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
游不齐身着朱玄色官服,望着面前无数单膝跪地的士卒,他高声说道:“将士们!我昭国素有律令,沙场上斩一人晋爵位一级,按首级凭算。此次突袭肃军,定然大获全胜,本官既为中书辅令,又为军中参军,上受大王天威命令,下承黎民统一之望,于左庶长重伤之际,率众将士齐力破贼!你等不负本官,本官绝不负你等!望众将士戮力同心,共灭敌军!”
昭兵于边途的带领下齐齐无声行礼,随即出城而去。刘弘呈见状,起身欲走。游不齐微笑道:“刘将军!你于战场之上奋勇当先,本官神往已久,今日得此空闲,不如你我二人对弈一局,如何?”
刘弘呈拱手应诺。
清晨。
朱衍揉了揉发胀的眼睛,说道:“回营,埋锅造饭!”一众巡逻的士卒随即打起精神,回返营寨。
随着袅袅烟雾的升起,饭食的香气弥漫了整个营寨。正在此时,西边却传来了阵阵马蹄声。朱衍问左右道:“外出巡逻的士卒都回来了吗?”左右答道:“尽皆已归。”朱衍惊呼道:“不好!敌袭!”
“铛铛铛铛铛!”整个军营响起了示警的鸣金声。可为时已晚,边途一马当先,率领着大军冲了进来。
四下里火光大起,萧芃冲出营帐,高声叫嚷道:“敌袭!敌袭!挡住敌军!挡住!”军司马曹绫、裨将雷安魁都挥舞着自己的兵器前来抵挡。边途的目光扫过肃军营寨的每一个角落,随即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慌张地从大帐里跑出,连盔甲都没有佩戴,更重要的是,那人的右手显然受了很重的伤。
边途看到此处,随即挑马上前,一杆长枪直取那人咽喉。那人躲闪不及,被一枪搠死。边途枭了他的首,挑于枪尖。“广复君!”众士卒齐齐悲呼道。
“广复君?魏枣!这不是李松皋!”边途惊道。正在此时,“嗖嗖嗖”三支箭矢的破空声传来,边途飞身下马,这才将将躲过。李松皋右手淌着血,依然手持宝剑杀敌。可肃军士卒在昭兵的冲击下已然崩溃,
在营寨被烧、大军溃败的局势面前,萧芃翻身上马,高呼道:“撤!快撤!”驾马离去。
本来就处于劣势的肃兵见主帅已退,纷纷丧失了仅有的斗志,三三两两结伴而逃。边途上马再寻李松皋时,李松皋却早已失去了踪影。军司马曹绫殿后,裨将雷安魁战死,朱衍收拢败兵准备再战。
“不要慌!昭军寡,我军众,虽是突袭,难以持久!众军齐上!堵住他们的退路!”朱衍挥剑大呼道。待这番话张嘴说出,肃兵才稳住了心神,重组了阵型,向昭军压来。
边途冷笑道:“凭此乌合之众,能耐我何?杀!”话音一落,昭军高举着戈矛向肃军迎去。边途于阵中左冲右突,无人能挡。
朱衍朝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边途于马上杀敌时,忽感一阵胆寒,不由自主地向一侧闪去,又躲过了冷箭两支。
“娘的!李松皋狗贼!”边途吐了口吐沫,下马步战。这样一来,边途相当于“隐身”在了军中,李松皋一时间寻他不得。
“咝……”李松皋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那里的鲜血已然顺着指尖滴入脚下的泥土中。“不要惧怕!上!”朱衍朝包围着边途的大量士卒说道。肃军士卒对视一眼,大喊着冲向边途。
边途长枪一横,瞬间便扫倒一片,军司马曹绫忽然纵马冲向边途,两杆长枪便斗在了一起。边途战了许久,心生疲意,意欲快速结束战斗,便一枪将曹绫胯下战马搠倒,曹绫从马上翻下。边途长枪一滞,刺向曹绫的咽喉。
正在此时,朱衍一剑砍来,为边途的后背添了一道伤口。边途痛呼一声,但手上动作不停。李松皋数支冷箭射来,正中边途后背、臂膊等处。
边途怒喝一声,全然不顾箭矢刀剑,如屠狗杀鸡般接连杀掉数人。曹绫连滚带爬地匆忙逃离,长枪也遗失在了边途手中。边途手持双枪,呐喊着杀向人多处,神勇无比。
“放箭!快放箭!”李松皋呼喝道。边途浑身浴血,仿佛如一个血人般,他浑然不顾身上创伤所带来的疼痛,仍挥舞着两杆长枪,曹绫胆颤心惊,以致不敢再战。肃军一个个都已心惊胆裂,随即如潮水般退去了。
边途随便抢了匹马,呼喊着令众军追击。昭军大败,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李松皋遗落了他的鞍下雕弓“霹雳弓”,朱衍的胯下战马被兴奋的昭兵刺死,狼狈地徒步逃亡。
昭军追杀肃军百里方回,上郡之围遂解。边途率军回城,刚进城门便因力竭而坠落马下。
……
……
“左庶长醒了!左庶长醒了!”
游不齐听闻,笑道:“我就算着是这几日,走,去看看!”
黄经虚弱地靠在床头,面色苍白。刘弘呈拱手侍立在一旁。黄经见游不齐进来,费力地挤出了一丝笑容,道:“我已大好,多谢游参军了。”游不齐说道:“那你也要再好生保养几日。”
游不齐说完,又陷入了沉默之中,黄经则是因为身体虚弱而说不出太多的话。
良久,游不齐说道:“边将军……边将军他……殁了。”黄经闻言目光呆滞了许久,才问道:“何时的事?”游不齐悲戚地答道:“前日晚间。”黄经又问道:“可曾留下什么话?”游不齐摇头道:“不曾。”
黄经闻言不再说话。
又沉默着坐了许久,游不齐起身告辞。黄经看了他一眼,道:“去吧。”游不齐面容悲戚地转身,然后,悲戚的神色瞬间消失不见,反而有一丝笑容爬上了他的嘴角。
“你已入我彀中。”
……
……
盟军先锋军共计十万,由武替侯杨文捷、共通伯韩宸一同率领,飞速行进。这日正奔走间,忽见前方道路上出现了漫山遍野的士卒,二人大惊,而后乃知是肃军。
“可是贤婿当面?”韩宸问道。
面前一个散着发髻、衣衫不整的男子闻言拱手道:“小婿朱衍,拜见岳丈。”韩宸问道:“贤婿如何搞成这幅样子?”朱衍答道:“我军遭昭军平明突袭,猝不及防下大败而逃。小婿走在后面,自然狼狈些。”
一旁的杨文捷问道:“败了?十万肃军败给了五万昭军?”朱衍闻言道:“还请武替侯赐教。”杨文捷冷笑道:“赐教不敢,听闻贵军中多有攻城利器井阑车,不知如今安在?”朱衍摇头。杨文捷接着问道:“贵军倍于昭军,为何不强攻上郡?”
朱衍答道:“好教武替侯得知,黄经先是袭击我军,而后诈败而去。紧接着就是在平明时分突袭我军,试问如此奸诈阴险之计谁人能预先料到?武替侯大言不惭,真是不知所谓。”
“你!”杨文捷一摔马鞭,张口便要辱骂,韩宸插话道:“贤婿所言有理,武替侯莫要说了。”杨文捷骂道:“好个共通伯!好个长熙君!你们翁婿二人果真是一条心啊!”
萧芃打圆场道:“武替侯有所不知,这黄经诡计多端,游不齐阴鸷难防,若要拿下上郡,实属难于登天。”
杨文捷闻言冷哼一声,不再说话。