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自己被绿萝摇得散了架,孟德青语速极快、好像连珠炮似的说道:“因为孔善琉一直在追杀我,我出去以后还要躲避他的追杀,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准备晋升的事。而且我现在处于临界的状态,实力非常不稳定,就算遇上的不是孔善琉,遇上其他比我弱的人也可能会打不赢,到时候会死的很难看的。”
绿萝放开孟德青,“这两个理由还算充分,我不打你啦。”
孟德青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几步,确定绿萝三步之内抓不到自己,然后道:“其实还有一个理由,我不想瞒着你。”
绿萝好奇:“还有理由?”
孟德青点点头,“我猜,你在灵秀谷里应该很受重视吧,你家公子路云景应该很在乎你的安危吧!”
“那当然啦!公子对我最好了,大家都很喜欢我的,现在我丢了,大家一定很着急,所以我才要尽快回去!”
“他们对你怎么个好法儿?”
“我从小就命苦,受尽别人的欺负,是公子救了我,把我带回谷里,给我吃,给我穿,他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也是对我最好的人。
“素纤姐姐把我当亲妹妹一样,什么好东西都先让给我,你看我身上这件衣服就是素纤姐姐亲手给我做的。哼!混蛋孔善琉,等我出去了一定要让他赔我的衣服。
“还有我们夫人对我也很好,教我修炼,教我被人欺负了以后要打回去,还教我山河剑诀,连公子都没教呢,当然啦,是因为公子的身体没法儿学山河剑诀。
“还有姑老爷,虽然他有时候说我笨,但是他夸我的时候更多,说我笨得可爱,还说其实我才是最聪明的,可是我也不知道我哪儿聪明了。
“还有古师……
“还有药王爷爷……
“还有老谷主……”
“还有……”
可怜绿萝这个傻姑娘哟,大概是想到要过好几个月才能离开这里,让她对家里人的思念之情无比严重,她越说越来劲儿,越说越兴奋,只想着炫耀家里人对她多么多么好,自己多么多么喜欢灵秀谷,完全忘记了孟德青要说第三个理由的事。
绿萝一口气把家里人说了个遍,连古鹤养的那群大白鹅都说了,说那群大白鹅最喜欢吃她喂的食,这就完全是在胡扯瞎掰了。
等到绿萝说得口干舌燥,实在没东西可说了,她才停下来仔细地想了想,自语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啊对了,姓孟的,你刚才要说的第三个理由是什么?”
孟德青又向后退了两步,准备随时逃窜,他道:“因为你对灵秀谷很重要,所以你失踪得越久,这件事情就会闹得越大,到时候你们灵秀谷追根溯源,一定能查到孔善琉的头上,那孔善琉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而儒门为了门派的声誉着想,必然要召回孔善琉,说不定会对他进行严惩,那我的处境就会变得安全。说不定等三……三……”
孟德青想说的是“说不定等三个月以后,我就完全不用担心被人追杀的问题了”,不过他看到绿萝的胸口剧烈起伏,气血越来越重,眼中的小火苗迅速地变成了大火苗,若隐若现地剑气在绿萝周身游动,孟德青就知道,要保护好自己的头了。
“姓孟的,我杀了你!”绿萝悲愤地大吼一声,山河剑气去势如虹,恰如银河坠地,一泻千里,奔腾如虎,剑啸如龙,裹挟着无上的剑意和滔天的怒意,冲杀而来。
绿萝感觉自己刚才就像是肉市上一只待宰还不自知的小乳猪,不断地向买家夸耀着自己的肉质多么细腻鲜美、多么丰腴爽口,完全没有注意到买家嘴角流出的口水和向外掏钱付账的罪恶之手。
她刚才分明就是在告诉孟德青这个绑匪,我很重要,你一定不能轻易放了我。一种被戏弄、被羞辱、被嘲笑的感觉充斥在心里、占据着大脑,让绿萝恨不得立刻把孟德青给碎尸万段。
孟德青见势就跑,在洞穴里上蹿下跳,狼奔豕突,偶尔出手抵挡一下即将近身的剑气,看似慌乱,其实轻松得很。他知道第三个理由必然让绿萝怒不可遏,气得炸裂,让她发泄一下,也能稍微减轻一下自己的心理负担。
而在此时的地上世界,老猫循着气味和直觉,带着众人来到了一处幽深僻静、四面环山的深谷,此处距离来时的山脊大概有十里。
老猫站在一处空旷的草地上,对路云景“喵”了两声,一种奇异的妖法让路云景听懂了老猫喵声中的含义,路云景道:“孟德青和绿萝最后出现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了,他们的气息到了这儿以后突然断绝了,就好像是在这里凭空消失了一样。”
孔善琉思忖道:“孟德青曾经在同门中炫耀过一种以符篆为施法媒介的五行遁术,可以瞬间传送到数里之外。我只是听小辈们说过,没有亲眼见过,不过我猜他应该就是用了这种遁术。”
路云景忧心忡忡地道:“若是如此,恐怕他们现在真的已经不在黑松山脉里了,茫茫天下,我要如何去找啊?”
孔善琉道:“我不能入南疆,孟德青现在知道我在追杀他以后,很有可能会往南疆方向逃窜,而这里恰好离南疆也很近,路公子可以重点在南疆查找他们的下落。”
路云景问道:“前辈,抛却嫡庶之分,求您告诉我实话,孟德青的为人究竟如何?他会不会害了绿萝?”
孔善琉沉思片刻,严肃地道:“此子狂妄自大,不受教化,不遵纲常,有争权夺利的野心,但也是傲上而不辱下,欺强而不凌弱,绿萝在他手里,当无性命之忧。”
说到这儿,他幽幽地叹息一声,继续道:“孟德青天资绝佳,晋位天仙指日可待。若是能收敛戾气,不起觊觎之心,儒门中又岂会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偏要逆天改命,突破嫡庶藩篱,最后引得人人唾弃,真是可惜了一个人才。”
古鹤哂笑一声,自言自语地道:“假仁假义!”
孔善琉怒目圆睁,大怒道:“鹤妖!某家之前不与你一般见识,你不要得寸进尺!”
古鹤亦怒道:“说到底绿萝还是没有找到,你倒是先把自己的嫌疑推脱得一干二净。他们的气息在这里突然断绝,我看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已经都被你给害了!”
“呛啷!”一声龙吟剑啸,一柄雪白长剑。
风起,雪飘,天寒,地冻。
山谷犹如地府寒狱,草木瞬间冰结,微风一吹,化作万千冰凌,随风起舞。
老猫眼中倒映着冰结的花草树木,眼睛被刺痛一般闪了一下,怒嚎一声,立时化作恐怖巨兽,怒吼咆哮,身体压低做冲刺状,兽目犹如幽冥鬼火一般注视着孔善琉。
素纤迅速地拉着路云景退到老猫庞大的身躯背后。古鹤亦张开气势,无数羽刃凭空出现,与那满天风雪冰凌形成对峙之势。全十三驾着景宫落到路云景身后,想要立刻载着路云景远离此地。
一切动作都发生在瞬息之间,路云景根本来不及说话。
孔善琉对古鹤怒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诬我清白,疑我品性,真是欺人太甚!我要斩了你这妖类!”
“快住手!”路云景高声呼喝,同时大力挣脱素纤的胳膊,直往前走去。
“公子,公子不要去。”素纤执意阻拦着路云景,拼命地抱着他的身躯。
孔善琉喝道:“路公子你且退走,我不想伤了你!”
古鹤亦道:“云景,你快到车上去,我和猫大哥能对付得了他!”
“嗷吼!”老猫的叫声充斥着凄厉残暴之意,令人心惊。
路云景力弱,挣脱不开素纤的束缚,只能高声道:“古叔叔,老猫,小姨已命我全权负责此事,你们想叫我为难吗?”
古鹤面带犹豫。
“嗷嗷!”老猫可是任性得很,别说路毓秀了,就算是路天涯在这儿,它想打谁就打谁,急起来连路天涯都打,毕竟严格算起来,路天涯都只能算是它的小辈儿。
“老猫!”路云景这才意识到老猫也对孔善琉很有敌意,毕竟它也是妖啊。路云景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对古鹤还能用小姨的命令压一压,对老猫他可是一点儿辙也没有。
焦急之下,路云景隔着老猫的巨大身躯对孔善琉喊道:“孔前辈,你走吧,我让你走,我相信你没有杀害绿萝!”
“嗷嗷!”老猫非常不满,暴躁地拍着前爪,大地微微震颤。
孔善琉怒气微消,慢慢地减弱了威势,最后雪白长剑一晃,在阳光下反射了一缕亮光,被他收回了体内。古鹤见此,便也收了神通。只有老猫还一直维持着巨兽形态,蠢蠢欲动,鼻息急促,十分紧张的样子。
见气氛缓和了下来,素纤不再死命地抱着路云景,路云景快步走到老猫前面,对老猫温和地请求道:“老猫,今天就听我的一次,算我求你了。”
老猫闷声低吼,不情不愿地变回了原形,兀自跳上了景宫,进到了车里。
路云景又走向了孔善琉,古鹤半路截住他道:“云景,就在这儿说吧。”
路云景无法,只得隔着古鹤对孔善琉道:“前辈,晚辈会密令灵秀堂,令他们在各处寻找绿萝的下落,关于孟德青的事灵秀谷不会说出去,请前辈放心。晚辈身子孱弱,恕我不能远送,请前辈见谅。”
孔善琉犹还不敢相信,眼睛微微眯起,问道:“你真的肯放我走?”
路云景颔首道:“我相信前辈能够顾全大局,断不会为难灵秀谷的人。但晚辈亦要有言在先,绿萝对于我来说如同亲妹妹一般,倘若三个月之内不能传来绿萝的半点儿消息,晚辈便不能再把前辈视作无辜。到时候鱼死网破,晚辈就顾不了太多了。”
“好!好个鱼死网破!告辞!”孔善琉抱拳转身,御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