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西风再出现在赵孤城身后时,已经隔了半个时辰。出现在赵孤城眼前时,却似隔了十年之久。
“这才是你本该有的模样。”见到了印象中的那个战西风,赵孤城便觉得这半个时辰,一点也不算长了。就连赵欣雨都不由得抬头看着师父,痴痴地发愣。
“怎么,赵小公子的喜好倒还挺广泛?”战西风微微一笑,像极了微风和煦里的一树樱花,任是谁家的姑娘见了都要心生遐想。清秋上国路,白皙少年人。
斯如是。
赵欣雨涨红了脸,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会看着一个比自己大了十多岁的男人出神。只是奋力辩解着:“我才没有看你,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自作多情!真恶心!”
“哈哈哈哈,你现在就不怕你师父拔剑杀了你吗?”赵孤城在一旁哭笑不得,自己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侄儿,现在居然也会紧张了。还是在一个男人面前。
“现在才过了两个时辰。过会晚饭的时候,你也就在这跪着不要起来,我让赵艮摆张小桌子将晚饭给你送来。”赵孤城似乎很认同战西风的处罚。赵欣雨的膝盖跪了两个时辰,现在可能都直不起身子来了。但就连舅舅都帮着战西风说话,自己再怎么央求也是于事无补了,只希望晚上的时间会过得快一点。
“对了,赵府吃饭的地方不在刚刚带你走过的路上。从护卫卧房边上的那个门出去,沿着曲廊过去,尽头就是膳厅。再往后是厨房。”赵府膳厅单独设立于一处,可见赵陶朱也是个极会享受生活的人。
“现在可以去看看吗?”
“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
战西风就离了正厅。眼下,他对赵府突然产生了很浓厚的兴趣。自己刚刚是随赵孤城自正厅左边走的,自然没有注意到右边居然还有一番天地。
一进这门,战西风便感觉已经出了赵府。曲廊下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湖,如此看来,荷花池里的水便是有源头的活水了。曲廊曲折连绵,两侧的护栏边还设了石凳,赵府除了家丁也没什么人会在坐在这里,家丁里平日也很少会在这里休息,战西风微微感到不解。
更让战西风不解的是,赵府根本不需要一百三十多名家丁。加上守门的几个和赵艮,自己见了一共也就十个人左右。其余的人平日都在什么地方呢?
正想着,身后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战西风回头看,才发现有十来个提着各种菜的家丁正走在曲廊的首端。
赵府的家丁看来是真有这样多。只是平日里见不到而已。战西风终于走到了曲廊尽头。在赵府吃顿饭都要走这么远的一段路。后方却传来一个声音。
“您估计就是赵小公子的师父了吧?”
战西风这才注意到,曲廊下,居然有一艘小船。船头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渔翁。
“老人家您是从外面来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这一整片湖都是赵家的。哪里有什么里外之分。”
战西风也是这时才发现,所谓吃饭的地方,居然是一座湖心的小岛。南郡城里有这样大的一片湖,自己却都从未见过。
“那老人家您是?”
“我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啦,老爷看我可怜,收了我在这里摆渡。他们一日三餐,都得坐船去岛上。有时候宴请客人,忙不过来,老爷还会派大船来载客人一同过去。那曲廊可不是给客人走的,只有买菜的伙计们,和府上的伙计换班,才从那里走。”战西风便觉得自己对赵府的看法还是太浅了些。这样一个富甲天下的豪门望族,如果真的只有表面上那样简单,倒也不符合赵陶朱的性格。一个不起眼的小门里,都有这样大的一番天地。
“老人家,这赵府的构造我倒是愈发不懂了。那三道府门处的房间不是给下人们住的吗?”
“哈哈哈哈。自然是了,只是赵府白天和晚上的守卫都不是同一批人。待这边的人吃过晚饭,便从曲廊过去替了他们。那边的家丁过来吃了晚饭,一天便没有别的事情了。有时候会在曲廊上聊天,但更多时候,还是会乘船去岛上寻欢作乐。”
“这里不已是岛上了吗?”
“非也非也。这湖名唤三才湖,就是因为湖上有三座岛。这其中一座,就是您在的这座,从前往后看,第一间是膳厅,第二间是厨房,最后一间,是下人们吃饭的地方。”
“而第二座,就在那个方向,您看到没有?”
“嗯,好像比这里还要大。”
“对,大了三倍多。上面有青楼,也有商铺,虽然每样都只有一个,却也是五脏俱全。”
“等等,这片湖,是完全不与外界接触的吗?”
“没错,整片湖一千零八十七亩,除了与长江处连接的缺口,赵府都都围上了围墙。”
“那那岛上的青楼商铺该如何生存呢?”
“哈哈哈哈,您若是待的久了就知道了。赵府一百多号家丁,至少有一半人,都是那里的常客呢。”战西风才想起来赵府对下人出手之阔绰,能够养活一条小街倒也不足为奇。
“那还有一座岛呢?”
“那座岛是老爷训练下人的地方。里面既有校场又有武库,至于有没有别的,老头子我也不太清楚。实不相瞒,赵府一百三十八名下人,除却厨师,杂工,马夫。习武的,有整整一百人。”
那赵陶朱倒也算是个百夫长么?
此刻战西风已经收起了来时那种懒散的态度。赵府,真的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这里简直就是一个雏形的国家。
战西风谢过渔夫。自己在曲廊下寻了一艘小船,向湖中心划去。有那样大的一座岛去训练家丁,赵孤城却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在别的地方授剑。战西风只觉得赵陶朱愈发的深不可测。
战西风很快就来到了家丁们玩乐的那座岛,训练的岛就在这岛侧面。两岛之间居然还架起了一座跨度极大的桥梁。战西风上岛查看了一番,上了坡就是和外面几乎没有两样的街道,客栈,青楼,商铺,甚至连药房都有。这里的下人生活的哪里是下人的生活,除了训练,比外面那些风吹日晒辛苦工作的人,不知道要清闲多少。
战西风还想去训练的岛上一看,却听到了一个不算熟悉的声音。
“怎么,战公子也对我这岛感兴趣么?”
说话的人,正是赵陶朱。夕阳下,一身绫罗绸缎与金银珠宝几乎要晃得战西风睁不开眼睛。
“今日白天未曾亲自会见师父,是我赵某人失礼了。”
“没事,繁文冗节,我也并不喜欢。”
“马上就是吃饭的时辰了。战公子且随我一同去膳厅用餐吧。”赵陶朱上了自己的船示意下人动身。战西风下来,却没有寻见自己的小船。
“素闻战公子不仅剑法超群,轻功也是十分了得,不知可否让在下开开眼界?”赵陶朱抚摸着右手的白玉指环。这白玉指环看似普通,却是世间少有的沁血指环,若是有血或者污渍粘上了指环,不仅不会弄脏指环,擦拭时反而愈加地温润洁白。世间也仅有两只而已。
战西风看着渐行渐远的船只,倒也没什么感触。赵陶朱这样的举动倒也不足为奇。
不过是累一些罢了。
战西风略舒了一口气。箭一般地冲上了湖面,如同蜻蜓点水一样。所到之处,只泛起一阵小小的涟漪。赵陶朱的船速飞快,生怕被赶上了一般。战西风飞檐走壁多了,在江湖里,他的轻功也是赫赫有名。只是此番鞋子可能会沾了水。
幸亏这鞋也是赵孤城的。不然他是绝不会愿意在水面上行走的。一番轻功施展开来,赵陶朱的船居然也赶不上了。东滑西闪,左转右折,三起三落之间,战西风已然到了岸上。
赵陶朱暗自称奇,府上有这等神人,若能为自己所用,日后行事将会方便轻松得多。
“赵乾,去查查这战西风最近三个月来的动向。可能比较难办,但我相信你的能力。”
“是,老爷。”赵乾得了命令,即使是吃饭的时间也不作停留。老爷与赵坤下船后,就立马驱舟向赵府宅院驶去。
“赵坤,你觉得像战西风这样轻功上乘的人,我府上还有几个?”
“回老爷的话,赵巽的轻功虽可能不及战西风,但是也绝对不遑多让。他本就天赋极高,这些年来又未曾停过练习。”
“嗯,赵巽确实算得上一个。”
“早年夫人拜在名师门下,习得追云赶月的江湖绝技,小人虽未亲眼见过,但应该也算得上是高手。”
“不错。夫人的轻功,连我胯下的黑风也追不上。但至少还有两个人你没有发觉。”
“小人愚钝。”
“一个是赵艮,另一个就是天天为我们摆渡的那个老头子。”
“小人也早已觉得这老头并不简单。只是赵艮,他的轻功,应该是我们兄弟八人中最差的吧?”
“那是他在隐瞒自己的实力。但他隐藏不了自己的气息。习轻功上乘者,日常走路都会悄无声息。这点他可以藏一时,却藏不了一世。”
“可他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实力呢?”
“所以需要你去给我查查他。”
“可他毕竟与我身份相同,若是......”
“不用担心,如果他真有什么异样,就除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