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发烧
夜静悄悄的,不经意间已经走过大半夜。
敬文星坐在床边,不言语。
尽管即使他言语了,也只有佩觉一人听到、看到、感受到。
他不愿意在此刻吵醒她,她的面相是那样的安宁,但是……
她身上的衣服的雨水兴许被身体吸干了,她的面上有着不正常的红晕,额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汗。
慢慢地,他看到泪水划过她的面庞,静静地流淌着。光线透过水滴刺痛了他的眼。
佩觉面容还是很平淡,甚至连眉毛都没有皱,只是泪水仿佛有意识地慢慢地滑下。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生,让她连在梦中,也不敢大声地哭喊?
卑微如斯,卑微到几乎掉到尘土里去?
世界上似乎只剩下她一人。
一如,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他一人。他的内心疼痛着。也许他是懂她的。
而到底又是什么样的梦境,让她连哭都是这样的悲戚?
是的,平淡得没有表情的面上,他看到的不是麻木,而是一种透入心的悲戚。那股悲凉的感觉,透过一滴又一滴静静流下的泪水宣泄着。仿佛世间上没有什么值得相信,没有什么值得留恋。
她不该这样轻贱自己的,起码她还活着,而他……
他伸出手,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碰触,但是他还是想承接她那珍贵的泪水。
……
手似乎被烫到一样,他惊讶地看着手,他似乎碰到了……水?
难道他?
敬文星毫不迟疑地把身体覆在佩觉身上。
“好晕……”敬文星喃喃道。
一阵天旋地转的头晕忽然袭来。身上一股不正常的热度。仿佛置身于熔炉之中,身子似火烧一样。他用力地撑起身体,四肢都没有一丝的力气,软绵绵的,无论他多么想使上力,都无法着力。但身体却沉沉的,这种感觉……
“难道我又附身了?”声音不是低沉,却是嘶哑的。他很确定,这不是他的声音。
很好,不省人事的佩觉以及清楚发生什么,眼下却无法动弹的……他?
他很肯定此刻的佩觉已经发着高烧。去医院?恐怕等救护车来到,天已经亮了。一个半月的了解,他深知原来外面的世界,办事效率,可以这么低。
但是,他知道佩觉需要退烧药。他强迫自己睁眼,眼中涩涩的,面也崩得紧紧的,是流泪后的感觉。他头实在是晕晕的,身体很热很热,连他铁般的意志也几乎有涣散的趋势。
昏迷?
想到这里,他打了一个激灵。
如果他又被弹了出来,恐怕佩觉就真的没有救了。毕竟发烧可大可小的。
他握紧拳头,不惜指甲掐到手掌心。很痛。
连带的,左肩也像撕裂般地痛。
很好,一下子就清醒了。
背后的伤也被激发出来,全身上下都叫嚣着疼痛。他龇牙咧嘴,实在很佩服佩觉一天到晚的平淡冷漠表情,仿佛身上从来没有受伤似的。如果不是今天的附身,他还不知道她如此虚弱,他还以为她身上的伤早就好了!
天知道,所有人都被她平淡的外表给骗了!
忍着痛,他从床边勉强站了起来,摇摇摆摆的往厨房走去。他记得那里有个药箱……
……
迷迷糊糊的,其实高烧把敬文星的意识也烧得迷迷糊糊的,他的所有动作完全是凭着自己下意识去完成。
好不容易水烧开了,药连着热水一并服下。
身上的高烧却没有退的迹象。
是的,他身上的衣服,一定要换下。
他感觉热源是从衣服传来的,或者,应该是从身体传出去的?
管不了那么多,反正他就是不能再穿这套衣服了!
迷迷糊糊他再次走回卧室,开始脱起身上的衣服。
衣服一件一件落下。
他满意地看到只剩下文胸和内裤。
看着镜子浑身血红的人儿,就像蒸熟的虾子一样。他有难言的难受。
而确实,他也感受着这种煎熬。
不再看镜子,他一个利落,内裤脱下了。但是文胸怎么也脱不下。
他从来没有碰过这种东西。女人怎么都带这么麻烦的东西呀!
谁发明的!
最后,实在无力再拉扯,他干脆一个用力把文胸当T-shirt衫般一股脑脱下。
从衣柜里掏出一件长到膝盖的大T-shirt套在身上,就直接往床奔去。
床上的被子都湿透了,他实在不想再睡在床上难受,于是只好拉了另外一张在床旁边椅子上的空调被和薄被单往客厅的沙发奔去。此时他已经筋疲力尽了。或者讲,这具身体已经筋疲力尽了。
但,他刚躺下,沙发上有硬物顶着他的后脑勺,实在是十万分的不舒服。
他往后一掏,原来是佩觉的手机。
手机?
他手指仿佛有意识地自己动了,下意识地拨通了电话。
“谁?”对方似乎在睡梦中,说话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很有磁性。
“妈……我是星星,我病了,发高烧很难受……我要死了么……”说完,眼前一黑,就这样昏过去了,手机跌落在地,就这样被迫关机了。
“喂?”千里以外,电话那头,确实是敬文星的母亲卓文君。
“喂?”她焦急地喊,因为对方的电话已经传来了嘟嘟声了,显然,电话已经挂了。
她沉默,或者讲,她怔住了!
星星?
他明明已经……他不是……
她不愿意说那个字。但是电话那头究竟是谁?
这个电话是家庭专用的电话,只有他们家人才知道的。所以到了深夜,她也从来不关机。就是怕家里的人出事了,她能够第一时间给予帮助。如果不是凭着这一点,她又怎么会在熟睡之际,接了这个来历不明的电话?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明明不是她星星的声音,但是语气却是那样的熟悉。纵使音色是不同的,但是音调和音量却是惊人的相似。如果是骗子,音色不同的绝对第一个就被否决了。那么,难道是真的?
只有星星才会这么小题大做,一个小小的感冒就说得要生要死。小时候,每次发烧感冒,他都哭着喊着,说,他是不是要死了,他就要死了之类的话。后来长大了,他不再哭喊了,但是却依然每次发烧都说自己就要死了之类的说话。再后来,他更大一些,更加好面子了,就跑去练身体,练得更加强壮。为的,就是不再患上感冒发烧!
说话的人一开口,她就无比的熟悉。有感难言的熟悉感,有人曾经说过母子同心,是的,是真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种直觉,那个人就是星星!
但是……
她愣住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文君?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文君!”旁边传来老公焦急的声音。
她有点茫然地回过头,没有说话。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敬军很焦急,因为卓文君的面上表情不停地变换着,身体忽冷忽热。
“星星他……”卓文君看着眼前的丈夫,终于是扑倒在他怀里,带着泪音说,“他给我打电话,说他发烧很难受!”
说着竟然抽泣起来,泪水渐渐浸湿了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