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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鬼市开张

今夜,没有月,星星好像披着一层濛濛的水气。所以,现在的葬坟岗,黑漆漆的一片,时间在这里好像停顿了一样,无声无息的。一块块竖立的怪石,黑森森的,好像一个个迟暮的老人,默默无言地等待着自己生命的终结,三三两两的树木,在黑夜中也低着头无声地注视着沉寂的大地,难道它们也能感知到人世间的无常、无助、无奈和恐惧吗?

夜渐来渐深,看看午夜已近,本来静寂无声的葬坟岗,突然翻起风来,咚、咚、咚,沉静的夜空中,竟然远远传来人打更的声音,葬坟岗不是死人的墓地吗?什么会有人来此打更呢?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呢?

难道是鬼魂现身了。

咚。最后的一个更响刚停,刚好是深夜午时,本来死气沉沉的葬坟岗,突然间灯火点点,白天看起来荒凉不堪,坟墓遍地的山岗,现在竟然出现许多的亭台楼阁,以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显然就是一幅闹市的景像。

只是这些人群,和正常人好像都有所区别,每个人的脸色都苍白无比,好像冻僵了的死鱼一样。

这些人有的古古怪怪的,有的缺手,有的缺脚,有的半边脸都不见了,有的两边眼珠子都没有了,有的舌头长到肚脐眼这里,走起路来不停地晃动。有好几个还在那里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喊,我死得好惨啊。这些人,无一例外的,不是穿着黑色就是白色的寿衣,

街市上越来越热闹了,各种怪叫声,各种诡笑声,各种吆喝买卖声此起彼伏。有几对小青年男女,郎情妾意恩恩爱爱的,边走边粘粘糊糊说着令人肉麻不堪的情话。惹得路过老人不停的摇头,叹息世风日下。

这时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大家快让开,城西三杀星来了。”本来川流不息的人群,一听到城西三杀星来了,急忙躲到一傍去静静地站着,等着。不一会儿,远远就听到一阵阵狂放的笑声,震耳而来,只见三个彪形大汉一路走来,那身形,让人好像感觉到身材再高一点就碰到天一样,无形中给人好大的压力,中间那人,一双凌厉的三角眼,一道刀疤从眉心住脸边直斜而下,让人看了不寒而栗。左边那个人方方的,就像一座山一样,一双大嘴巴,看起来随时都要把人吞掉。右边的那个人,肥肥的,圆脸大耳,看起来好祥和慈善的。这三个人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个大酒壶,一边走一边大口的喝酒,看见路人这样害怕他们,这三人得意极了。有几个来不急躲避的路人,被他们手中酒壶敲到头顶,倒在路上,不知死活。

城西三杀星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喝酒,还时不时向道路两边的人挥手示意,仿佛自己君临天下,正在接受万民敬仰一样。

路人们目光都不敢与他们对视,纷纷低下头去,仿佛自己个个都是代罪的羔羊一样,任人宰割。

这时,圆脸大耳的大汉看见人群中一个剃光头的人,头圆圆的非常丰满,光头剃得滑溜溜的简直都反光了,圆脸大耳大汉笑眯眯朝光头男人走了过去,不停地摸着他的光头。

“好,好极,手感好极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光头啊!”圆脸大耳汉不停赞美,不停地抚摸着。

光头男人听着圆脸大耳汉夸自己光头好,不仅不以为荣,反而吓得都尿裤子了,两脚一软,就瘫痪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仿佛知道死期不远了一样。

傍边的人也都在那里叹气,眼光里似乎光头男已经死了一样。谁知道圆脸大耳汉“呸”的一声,往地上吐了一口水,又笑哈哈地一边喝酒一边往前走去。

待三杀星走远了,人群才又开始了繁忙的涌动起来。光头男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竟然忘记自己裤裆都湿了一大片,又昂首挺胸逛街去了。一个留着山羊白胡须的驼背老大爷,一边扶着拐杖蹒跚走着,一边不断地咳嗽哀声叹气道:“都说做人难,谁知道做鬼更难啊!阴阳两界,那里都没有乐土啊!”

老大爷慢慢地向前走去,老迈干枯的身材仿佛随时都会散架一样,老大爷把飘落到身上的一片落叶顺手丢了出去,落叶渺渺瞬间跌落尘埃。

人和鬼又能什么样,最终终究和落叶一样尘归尘,土归土,阴阳来去一场空啊。老大爷落寞地前行着,突然间前面传来凄惨的哭叫声,老太爷抬头望去,只见前面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低下,里里外外围着团团的人群。老大爷还没有靠近人群,远远就听到纷纷议论声。

“这个人真是狗胆包天啊!连鬼王的丫环都敢勾引,这回吃鞭子可爽够了吧,真是花色迷乱不知天。”

“小白脸真是要破相了吧,这脸上横横竖竖的鞭痕,我看没有一年半载是好不起来了。”

“听说跟这小子相好的那个鬼王的丫环,可是千娇百媚。为了这等红颜知已,小伙子挨这一顿打也值了,对不对。”

“是啊!那天我在鬼王府前看见那丫头,小乖乖啊,亭亭玉立的,真是莫道不消魂,人比黄花瘦。”

老大爷挤进人群,终于看清里面的情况,只见一个年青小伙子被脱光上衣吊在树枝上,两个人站在树下拿着鞭子不停地抽打他,只见年轻人被鞭打得不断哀嚎,眼泪鼻涕满脸的都是。

站在傍边不远地方的一个像管家一样的男人,正在不停地吆喝:“打,给我打,打死他去,连鬼王的丫环你都敢勾引,真是狗胆包天,难道你胆子比我鞭子还大,抽,给我使命抽。”

“别打了,抽得我好疼啊,疼死我了,求求你们了,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再去找阿花了,放过我吧。”年轻人疼得不停地求饶。

看到年轻人如此的不堪一击,人群中有的人摇摇头叹气道:“都说情比金坚,怎能因为受了几鞭毒打,就可以轻言放弃一段真情呢?除却巫山不是云,曾经沧海难为水。不懂珍惜感情的人也是死不足惜啊!”

那管家道:“以后,你还想有以后,给我打,抽死他。”

眼看年轻人已被打得有气无力,老大爷一边摇头一边走出了人群,又向前走去。

只见街道两傍的饭店酒铺生意正红火,店里面的人头涌动,很多人都正忙着喝酒用餐。老大爷也找了个店走了进去,找个位置坐了下来,店小二马上过来打招呼道:“大爷,请问要吃点什么。”

老大爷抬头说道:“给我来半碟花生,一碗酒。”

现在时段正是客人用餐高峰期,各店客人人满为患。店小二一听老大爷就点这么一点点东西,脸色马上就变了。他一边走一边小声骂着:“老不死,就点这么点东西,浪费位置。”

老大爷静静地坐在那里,店小二声音虽小,但还是传到了他耳朵,但人到老大爷这岁数,已经荣辱不惊了。

不一会儿,半碟花生和一碗酒就放到老大爷面前了,他哆嗦地从口袋拿出一张钱票递给店小二,那不就是平时我们清明节烧的纸钱吗。

食物虽简单,老大爷的神情却是满足极了,他每吃一粒花生,就喝一小口的酒,慢慢的老大爷苍白的脸色开始晕红起来,开始丰富生动起来,仿佛又回到年轻时代,酒气带着往事又涌上了心,点点滴滴都是桑梓事啊。

人生路漫漫,也不过是半醉半醒半浮生,全是过眼云烟啊。

出了酒馆,老大爷左拐右拐就到郊外,只见老大爷一出到郊外,风景又回到寒意孤光的现实,风啸啸,静夜沉沉,山石无言,树欲多情,又与何人说。

东望故国路漫漫,两袖龙钟泪不干。

老大爷望着不远处的小山村,那是生养自己的故园,自己曾在那里,聚妻生子,悲欢离合了几十年。可是转眼间自己死去成鬼已上百年,现在故园依旧,只是风风雨雨人事已几番新。

老大爷走到一块大石头面前,把石头翻了过来,石头下面有一块地方,泥土干燥而松散,显然是有人经常挖动的,只见老大爷用手朝泥土松散干燥的地方挖了下去,不一会儿就挖出一个小盒子,鬼老大爷把盒子的微尘拍干净,然后把盒子打开,只见盒子里面原来藏有块玉佩,玉佩亮晶晶的,仿佛比天上的星星还闪亮,老大爷拿起玉佩,紧紧地贴在自己的心窝上,只见他双目紧闭,一瞬间,仿佛老人家也已经融化成手中的玉,玉也已经融化入老人家的血肉。老人家本来皱纹纵横的老脸似乎一下子年轻了不少。

玉色晶莹剔透,性质温和手感细腻。他深爱这块玉佩胜过任何东西,他不敢随便佩戴在身上,鬼城里恶鬼当道。这样珍贵的玉佩万一被城西三杀星,鬼王等恶鬼看到,那还不是信手抢去占为己有。

所以老大爷只有把这块玉藏在这偏僻的地方。

每当想起妻子,老大爷总会偷偷的跑到这里与玉佩相约相会。

这块玉是当年自己新婚的时候老婆送给自己的,想当年,自己和老婆新婚燕尔是何等的快乐。只可惜岁月无情,人生终究老去,最后自己和老婆也相继衰老死去。

老婆早已投胎远去,而自己离不开这片故土,至今也舍不得投胎远去。所以只能孤独地守望着这里,每当思念老婆,也只能偷偷地跑来这里,挖出这块玉,捧在手心,想象老婆还在身边,来抚慰自己孤寂而思念的灵魂。

玉佩永远晶莹如新,可惜人生已老去。玉温还是那么温馨,只是妻子已经远去再世为人,如今阴阳两隔再见已注定陌路两不认。

捧着玉佩,一会儿老大爷心潮慢慢地平静,又把玉佩收藏好埋起来。

老大爷柱杖而去,只见前面那个小山洞依然闪闪生光,自己刚死去埋在这里的时候,就已经见这个山洞发出光芒了。

这山洞无论什么鬼,都不能近到它十丈之内,听更老的鬼说,这山洞自从有了一具白骨以后,就这样子闪闪发光了,只是最近这两年,光芒越来越盛,看来不久之后,这东西就要成妖成怪了,可别祸害自己的小村子啊。老大爷忧心忡忡的转身离去。

黑夜吞没去老大爷落寞的身躯,星光寥落了他忧伤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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