了博一个“支持修书”的美名而把千年黑甲竹卖给我呢?”
张梅瑜和路云景都暗暗赞同,以名声相诱,这样确实可行。
路毓秀继续道:“我准备以十倍的价格购买那二百棵千年黑甲竹,那些人不但能得一个好名声,还能获取暴利,他们何乐不为。如果这样还有人不肯卖给我,那我就昭告天下,以百倍的价格向其求购;再不同意,我就提到千倍、万倍。那些人如果不想落下个‘重利轻名’的骂名,就必须卖给我,甚至是送给我。”
张梅瑜和路云景暗自汗颜,路毓秀这招儿以势压人是真狠呐!
“夫人,你就一棵也不准备向路家购买了?”张梅瑜面带忧色。
“哼!路家,”路毓秀嗤之以鼻,“他们老老实实地不从中作梗最好,如果他们敢给我捣乱,我就狠狠地踩他们一脚,让他们知道知道,我路毓秀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路毓秀义愤填膺,咬牙切齿的,看来是对路家怨气极深。
路云景不明内情,心中猜想:“看这样子,应该是小姨曾经受过路家的气吧,不然哪儿来这么大的怨气。”
张梅瑜试探地道:“现在夫人还没有提出购买千年黑甲竹的事,说不定路家知道以后会愿意卖给我们的。夫人先不要做得这么激烈,先派人和路家接触一下,试探一下他们的意愿,再做决定也不迟。”
路毓秀怒道:“我才不会跟他们路家打交道!”
“夫人不愿意,让别人居中代理也行啊。颜大哥怎么样?我想颜大哥会愿意做这个中间人的。”
“不要再说了。”路毓秀斩钉截铁地道,“别说路家不愿意,就算他们愿意,我也不可能用他们的东西,我不会让这部医书跟路家沾上任何关系。”
张梅瑜心中暗暗地苦笑:“你舍大取小,舍多取少,舍近取远,就算路家有心卖给你,你也不要,以后医书修成,别人家都书上有名,唯独拥有千年黑甲竹最多的路家书上无名,这本身就是赤裸裸地打他们路家的脸了,他们岂会心无怨言?到时候一场风波在所难免。说到底路家还是爷爷的本家同族,一个祖宗下来的,你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